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天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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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出来玩。”羽然不好意思说她跑出来看姬野。和她猜得一点不差,姬野就在他们第一次夜遇的屋顶上坐着。她挪动着屁股,不知道是不是该跟姬野坐得近一点,可是姬野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也不好意思,于是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对不起,是我不好。”
羽然愣了一下。
“你再也不要理我了,我不像你想的那样,我其实没什么用……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昌夜说得对啊。”姬野低低地说,“昌夜说得对啊,我会读书写字,还是你教给我的。”
“你说什么啊?”羽然恼怒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姬野有时候也会那么婆婆妈妈的。
犹豫了一会,姬野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只是不小心就说了……”
“没什么了。”羽然说,“你和我去湖边看彩船吧。”
“夜深了,彩船也没有灯了。”
“那看湖水也可以啊。”
“夜里有点冷。”姬野说,“你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我不觉得冷啊。”
“可是……我有点困了,我想去睡觉了。”姬野站了起来。
羽然的耐心终于到头了。小女孩恼怒地跳了起来,指着姬野的鼻子说:“你怎么那么小气啊?我就是跑掉了一下你就不理我,我夜里偷偷跑出来看你呢!”
姬野用他黑而深的眼睛看着羽然撅起了嘴巴。
终于,羽然在姬野的目光下让步了,她拉了拉姬野的手说:“好了好了,我就是你的。可以了吧,就是你的好了。”
姬野呆呆地看着羽然,好像完全没有反应。
“这都不行啊?”羽然急了起来,“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我都算是你的了,你还要怎么样啊?你最蠢,最小气,最没礼貌,还当众让我丢人,你把我的蝴蝶风筝踩烂了,你还弄丢了我喜欢的那支簪子,你把我们偷的枣子都一个人吃光了……你……可是我还是深更半夜地跑出来看你啊,我要是被爷爷发现了,会挨骂的!你就这样对我啊?”
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你就是个傻瓜、犟驴,一根又粗又笨的柴火!”
她挥舞着胳膊,在屋顶上跳起来,落下去,几乎踩碎了瓦片。
可是无论她怎么闹,怎么喊,怎么挥舞胳膊,姬野都没有说话。这个孩子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映着星光。
羽然最后也安静下来,两个人默默地相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羽然有种要哭的冲动。
姬野没有再提过那次的窘迫,而后二十年过去有如瞬刹的流水。
江南:雏 虎(12)
直到大燮神武六年,羽烈王高坐在太清阁的临风处宴饮,对“燮初八柱国”之一的谢太傅说了这段往事。
帝王端着杯盏眺望远处:“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知道,在这个茫茫的世界上,竟然可以有什么东西只属于我,而不属于昌夜。那一夜我都没有睡着,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下了决心。我不要做弟弟的副将,我要做自己的事。如果羽然会和我站在一起,那么漫天诸神也未必都只眷顾昌夜,我要这天下属于我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再也不要追随在别人的马后。我再也不要,追随在别人马后!”
太傅沉吟良久,苦笑着说:“这话可以流传下去么?”
帝王微笑:“太傅怎么想?”
太傅思索了良久:“八字而已。可敬可畏,可憎可怖。”
羽烈王点头:“既然是这样难得的可憎之言,那太傅为我笔录,就在青史上传下去。”
谢太傅辞世的时候,这段笔录公诸于世。史官录入了《羽烈帝起居注》。
那时正是敬德帝姬昌夜在位。皇帝阅稿后勃然作色,三个月里斩了史官十七人。可是第十八位长史依旧把这段话入了《羽烈帝起居注》呈上。
“爱卿不怕死么?”敬德帝问长史。
“是非公论,史官只取真实而载录。”长史道,“先帝和陛下是亲兄弟,先帝是什么样的人,陛下比臣子们更清楚。这段话的真伪陛下心里知道,臣能活多久?可是史官代代,下笔如刻金铁,不漏言,不妄语,世代家风,不能毁在臣手里。臣不改,陛下杀了臣吧。”
敬德帝沉默良久,伸手比刀形,在史官的脖子上虚砍一记,而后负手离去。最后这段话和羽烈王的其他手稿一起被印行,公然陈列在古镜宫的书架上。
“他的余威尤烈啊!”又很多年以后,敬德帝对那个史官说,“你们没有错,这话是他特意留给我听的。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愤怒不甘,冷眼对人,可是谁会知道,这样的人最终可以一统天下呢?”
