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霜月刀-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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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一柄三尺钢叉也疾速至极的猛插展若尘咽喉,招式展现,非但凌厉,更且歹毒无比!
展若尘摇摇头,在摇头的过程里,他的人已飘出了五步变化全在他的预料中,对面的
孙使平已暴挺向前,同样的一柄钢叉划映起掣眩如电的光华,飞圈住丈许的空间,而另一面
白晃晃的圆网,却在抖张如伞的须臾又拧绞为一股,劈鞭也似横扫当顶!
两种不同的动作,在展若尘石火般的反应中便融成一个形势,他全身倏缩猛拳,却在身
形缩收的一刹,由身体四周迸射出千百道长短参差,密集喷耀的光雨芒刺,有如炸碎了一枚
巨大的冰球,也似点燃了一蓬花炮,然而,光焰散溅,并无其他色彩,只是单一的青白,那
种冷冽彻心的青白!
钟贵才和孙使平匆忙分向两边倒跃,他们当然知道,在一柄刀幻化成这样的影像时其
威势之浩荡猛烈又是如何难以力敌。
展若尘身形暴长,这伸窜的刹那,他人已来到钟贵才的眼前,动作之快,仿佛是钟贵才
自己的影子。
惊窒的闷哼着,钟贵才右手的一面黑网宛如一朵乌云,带着滚动的风声,由斜角的方向
搂头盖脸罩在展若尘头顶,同时急旋猛转,钢叉伸缩飞刺,映现出一溜山形的光束,恨不能
一下子便把敌人透穿三十六个血洞。
然而,这一切的攻拒招式全因为时间上的迟延整个落空一实际上钟贵才的反应并没有慢
上多少,仅是毫厘之微,不过,这已足够造成他终生的憾恨。
高手搏命,争的便是这毫厘之微,而习武者苦练一辈子,学的也就是抢制这毫厘之微!
那抹毒森森的寒电,像是飞越过千百年辰光之前,飞越过永恒,它快不可言的淬然闪
亮,钟贵才瘦长的身体已突的倒翻出去,他的网与叉齐,扬手抛空一都在未能发挥出攻势效
果以前便完全消失了作用。
赤漓漓的鲜血随着钟贵才的翻滚姿态做着不规则的喷洒,血是热的,散发着铜锈般的腥
气,而钟贵才的长叫窒翳于喉底,有如一头野兽濒死前的哀呜;他的身子扭曲着,极为怪异
的卷伏在七八步外,脸部紧紧的冷贴于地面。”
活人同死人的分别不只是那口气是否存在,更有许多遇异的征状可资辨识姿势就是其
中一种;见惯了生死的展若尘,甚至不必再去注意姿势,他自己出手的分寸,便已能够判定
敌人受创的轻重,或者存亡。
孙使平一见他那伴当的模样,立即明白他们这“黑白双罩”业已挂单散伙了钟贵才俯
卧于地的形态,不是一个活人能以摆置得出的!
负着手站在那里,展若尘凝视着面孔歪扭,双目血红的孙使平,空气中浮漾起一片僵
冷,俄顷里,双方全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血红的双眼缓缓由钟贵才的尸体上移转到展若尘的面庞上,孙使平挫牙如磨,语声里含
蕴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悲愤和怨毒:“你杀了他……展若尘……你竟杀了他……”
此情此景、铸成了这样的事实,令展若尘再难兴起慈悲的心怀或仁恕的体谅,他酷厉的
道:“这不算什么,孙使平,我杀的人已多到难以记忆,‘霜月刀’的锋刃上镂挂着不能胜
数的鬼魂,钟贵才的一条命,只是那累累魂魄中的一个而已,几天以后,可能连他的形貌都
会在我的脑海中变模糊了……”
孙使平眶肌欲裂,振吭狂叫:“你这心黑手辣的屠夫,杀人不眨眼的冷血畜类,我将与
你誓死不休!”
展若尘漠然道:“对这种无聊又可怜的咆哮叫骂,我已经听得耳中起了老茧;孙使平,
这并不能令你获得什么,而一旦开始交锋,你除了豁死相拼,实际上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供选
择!”
两侧的太阳穴不住的跳动,额头上的青筋浮凸若蠕颤的蚯蚓,孙使平的一张黑脸涨得透
紫,在急促的呼吸声中,连嘴角都沾黏了白沫……一个人待要拼命之前,往往便是这等模
样,展若尘看得大多,经得大多,但是却毫不为动,因为,他杀得也太多了……“黑白双
罩”都“罩”他不住,仅存的“单罩”对他尚能造成什么威胁?那面白的惨愁的钢陡然挥舞
成几朵雾氲似的光影,连绵成一片严密的罩盖,叉毫无间隙的卷裹过来,孙使平那张被愤恨
扯歪的脸孔便在网里的后面变得怪异迷茫了。当雾氲朵朵映现,“挣”声轻响,孙使平的那
柄沉重钢叉滴溜溜抛上了天,又急速的打着旋转往下栽落栽落的方位正对展若尘顶部!
