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同赏花开 +片段-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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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想又觉得不对。
自己为什么要躲,又在躲什么?
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站在面前,那人说不定也认不出来。自己想看他,现在就是看的好机会。都怪那几个月追杀躲习惯了,一看见离雪城的人就想着先要怎么藏起来……这还真是养成的好习惯……
想通了这一层后,认连城便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大大方方的朝刚刚下马下车的那一群人看去。
认连城的视线中,所有的其他人都被自动的忽略掉了,连四周的景物也变得朦胧,天地间只剩了那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白衣人,黑发披垂,肤色却似乎比身上的衣物更加苍白。
只有眉间的那枚朱砂,殷红欲滴,仿佛是一粒干涸的血珠。
让他似无人色的脸凭空多出了一点艳色。
他的随从都骑着马,只有他一个人是乘车而来。扶他下车的人手上搭着一块雪白的手巾,似乎是为了防止两人的皮肤有所接触。
他走下车来,身边的人都微微的低下头去。
聆樱居的掌柜已经闻讯迎了出来,他却还是不言不语,只那样站着,仿佛听不见恭迎的声音。他右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剑柄,然后抬头扫了那堂皇门楣上的题匾一眼,道,“带路吧。”
他的声音有一种罕见的低沉与威严。
出迎的掌柜只觉得自己身上打过一个激灵,更不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招呼这一行人往里走去。
等所有人都走进了聆樱居的大门里,认连城还是大刺刺的看着方才为首的白衣人站立的地方。
心底一边计较:好像瘦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又经常忘了按时吃饭;还有,看起来也更冷了,连自己这么看一眼便几乎要打哆嗦,看来他手底下的一群人不太好混呢。
天知道现在是春天啊,阳光明媚的春天……看那些人身上都快要结霜了。
以前他虽然也是冰冷冷的,可还没到现在这种地步,难道……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唉唉……越想越有可能。
“你一个人站在雨里傻笑什么?”
一把十四骨的红色油纸伞撑过认连城的头顶,拿伞的人毫不客气的瞪他一眼,“就这么站在雨里,还在聆樱居的大门口!离雪城的人就在里面,你是不是在等他们来抓你?”
江南春日多雨,原来方才没注意的功夫,小雨便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认连城一抬手,果然看见自己的粗布袖子上已蒙了一层雨粉,轻轻一抹,水便渗进了布料中,这下半个袖子都湿了。他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一看为自己遮雨的人便吓了一跳,“丹凝?你怎么来了?”
上官丹凝冷笑,“再不来你这头发淋了雨就褪了颜色,要不再晚些,干脆脸颊上遮刺青的那块易容也掉了……中间经过省略若干,我就可以直接为你收尸了。”
“哪里有那么严重?”
“严重不严重你不是比我清楚?”
“好啦好啦,”认连城接过上官丹凝手里的伞,为身量矮一些的她重新把伞撑好,“我知道丹凝最关心我,这样可以了吧。”
“你……”上官丹凝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认连城朝她笑笑,摸摸她的脸蛋,“丹凝最近过得如何?家主的责任是否觉得过重了?”
“还好。”
“你哥哥呢,最近有生事么?”
“没有。”
“离雪城有再为难上官家么?”
“未曾。”
“唉唉,见到我不高兴么?”认连城托起她低垂的脸,一看之下,却发觉上官丹凝已经是泪流满面。
未等他反映,上官丹凝用袖子狠狠抹了一下眼睛,背过身去不看他。
认连城将手轻轻按在她肩上,手下的身体一僵,传来上官丹凝负气的声音,“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有,我气你为什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认连城闻言没有说话,上官丹凝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同赏花开,同赏花开,这个承诺你记得,我记得,沈念堇也一定记得。他是用这个承诺来守株待兔杀你,你却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会来杀你,所以想乘此机会见他一面。这一年你四处行医,钱收了不少却省吃俭用,为的就是到这聆樱居来,看一眼要杀你的人。他那样对你,你却……”
说到这里,她喘了口气,“认连城,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认连城么?还是那个被人称作‘夜九枭’的认连城么?”
短短的一年时间,一切却已经都变了。
——青山已在斜阳外,无数楼台无数草,皇图霸业清谈中,生死离散两茫茫。
当日接到认连城的飞鸽传书时,她不敢相信的所有,如今却都成了事实。
但更不能让她接受的是,亲身遭受这一切的人,却连半点要报仇的念头都没有,反而把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再往死里送。
背后的人微笑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缓缓道,“丹凝,也该到了你长大的时候。你该明白,以前的夜九枭认连城是我,如今这个行医的认连城还是我,若是以后我改了其他的什么名字,那还是我。”
上官丹凝转过身,眼前的人笑得温和而无害,一副大好青年的样子。
熟悉的脸,却不是她熟悉的神情。
“丹凝,你也把我想得太苦情了一点。”认连城似无奈的摇摇头,“其实从以前到现在,认连城都只是一个随性的人,做的也都是自己会觉得高兴的事。杀人也好,掌权也好,去爱沈念堇也好,行医也好,到这聆樱居来也好,只是因为我觉得快乐才会这么做。我只是一个自私的人,也只顾虑到自己的想法,并没有想过要去为了谁牺牲些什么,我也没有那么高尚。”
上官丹凝沉默的听着,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认连城却突然话锋一转道,“对了,既然你来了,上官家主应该有不少银子吧,借点给我如何?”
