上官鼎七步干戈-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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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愁眉苦脸道:“对对子真是无聊,一点意思也没有。”
小萍道:“董哥呀,你又不爱念书,又不爱玩,你倒底爱些什么啊!”
其心沉吟不语,小萍以为自己话说重了,便道:“我也觉得对对子太没意思,可是读书人一定得会啊,爹爹说书读好了,才可以做大官。”
其心道:“我不要做大官。”
小萍道:“好好,不做大官也没关系,明早上学前你先到我家,我把对好的句子给你。”
其心点点头,两人携手回去,到了小桥旁,这才分手,各自回家。
其心一进屋,看见爹爹在后室打坐,他揭开锅子,里面是一大锅蔬菜,其心嗅了嗅,自觉倒胃,心想爹爹什么都行,就只有这烹调技术实在太差,偏他又喜欢自己动手,每次不等自己回家,便抢着生火烧饭煮菜,好好的一大盘新折的青菜,竟被他煮成一团糊一般。
其心看看篮里没有肉。他知爹爹这一静坐就是半个时辰,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吃这色香味俱差的东西,他灵机一动,飞快跑到河边,脱下外衣,赤着膊一跃入水,像箭一样潜入水中,不一会一手捉住一条尺余大鱼,他把鱼放在地上,用柳枝串起,穿上衣服,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走向归途。天上第一颗小星在西方出现,新月如钩,其心踏着月光一步步走回家去,心中畅快无比。
这时候,如果那可爱的小萍在旁,她不知会有多高兴,她所敬爱的董哥哥,绝不是没用的人,绝不是,可是她在哪里呢?从这条路笔直走个几十步,那里有一座大园,至少在这乡下算是最体面的房子,小萍正在和亲爱的父母及小弟弟一块儿吃晚饭,她心中还在想明天怎样逼董哥哥学游水哩!
其心望望那条路,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触,像他这样小小年龄,自然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他走进厨房,用小刀剖开鱼肚,涂上油盐,就在柴火上烤了起来,他虽是个小男孩,可是亭任技术却高,他卖弄手段,只烤得那鱼甜香四溢,他正聚精会神地烤着,忽然背后一个凄清温和的声音道:“心儿,真好本事,谁家小闺女有你这高手段。”
其心回头叫道:“爹爹,你打坐好了么,咱们趁热赶快吃。”
其心爹爹是个中年儒生,面容清矍,秀气,脸上却是惨白无比,他伸手接过烤好的鱼,便和其心对面大嚼起来。其心道:“爹爹,有个姓李的小朋友,他叔叔来了,听说那人能够力敌双虎,是个盖世霸王哩!”
中年儒生淡淡笑道:“其心你说的是真的么,那也算不了什么,那人今日下午我见过,唉!像他这般年龄时,唉……不说也罢。”
其心追问道:“什么不说也罢?”
中年儒生沉声道:“像姓李的这种人,就是十个、八个只算得三流人物。”
他吃了一口自己烧的菜,自己也觉难以下咽,满脸愧色,干笑道:“这菜不新鲜了,咱们别吃。”
其心微笑道:“是啊!是啊!这样说来,爹爹可算几流人物?”
中年儒生呵呵笑道:“爹爹么,爹爹这几根老骨头,还不知能活到哪一天?”
其心想道:“爹爹,您别这样说,心儿虽则不知高深,但我知道你是一个超人,绝不是平凡的人……”
中年儒生眼睛一亮,随即释然笑道:“心儿,你别胡思乱想,明天上学可不是又要交课业了?赶快去作啊!来,爹爹洗碗去。”
其心脸一红,结结巴巴道:“我,我已作好了!”
中年儒生道:“那老冬烘虽则古板,学问上倒有些见地,偏偏时运不济,每考必败,看他满头白发,听说今年还要赶考哩!”
其心忍俊不住笑道:“爹爹,他读了一辈子书,从早到晚统是四书五经,夫子长夫子短,难道这几十年努力只为了考考官么?”
中年儒生暗忖:“这孩子倒是开朗,不为世俗之见所束,唉,和他伯伯的性儿是一模一样,唉……”
他自哀自怨,甚是漠落的样子。其心见爹爹神色突变,不由吃了一惊,忙问道:“爹爹你不舒服吗?”
中年儒生错开话头道:“心儿,别骗爹爹啦,明儿交不出作业,又要挨那老顽固的板子了,可不准叫苦。”
其心道:“那老顽固打我板子,简直像是替我搔痒啦!”
中年儒生道:“骨头硬么,如果震得断了板子,那老顽固可要剥你的皮啦!”
他父子两人这一说一答,实在大勃常理。要知中国自古以来,尊师犹若敬父,只听说父亲叫儿子厉行师训,珍重师恩,倒未曾听过父亲在儿子面前讥嘲老师的,这中年儒生,也是斯文一脉,不知怎的恶劣若斯?