像一抹电闪,展若尘暴掠向前,全身投入卷来的游移罩网中,青寒的光芒炫目轻耀,飞
射疾刺,“呱”的一声紧接于孙使平的一声尖号里,于是,孙使平的面孔宛似融化了一样消
失在那团模糊的血肉交合下……钢叉坠落,“噗”的插入地面,深有三寸,柄尾尚在轻轻晃
颤。
那面白色的网飘飘覆地,网的中间割裂了一个拳大的破洞,网索卷翻的断拆处,平整齐
一,更尚沾染着斑斑血迹。
仰躺在那里的孙使平,脑袋同脸盘混成了一堆紫红瘰疬的杂拌,看了令人作呕,他这形
状,只怕是谁也辨认不出他是孙使平了。
展若尘没有向尸首看上一眼,似乎他早就知道他刀出之下会造成怎样的一种情景;转回
身来,他脸上浮现着的是一抹惯有的厌倦神色,找不着一丝半缕属于胜利者所该具有的得意
表情。
杀戮,对于展若尘而言,其感受已迹近于麻木了。
徐小霞仍旧跪在地上,那张秀气而显得惟淬的面庞上,浮漾着一片惊悸的惭疚,一片惶
恐的庆幸,以及,一片感恩的挚诚;她的双眼中噙着盈盈的泪水,面颊上原有的流痕尚留着
漉漉的痕印,她微张着嘴,窒迫的望着展若尘。
低沉的,展若尘道:“你可以起来了,而你原本便不须如此。”
吃力的挣扎着站了起来,徐小霞由于脆得太久,影响两腿血液流通,下半身不但麻痹,
更酸软得厉害,她摇晃着,脸色煞白走过去扶住她,展若尘将她挽到先前她坐过的那块石
头上,并且蹲下身来,轻轻为她搓揉两腿,活血顺筋,动作之间,是恁般温柔体贴,更充满
无比的友善意识……哽咽着,徐小霞道:“展……展大哥……我对不起你……”
展若尘和悦的一笑,道:“无须自责,以德报怨,乃是君子之属的一贯传统,借此也可
以叫你明白一下,我并不是你们想像中那样无情无义,冷酷似血。”
徐小霞啜泣着道:“展大哥……我……我不知该如何来向你表达我衷心的感谢……尤其
是,我太惭愧、大无知了……我竟糊涂到这步田地……糊涂到善恶不分,忠好不明的程
度……我真是幼稚、真是可羞……”
双手熟稔的运动于徐小霞的腿部肌肉上,展若尘安详的道:“也不能完全怪你,徐小
霞,以你的年龄来说,你难以吸取更多处世经验,加以你本质不恶,就更不易同化在你容身
的这个龌龊环境中。但我不得不劝告你,除非你退出你现在所干的行当,另谋他就,否则,
你必须学到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本事,必须将良知抹煞,仁恕抛舍,整个的利害俱以个人
为前提,如果你自认办不到,你还是改行的好……”
徐小霞激动的道:“我不能……我是人,不是禽兽……我没办法做到这样浇薄冷血的地
步……”
点点头,展若尘道:“那么,你就别在这个圈子里厮混下去了,这是个人吃人的圈子,
你若忍不下心来吃别人,早晚有一天别人会吃掉你!”
徐小霞噎着声道:“我要离开这个环境,我一定要离开,此事之后,我永远不能忘怀今
天的经历——这令人作呕的,摧肝断肠的可怕又可悲的经历……”
展若尘道:“你能想通这一点,足见你并不糊涂,很好,徐小霞这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决
定,我祝福你远景美好。而且,活得非常长久。”
带着泪,徐小霞的脸颊上却展现出一抹朝霞似的光彩,她深深吸了口气,语声里含蕴着
毫不掩饰的真诚与恳切:“展大哥,请告诉我,我该如何来报答你这两次救命之恩?”
展若尘淡淡一笑道:
“你认为你在什么地方可以报答我呢?”
面颊染赤,徐小霞羞赧的道:“我明白……续命重生之赐是至大无极的,穷我终生之力
也难以为报,但是,至少我也得尽我所能稍做补偿,不管这点补偿对我承受的恩惠来说在比
例上是多么微不足道,我亦算略略安心……”
展若尘笑了:“你倒很执着。”
徐小霞躲开视线,十分局促的道:“展大哥——恕我不敬,我想,金钱上的补偿你一定
会嗤之以鼻吧?”
展若尘道:“我若想发财,不必发在你身上,徐小霞,你也未见得比我更富有!”
咬咬下唇,徐小霞的声音细似蚊蚋:“我姿容平凡,或许,奉献我的身子?”
笑了笑,展若尘道:“多蒙不弃,只恨福薄。”
徐小霞道:“你到底要我怎去报答你呢?哪怕只是一点点……”
展若尘站直了身体,道:“什么也不用,就是如此。”
徐小霞迷惘的道:“展大哥……你就这么白白恕过我一次,救了我一遭?”
展若尘平静的道:“不是‘白白’,徐小霞。我也有收获。”
怔了怔,徐小霞更是不解的道:“你也有收获?”
展若坐道:“不错,至少我已使你体悟了人生的善恶,看透了你那干同路伙伴的冷酷阴
险,从而令你有所舍取,这,已经颇值为慰了……”
徐小霞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展大哥。倾我所能,也无可为报,但我刚刚想到,或者
有一桩事对你稍有补益之处。”
展著尘道:“哪一桩?”
徐小霞低促的道:“这次我们受托来狙杀你的前因后果,以及内中隐情。”
揩着双手,展若尘缓缓的道:“是的,我很想明白此事内情,及其远因与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