上官丹凝看他一眼,默默的拿出一个绣袋。
“谢啦,”认连城立即眉开眼笑,“等我回来再和你聊,再晚美人就要走掉了。”
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上官丹凝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
“什么自私的人……你只是个傻瓜而已。”
认连城由侍童领着,一路穿花拂柳的行来。
聆樱居的主人背景深厚,在金陵城内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盖了这偌大的樱园,十分不惜血本。林中处处是穿花回廊,客人一般由童子领着到预定好的坐席饮酒吃菜。这些坐席都在樱树之下,由于樱园占地广阔,林苑设计又十分巧妙,不同筵席的客人彼此看不到,让人有独享这满园红樱之感。
而今晚,这是聆樱居预告的落樱之夜。
认连城一路走的东张西望。
领他前去赏樱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口齿伶俐,人也十分机敏,见他心不在焉,反而为他介绍起这园中的典故,又说些时下的文人墨客谁又在此题了些什么词。
认连城偶尔听进去了,也是但笑不语。
可那童子一见他笑了却十分高兴,于是说得更欢了。
他见过的客人不少,达官贵人也有许多。
可眼前的这位虽然粗布衣衫,可就是让人莫名的想亲近,一见他笑容,自己便会想要是自己有个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正想着,身后的人却猛地的顿下了脚步。
童子别过头,只见认连城还是朝他笑着,一边问道,“不知你可知道离雪城的沈城主赏樱的位置是在哪处?”
“知道,就是我领他去的啊。”童子也笑着应他,兴许还有些玩闹的意思,“可是却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认连城作出疑惑状。
“居主规定的,说是要让客人不被打搅。”
“对谁也不能说么?”
童子点点头,“是啊。”
认连城又问,“什么情况下也不能说么?”
童子好笑的又点点头,“是啊。”
“这样啊……”
认连城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可是……如果我就是想问呢?”
他的声音忽然变了。
只一瞬,那语声不再是方才的亲切柔和,如水的温柔仿佛在瞬间被冻结,凝结成了黑色的坚冰。
——如果我就是想问呢?
八个字,轻而渺,绵而硬,幽幽的,冷冷的,仿佛从地狱传来
孩童不由自主的转过身体,却又连连后退了几步,坐倒在地上。
认连城临风而笑,唇边勾起的却是嗜血的弧度。
双眼中褪去了明亮的神采,只剩一片无垠的幽深。那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黑暗中是一片纯然的墨色,空空荡荡,竟是至黯到极点的清澈,只剩一派纯粹的残忍。
斜飞的眉梢,也不再是潇洒与跳脱,而是带着深黑的煞气。
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孩童想站起来却发觉已经无法动弹。
认连城俯下身子看着他,面上是轻描淡写的杀意,“说,还是不说?”
杀人于他,也许已是如呼吸般自然的事。
孩子颤抖着。
认连城唇角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双唇一颤,孩子哭了出来,“我说我说,你顺着……这回廊一直往前走,遇到路口……往东折就是了……”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他几乎抽泣的要喘不过气来。
认连城出手点了他的穴道,放下手时又恢复了往常温和微笑的样子。
“唉唉,吓坏你了吧。”他拍拍孩子的头,却发觉那童子还是抖得厉害,“是我的错,不过也是时间紧迫没有其他的办法,唉唉,我知道这么吓你是不对的啦,只有这一次而已,不要再哭了哦。”
孩子的眼泪却还是不停的掉下来,仍然恐惧的望着他。
认连城只好点了他的昏睡穴,又掏出怀里的银针扎下,“乖乖的,醒来就会不记得刚才的事情了。看来夜九枭认连城还是不要出来的好,出来就会吓坏小朋友。”
他叹了一声,把孩童靠在一棵树后,又脱下自己的外衫帮他盖好,这才施展轻功照着孩子刚刚说的路线驰去。
没过过久,那个人的身影便出现在花海中。
认连城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又看了看,发觉那人身边并没有带上其他的随从,而是一个人独坐在樱下,自饮自酌着杯中的美酒。
那神态,却仿佛是半醉了。
夕阳渐隐,晚风袭来,乘着风撞击花朵的声音,认连城飞身上了那棵最大的樱树。
树下是这一年都在想念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