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秋寒 第二部by北色-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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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什么了我,你就是对不起我哥哥!”年轻气盛的秦钦不顾子寰脸色已变,依然大声道,“哥哥为你做过的事,你都忘记了吗?他为了成全你,可以不要朋友,不要家人,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可你呢,换个情人逍遥得不得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打扰哥哥安息,你的所作所为才让哥哥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你根本是天下第一的负心人!”
“秦钦,不要以为朕不敢罚你!”
“什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都是狗屁!人死如灯灭,哥哥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的时候你没有给过他什么,现在他不在了,你连他仅仅想要的东西都要剥夺!我真为他不值!你早就已经背叛了哥哥!”
子寰深深一震,那一幕仍然清晰如昨,义无反顾的他,破碎的身躯。
你不要再爱其他人好吗,让我把你的爱带走……
弥留之际秦狄祈求他。
因为除了爱他一无所有,因为他担心,担心在漫漫长夜,终有一天子寰的心中将不再有他。
那他这一辈子,又为了什么呢?
鲜血淋淋的伤口被撕开,如何能不痛,如何能忘记?
“老实告诉你们,骨灰我还没有给父亲,只有我才可能给你们想要的东西!可你还要我哥哥的骨灰干什么,你人都不要了还要什么骨灰!”
宸星见他无理取闹,想要责备几句,却被子寰拦了下来:“朕知道对你哥哥亏欠很多,可一回事归一回事,不要混为一谈。”
“好,那就就事论事。”秦钦少年的脸庞绷得紧紧的,忽然朝宸星一指,“你把这人赶出宫去,我就把骨灰给你。”
“什么?”宸星失声道,不想他竟然将矛头指向自己,“这事也是你该管的吗?”他讥笑,可此时的笑万分无助。他急切地希望子寰这时候能开口说什么,责骂、拒绝什么都好,可他只是沉默。
“怎么样?至少你要证明还在乎哥哥,我才会给你。”秦钦紧逼不放。
宸星盯着子寰,看他会说什么。他低头沉思,好像这个问题难过他的江山大计,怎么都寻不到答案。
“我们走吧。”子寰最后扫了一眼秦钦,对宸星道。
二十八
回宫的路上,他们谁都没有再谈起这件事情。子寰这一趟秦府之行,似乎一下子变得疲倦了,眼中布满了血丝,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次叹息。
宸星不想问,也不敢问,他怕得到他不想听的答案。在与子寰的感情纠葛中,他始终处在劣势,不安的感觉自始自终缠绕着他。甚至可以说,他对子寰根本没有信心。
可不想问还是要问,逃避终究不是办法。“你准备怎么办?”在踏进安乾宫的瞬间,宸星问道。
子寰像是被震慑了,许久才转过身来,宸星火辣辣的目光他不敢直视,眼神中带着一丝怯懦。宸星心中一冷,一看他这番表情,几乎就已经预见了他要说的话。
“不如……不如你就暂时先住出去,等过一阵……”
“你再说一遍。”宸星不怒反笑,眼中蒙上了一层薄冰。
子寰抿着唇,低着头,眉间又岂止是愁云惨淡四字?
“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求我留下来的吗?现在却反过来要赶我走!”宸星睁大了眼睛,似乎要把眼前的人看清楚。
“你……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子寰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如同火上浇油。“当你没说过?我捅你一刀可以当作没捅过吗?你可以当自己说的话是放屁,我也可不行!华子寰你知道你错在哪吗?你三心二意,你爱着秦狄的时候,想着你的皇位,现在你爱着我的时候,又想着你的秦狄!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真以为我不会走吗?你真以为我邵宸星没你不行吗?”宸星说完,拂袖便走。
心在痛,痛他刚才说的每一个字,更痛自己与他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是不是只要一遇到秦狄的事,他永远是个牺牲者?
“去哪儿?刚才是我一时糊涂……”子寰心急如焚,连忙挽住他的胳膊。
“放开我!”宸星冰冷的眼眸看得子寰一颤,“本来在回来的路上我想好了,你要是留我,我就帮你拿回秦狄的骨灰,就凭他秦府我还不是想进就进?你要是赶我,你这辈子都别想要回来了。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还是帮你拿回来。秦狄为你付出那么多,太不值得了。”他顿了顿,止不住冷笑,一字一句道,“我、可、怜、你。”
子寰看着宸星远去的背影,那么骄傲,那么孤冷,于是忘记了挪动半分,忘记了开口喊他回来。
跌坐在龙椅上,像堆瘫软了的泥,怎么都动弹不了。
知道自己做错了,可不明白为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是否能给出一个永远都正确的信条?
