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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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担心我为了如何处置文康而忧虑么?”
翡翠不答,算是默认了。道:“我虽然很讨厌那个人,巴不得他去死,可是却不能不担心主子。您和那个家伙相处这些日子,我在旁边看着,你们之间的那些纠葛实在是说不清。他对您有过欺辱,也有过宠爱,有过守护。您对他有欺骗有利用有算计,也有过温柔。您对他的那些情意固然是出于笼络的需要,可是未必全是假的。那人死有余辜,我怕的是他死了之后,您这辈子都会有遗憾。”
昭华轻轻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陛下,您不接受议和,非要灭了他的国,置他于死地吗?”
昭华不答,只说:“你到军营可看到了那些伤兵?”
“是的。”
“他们都是在征战时受的伤,有的失去了腿或胳膊,一辈子都……”昭华没说下去,打开案上的一卷文书。
“知道这是什么?”
翡翠虽识字不多,也认得那是个名册,上面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人名。
昭华说:“这是阵亡将士的名单,这么多人付出了生命和鲜血,他们这是为了什么?”
翡翠沉默不语。
昭华继续说:“他们愿意跟随我,愿意用生命维护家园的和平,用鲜血浇灌祖国的土地,希望后代能在这片土地上平安富足的生活,不受掠夺和欺侮。多少家庭在流泪多少家庭破碎,多少父母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为的是换一个国泰民安,让更多的家庭团圆,更多的父母不再失去儿子,孩子不再成为孤儿,妻子和丈夫相依。
现在,这个理想就快要实现了。
可是,如果接受齐国的割地求和,给他留一线生机,那么十年、二十年后,他们缓过劲来,还会卷土重来,重燃战火,到时候,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保护的这片土地还会重新燃起战火,无数家庭破碎,老无所养,幼无所依。”
昭华激愤起来,拍打着案上的名册:“你说,无数将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了家园平安,我有什么权利给他们留下后患,又有什么资格为一己私情,埋下日后危险的种子?
如此自私,上天不容啊!
我并不是怀私恨要报复,也不为称霸扬名,而是要为他们谋一个生生世世的太平。”
“可是……”翡翠有些感慨,“您将那个人逼上绝路,以后真的没有遗憾?”
“负他一人,胜过负千万人。纵有遗憾和报应,我一人承担。”昭华黯然说了最后一句。
翡翠哭起来,正要说什么。忽听外面喧哗起来。
“报陛下。”观涛进来禀报,“文康率人弃城突围了。”
“他果然挺不住了。”昭华一笑,迅速起身抓起宝剑,“我亲自去追。”
翡翠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一声:“你亲手捉到他,真能下手杀他么?”
初春的薄雪尚为化尽,为大地铺了一层白纱,上千人护着一辆轺车突破包围向北追去。
马蹄杂乱敲响黎明的寂静,将士们箭上弓剑出鞘,看上去十分紧张和警惕。
后面,是更多的一队人马紧紧追赶,旌旗飘扬,快马扬鞭,昭示着对猎物的志在必得。
昭华抽打胯/下座马,紧紧盯着前面的轺车,那穿着金盔金甲的背影如往常高大魁梧,却多了一丝惊慌。
现在,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文康一直很喜欢玩猎人捉弄猎物的游戏,现在反过来,强弱倒转,自己成了猎物,被猎人追得仓皇逃窜,恐怕心里后悔万分,后悔当初捉了猎物,没有及早杀掉,以为猎物再怎么挣扎,都逃不脱猎人的手心,结果反被猎物追赶逃命。
昭华弯弓搭箭,瞄准车上金盔金甲的人,手中的箭却重似千斤,射不出去。
燕军紧追不舍,追了一天,直到月上西方,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将前面的猎物拿下。
凤逸兴奋地冲到翻倒的轺车上,将人揪了过来,一巴掌过去,拍掉了金盔。
昭华一看呆住了,原来猜测了无数次与文康重逢会是什么样的情境,却没料到追了一天的人居然不是文康,而是纪淳风。
昭华不知该笑该气,没想到最后被摆了一道。
凤逸大怒举剑:“你是何人?敢戏耍我们,找死。”
纪淳风大叫:“听说燕皇是仁德之君,现在要杀害替君死难的忠臣,这岂是仁君所为?”