其心道:“爹爹,我明日自有办法,不会挨上板子,对了,那姓李的叔叔还说什么天下英雄都出自峨嵋,而他的祖师爷爷,什么峨嵋三老,是天下最厉害的人物。”
中年德生淡淡道:“峨嵋三老……呵……”
其心又问道:“爹爹以为峨嵋三老又是江湖儿流人物?”中年儒生淡淡一笑,摇头道:“这个,爹爹不知。”
忽地水门呀然一开,一个怯生生的小脸露了出来,正是小萍姑娘。
中年儒生道:“好啊,你的小朋友来了,爹爹到后面去。”
他为人甚是知趣,和其心与其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是好友比较适当。小萍看了看中年儒生道:“董伯伯您好。”
中年儒生道:“是啊,小姑娘你也好。”
小萍转眼对其心道:“董哥哥,对联替你对好了,你趁夜赶紧念几遍,免得明天老师一问,你又露出马脚来了。”
其心满不在平接过,说道:“小萍,谢谢你了。”
中年儒生笑眯眯注视两人,小萍被他瞧得害羞了,便嚷着要回家,她嘟嘟嘴道:“路上好黑哟!又有野狗子,真吓死人了。”
她示意要其心陪她回去,其心尚未理会得到,中年儒生连忙催促道:“心儿,快送小萍乖孩子回去。”
小萍向他投以感激一瞥,其心拉着小萍的手奔了出去。中年儒生等他回来了取笑道:“这女娃子真是好生厉害。”
其心道:“怎么?”
中年儒生道:“上次你不是帮她去采栗子上山去,她便说不能让你白辛苦着,要来服侍我老人家,你道她怎样?”
其心道:“怎样?”
中年儒生道:“她一进屋,那张小嘴便灌迷汤,吱吱呱呱说个不停,偏又句句动听,只听得我老人家心喜难搔,她原来来烧饭送我吃的,结果呢?她只是指挥东指挥西,一切都还是我自己动手。”
其心笑道:“是啊,小萍刁钻得紧。”
次日,其心在课堂中对答如流,那老顽固只奇得连扶烟杆,似乎天翻地覆一般,再也不相信这笨童一夜之间,竟然变得如此聪慧,可是那句句对联,不但对法工整,而且字字璇玑,就是自己也未必作得出。吴胖和阿雄甚是嫉忌,他们哪知这是小小才女小萍花了一夜工夫呕心而作。小萍见其心光彩十分,心中暗喜不禁。
下了课,小萍只道其心必然又高兴又感激,哪知其心仍是平常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心中一酸,想起昨夜为他苦思佳句的情形,两串泪珠在眼睛中转来转去,她想道:“董哥哥压根儿没把这等对文弄句之事放在心上当一回事儿,老师只当他笨,其实他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啊……”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高兴起来,冲着其心道:“今天下课早,等会到河边来玩啊!”
其心点头应好,别了同学,一直回到家中。但是当他一进入家门,他不禁呆住了。
桌上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父亲的亲笔:
“心儿知之:
汝犹记得为父常言:“大丈夫当低硕磨练,吃得人间之至若,方得为人中之超人。为父有难言之隐秘,至此不得不与汝暂别,其间原委,复杂曲折,他日当法应知之时,为父自会对汝明言。”
为父此去一年必归,汝切不可兴寻找之念,遗下银钱一包,汝年虽幼,然为父深信汝必然坚强自立也。
余不多吉,无限言语当年后来归之时,自当详告吾地,笔走匆匆,心地汝儿好自慎之。
父字。”
其心系住了,这是一个晴天霹雳,虽然他早觉父亲有着一个隐秘,但是他不知是什么,更想不通这和父亲突然出走有什么关连?
从小化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是他心中的天神.他望着那张纸笺,父亲的字如龙蛇飞舞,屋中一片空荡,他忽然感到失去依靠的感觉,有一句话悄消飘上他的心头,“无父何估——”
他立刻暗骂自己一声:“父又没有……又没有死,你怎么这么想呢?一年后他就会回来的呀……”
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又到河边来玩了,像刚从笼里放出来的一群猴子似的,呼哨一声,有的已经冲到河中,有的已经爬上柳树,蝉鸣的声音此落彼起。
“咦,瞧啊!”
小李指着不远处,大家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华丽绸衣的小孩骑着一匹小马跑了过来,那匹小马虽然不高,但是长得十分神骏,马背上的小孩更是长得又高贵又秀俊,直挺着胸膛坐在马背上,就像观音菩萨背后站的哪咤太子一般。
得很得,那小马从河边路近,马上的孩子对一边众童瞧都没有瞧一看,直驰而来。小李道:“正是云合在那大房子里住的姓齐的阔小子。”
吴胖道:“这小子也够神气的了,从来便不跟咱们说一句话。”
小李道:“这胜齐的也真古怪,自从去年秋天搬到咱们这儿来住,我就从来没有看见过齐家主人是什么样子。”
吴胖拍手道:“一点也不错,只是有时这阔小子出来骑骑马,便是他家那个仆人也从来不与人说话。”
小李抓了抓头道:“不过我清他家里一定很有钱的。”
吴胖道:“那还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