答应过秦狄的,保护好他留下的一切,皇位,江山,还有矢志不渝的爱。
如今皇位尚保,江山永固,那么爱呢?
往事历历在目,不想再做任何对不起秦狄的事,所以无论如何都希望拿回骨灰。
可宸星呢?他又算什么呢?
依然记得每到傍晚,他都会出现,带着一肚子稀奇古怪的事情和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他告诉自己他曾经把黄色小说订上武功秘笈的封面塞到华陨的枕头底下,然后再去偷偷地告诉师父,他还告诉自己汾王味觉出了问题,吩咐厨子多加盐,满桌的宾客吃得脸都绿了,他也会告诉自己安阳世子不学无术,把一丝不苟念成一丝不挂。
他每日都会准时叮嘱自己喝药,岂不知他才是自己最烫心的一贴药,名为快乐的药。
到底该怎么做呢?怎么才能做得让大家都满意呢?好难啊,子寰怎么都想不通,他可以胸怀万甲,指点江山,也可以运筹帷幄,力挽狂澜,却越不过感情路上的这道坎。
时间随着沙漏一点一滴流逝,不记得宸星去了多久,直到日薄西山,夕阳斜射进安乾宫,照在倚靠在龙椅上的子寰,虽然没有睡着,但已似云里雾里,颓丧不堪。
斜阳拉长了宸星的身影,他右手握着邪字短剑,左手拎着一个包裹,衣衫上沾了几点血星子,也不知是刺伤了谁。他看到子寰没精打采地窝在椅子上,眉头紧蹙却也不说他什么,砰地一声把陶瓮砸在桌上,转身便走。
子寰蓦然瞪大双眼,扑出半个身子拉住他:“别走!我不让你走!”
宸星修眉飞挺,掌心一翻,邪字短剑抵在了子寰喉咙口,低声吐出一个字:“滚!”
怎么都想不到,此时此刻这把亲手为他打造的剑,竟然会指向自己。子寰松开手,眼看着那道背影渐渐消融在夕阳中,颈间划破一道口子,一丝鲜血沿着筋骨流淌,心底的痛,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
二十九
仁济堂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后边一座雅院,适合供人休憩静养。四方的院子,围着一棵百年古树,西北角有座楼台,由一条倾斜的游廊通到大房,可见原来的主人是极有心思的。打开窗户正对庭院,溶溶银月,似层霜染,淡淡清风,花絮纷飞。
宸星最喜欢这座楼台,每个夜晚都会到这里来喝酒。长夜无眠,一壶酒不够,至少一坛。把自己藏进黑暗中,倚在月下,把拇指般大小的酒杯叠成宝塔,自上而下斟满,然后一杯一杯饮干。烫温了的酒,烧在腹中,揽一丝月光入怀,看星垂月涌,夜雨潇潇。
他左手拈着酒杯,右手拨弄着一个小玩意。几根红丝线拧成一股,上面栓了一粒纯金熔炼的长生果。一个很普通的长辈送给小辈的礼物,是他很早就定做,准备送给三皇子的,没想到现在货到手了,却没机会给他了。
刚喝下半坛,有些小醉,便有客人来访。
来者是无极教陈兴业,宸星安排进侍卫队里的人,就数他资历最高,因此也由他负责。
“看起来你还挺惬意的嘛,还有酒喝。”陈兴业大大咧咧地在对面坐下。
惬意吗?宸星淡淡一笑,斟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陈兴业一口喝干,咂了咂嘴,大赞好酒。
“怎么样,宫里还住的惯吗?”
“这宫里也不咋样嘛,那么多人挤一间大屋,亏小弟你还在宫里呆了那么久,还不如去我们那儿呢。”陈兴业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倒酒喝。
宸星尴尬地应和,又怎么好意思告诉他,他们是侍卫,住的是下人房,而自己是一个人住宫殿,且别说那宫殿有多大,就那张床,他打几个滚都翻不下去。这些人平时也是自由惯了的,现在要他们受军队的管束,又要按时巡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