昭华制止凤逸,道:“算了,杀忠臣不祥,捉他回去吧。”
凤逸忍着气命人把俘虏捆了押回去。
昭华率其他人先行。
容乾问:“陛下打算拿他怎么办?听说这人是齐国的司农大夫,为了陷害陛下,可出了不少花招。”
昭华笑笑:“他执掌齐国财政,左挪右凑,还能用空虚的国库应付庞大军需。本来齐都内粮草只能支撑一年,但是他调度有方,还支撑了两年。真是大才啊。”
容乾明白了,笑道:“陛下想要他,得费些功夫。”
“他敢不为我所用?”昭华狠狠地说,“不做我的人就不要做人了。”
话一出口,吓了一跳,这口气和文康居然一模一样。
容乾见他神情含忧,劝道:“陛下请放心,文康跑不了,陛下劳累这么长时间,还是歇歇吧。”
昭华点点头,觉得累极,头晕身痛,实在没力气再继续追逐了。
旌旗如云,矛戈如林,千乘万骑护着绣金龙黄罗伞,缓缓进入齐国都城。黄罗伞下,是金冠银甲,威仪如天神的燕国新帝昭华。旁边护卫着将军、侍卫和文武官员。
门口是齐国的丞相袁子益率百官跪在城门求降,献上册簿清单,只是最重要的御玺已经被拒不投降的皇帝带走了,让胜利者非常遗憾。
骑着威风的高头大马,进入只有皇帝才能进出的正门,踏上敌国的街道,昭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几年前他披枷戴锁作为俘虏战利品,被押到这里,受尽羞辱。谁能想到几年后,他是以这种风光无限尊贵无比的方式重新回到这里,荣枯咫尺,云泥两别,几番大起大落,期间辛酸艰苦,真是难以用语言尽述。
想到此,说不出的悲喜交集,感慨万千,前尘往事,恍如隔世。
一挥马鞭,昭华摧马直奔皇宫正殿。
从只有皇帝才可以进出的正门,踏上御道,进入光明门,直到正大光明殿。自齐国立国以来,几百年没有人敢骑马踏上这个全国最尊贵的地方。
清脆的马蹄声响彻在高大的宫墙间震响,敲击着每个齐国人的心头,击得心头钝痛。
催马踏上御阶,昭华即意外又不意外地看见何恬盘膝而坐在殿门口。
“太傅。”昭华点头为礼。
何恬穿着素衣丧服,抱着宝剑,挡在门口。
“进殿下马。”何恬简单说了四个字。
“哼!”昭华冷笑,“可能吗?”
“难道陛下登上了皇位,就不知道‘礼’为何物?”
“哈……”昭华大笑,“想当初你的皇上命我跪行进殿,当场剪发烙印之时,可没想到什么是‘礼’。我忍了多年,就是在等这一天,骑马踏进这齐国最尊贵的地方,还要把你们皇上的御座压在身下,再踩一脚。”
“那么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何恬悲愤的胡子颤抖。
“师父。”昭华换了谦恭的神色,“昭华蒙师父悉心教导过,一直感念在心,也知道以师父的清高忠义必不会改事二主,所以请师父归隐乡里,颐养天年。齐国已灭,齐皇已走,师父何必为已亡之国殉葬,为将死之君尽忠。”
何恬长叹一声:“义士死节,忠臣殉名,国即亡,吾不能存,与其不义而存,不如全义而亡。让世人知道齐国虽败却也有气节。”
说毕拔出宝剑,长叹一声:“取义成仁今日事,留得清气满乾坤。”
昭华面有不忍之色,向侍卫示意:“厚葬。”
跨过殉国之臣的鲜血,一步步迈着坚定的步子迈向殿内最高处的金龙御座,想起那人曾不可一世地高据宝座上,肆意对失败者践踏凌/辱,如今失败者一朝翻身,踏上昔日胜利者的宝座,俯瞰下面的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群臣,豪情溢于胸中。
难怪这么多人明知危险重重,也要抢夺这个位子。天下控制于手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他生在这世上,就是为了广大祖宗基业,建立不世功勋,儿女情长只会令英雄气短,不能要,也要不起。一个行差踏错会重新跌回万劫不复的深渊。
昭华手抚宝座上的龙头,俯瞰下面毕恭毕敬的群臣,心头萦绕的那丝说不清的不安和遗憾一扫而空。
“恭喜陛下,得偿心愿。”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昭华一回头,见是落月,几年没见,他两鬓的白发又添了许多,清秀的脸庞更添几分沧桑。
“是大总管。你是要提醒朕当年的约定吗?放心,朕给你自由,放你回中山故国,享受下半生荣华。”昭华笑意盈盈,语气中充满胜利者的大度。
“谢陛下圣恩。”落月躬身致谢,脸上没有一分喜意。
昭华看着他微躬的背影缓缓离去,象是苍老了好几岁,说不出的凄凉孤独。忽然眼睛湿润起来,达到目的的喜悦和得意也悄然消失。
容乾带人封锁了后宫,传下皇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后宫一步,违令者斩。
宜云宫内,寂寞凄凉,沈落雁独坐绣榻,听得门口急切的脚步声,一颗心如小鹿般乱跳。
“雁儿。”容乾踏进殿门,眼前一阵模糊。
“我终于等到你了。”沈落雁脸色白得似雪,神情无比悲凄,正要起身,却感到一阵头晕恶心,不支昏倒。容乾在她倒地前将她扶住,抱到床上,一搭脉,脸色无比沉重。
一群面色疲惫,风尘仆仆的人向北而行。这些人个个带着兵器,神色紧张,眼里都是警惕之色,象是一群被追杀的逃难之人。
这些人正是护卫着皇帝的御前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