没有人会知道,因为他总是低着头,所以无人看见他眼底的孤独。
今何在:沉埋的国度(1)
那一年,牧云笙又有了新的构想,他要建造一艘在水中和陆上都能行走的巨大的船。他亲自画了图纸,召集了天下的能工巧匠,以及数万民工,开始建造。
在这之前,牧云笙陛下已经创造了许多奇迹,比如那座著名的不用灯烛却在夜晚光辉闪耀的霙琳宫,它由纯玉制成,轩室玲珑、泉池映带,形状完全不像是正常人可以想出来的。而这只是那庞大的巧夺天工的皇家园林中的一个光点。这座园林用了十万人来修建,至今仍未完工。
还有他的那辆琳羽车,能像羽人一样扇动翅膀,为了那些神奇的羽毛,端王朝同北方的羽族进行了惨烈的战争,数万人在战争中死去了,但是琳羽车至今还没有能够飞起来。它最大的成就是在地面扑扇着翅膀跳过了一条小水沟——像一只肥胖的母鸡所能做到的一样。不过这已经震惊了世间,让人们隐隐觉得,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牧云笙不喜欢朝政,他在宫殿上一边作画一边听着政务的禀报,他的画技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所有的伟大画师,有人说他画的美人会在晚上从卷中走下来,他绘的山水可以让你踏入画中流连忘返,他的征战图可以听见人声马嘶,他的冬景图展开来风雪便席卷了河山。
牧云笙是一个神奇的人物,只是不太适合作皇帝。
人们更怀念牧云笙的大哥牧云寒。因为当他在的时候,帝国的人们从来没有担心过来自北陆草原的游牧民族。牧云寒带着他的苍狼骑军镇守在北陆时,草原诸族连谈起他的名字都会压低声音。他是天下公认的第一名将,他的骑军是天下第一的骑兵,再剽悍再擅长马术骑射的草原部落,只要敢反叛就会被无情地击溃。后来,游牧部落的骑士们看见牧云寒的旗号就都下马而行,以示没有脸面在牧云寒面前骑马。可惜这样的一支骑军,在端朝渐渐消耗了它最后一分国力后,终于失去了来自东陆的补给与援军,孤军奋战一年多后,被草原诸族联军所围困,冻死在溟朦冰海上。
如果牧云寒活着,他本该继承端朝的帝位。人们都相信,他将是端朝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王,以他的剑和骑军,守护着大端的尊严与疆土,使诸族跪伏。然而历史偏偏像一位故意要造出意外的作者,大端朝的帝位继承者却是牧云寒的六弟,连剑也握不动,只爱在后宫女孩子堆中嬉闹,上朝时在案上画自己的美人图,满脑子胡思乱想,一个念头冒出来就不惜一切去实现,被世人怀疑有妄想症状的牧云笙。
若不是最伟大的,就是最荒唐的。历史看似一个神经质的女子,总是毫不犹豫地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而最终人们会发现,最明亮时也是最黑暗,最繁华时就是最悲凉,一切从来就不曾有过不同。
这个存在了三百年的王朝,在它生命的最后一息中,藉牧云笙这位疯狂画师之手,以无数人的离乱凄苦为代价,放射出回光返照似的无与伦比的光辉。那么多的风流人物,那么多的世代传说,像一个伟大的悲剧。大端朝最混乱却又是最灿烂的百年长梦,就从牧云笙开始了。
牧云笙登基之时十五岁,那时偌大的端王朝却已在亡国的边缘。北陆的右金族铁骑打到帝都天启城下时,天子手中已经无兵可用。各州郡的太守诸侯都在冷眼旁观,看着这个王朝是不是气数已尽。
当右金族终于攻入帝都,右金王子硕风和叶带着他的勇将们闯上了大殿。他没有抢上皇帝宝座,却展开一幅画卷,问:“这女子是谁画的?”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知道那个画中的女子是谁,虽然她那样美丽,即使在画纸上,仍然让人不敢逼视。
这时少年皇帝牧云笙说:“那是我画的。”
历史在那一刻分裂成无数传说。
没有人亲眼见过那个女子的存在,人们认为她只存在于少年牧云笙的想象中。因为她太美,所以不可能存在于世界上。
但有一种传说,说硕风和叶看到了那个奇迹,牧云笙唤出了画中女子的名字:盼兮,于是她便从画上走了下来。
所有右金勇士的刀全掉在了地上。那一瞬他们忽然觉得,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什么天下功业,男儿壮志,全是假的。人一生,能拥此一女子入梦,足也足也。
盼兮自愿伴着硕风和叶离去,但提出了三个要求:留城、止杀、退兵。
右金王子硕风和叶在沉思片刻后下令退兵,没有焚烧天启城,并让士兵用布包起了他们的战刀。这样的奇迹无法解释,为了这样一个女子,他放弃了他的天下大梦,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皇帝之座,幸福又满足地抱着那幅画,赶回他的北陆大帐,只为等待着下一个夜晚,再次将她呼唤出来。
然而正史上却完全是另一种说法:当时太华殿上,硕风和叶的谋臣康佑成进言,称现在占据天启,灭了有三百年正统的端王朝而自己称帝是不得人心的,必成为天下诸侯围攻的对象;而且右金族骑兵无敌却不习步战,精通野战却不能守城,天启城是一定守不住的。不如退回北方经营所占到的领地,安抚人心,训练步兵,重耕田地,储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