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呵--三生一苍穹-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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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么近的时刻,青华一身青袍也还是动了情,半边昏暗的夜色凝在他额角之上,只带着半盏淡若春风的笑,他忽地凑在她耳畔,迷离离地道了句,〃洞房花烛……夜。〃
玉英轰地就觉浑身发烧,应了所谓的良辰美景四字,整个人犹如被灌了迷魂汤,被他抱着就一路往正殿去,可叹六界芸芸,任谁都有意乱情迷的时日,却不是什么地方都适合做洞房的,比如……咳,这明晃晃的正殿四下光影颇是充足,东海千年夜明珠实在尽职尽责,硕大一颗,照得人心思恍惚,只剩下上首龙腾凤舞,天尊座驾凛然威严。
于是青华脚步略停,小神仙整个人真似那乖张的小小妻子,连脸都不好意思露出来,缩在他怀里涩着声音说道,〃往……西边去,便有和阿白所住相对的偏殿……〃
隔了三百年的记忆交叠,谁也分不清谁是前生谁又是今世,前生有那小小玄鸟,飞越九重天障,直抵大荒之东却又累得想要歇一歇,只停在他的窗棂之外。
那时候的男人简直狂妄得天地都要相让,只勾了手将那小玄鸟抱了进去,便给了玄女一世情劫,而如今的青华公子清淡若风,却似江南千门灯月,能一直照进思念的人心里去,他这双略略狭长开的凤眼一如往昔,远比什么……什么引魂灯笼来得勾人。
这是要让玉英统统赔上了,心甘情愿地认了命才好。
两人拉拉扯扯已经倒在榻上的时候,青华也不知自己是哪根心弦被拨得归了位,怎么突然就觉得这一时半刻耐不得,那种真实的,能把人灼成灰的渴望让他终于明白做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了。
一夜洞房,再无花烛,却又荧荧染了引魂灯笼的光亮,红得似泼了血的记忆,两人像是被钉在了一起……是一种极莫名地渴求,风雨欲来的时候,偏殿里黑漆漆地只有呼吸的声音。
那一日的后半夜下了极大的雨,她用手挡住自己脸上的伤疤困得耐不住,心里却又像堵着什么,总觉发慌,便不敢睡。
巨大的闪电像是柄尖刃,她趴在他怀里声音带着方才的羞意,只闷闷地说了句,〃我这么丑……日后,你会不会也成了本子里负心薄情的人?比如什么抛妻弃子……或是其实你江南家中……另有妻室?〃
这话好不容易刚平复了呼吸念出来,却只听见外边落了雷声,打在那千万年不改的幽幽昆仑墟下,风雨之中,直教墟底咆哮怒吼犹不停息。
玉英忽然抖得止不住,心里慌得更不明原因,似是征兆,她只能没出息地伸出手去,缠住了他鬓边长发,好似就能安心。
青华轻轻吻她额头上的疤痕,〃你怕雷声?〃
她也不知该不该点头,却只耿耿地问另一个问题,〃我……下不去山的……〃脸上的伤疤之下竟带了泪光。
若未识情的时候,便孑然独守千年昆仑也不觉空落寒苦,一旦识了这开成劫的情愁,便连红尘万里,人生有涯都成了极大的奢望,就好似这一世只为了等到青华来,他不来,她便不老。
待得他终于历尽纠葛重又出现,心下就有了千秋波折。
他抱着她,两个人的体温交叠一处,只当真做了这人世最最寻常的夫妻,青华很认真地在黑暗中勾勒玉英脸上的伤口,口气笃定得让她不争气得忍不住眼泪,他道,〃英英,你这般好看,下不得山又如何?若放在苏州城里,我却怕你被人抢了。〃
溢美之词真真乃是无为无不为,听不得,却少不得,他认真如斯,她心里更是酸楚难当,只越发怕起来,又哭又笑就想打他,这糊弄人的话哪里能糊弄仙?结果挣了两下,却突然觉得外边飘摇的响雷似是直接碎了什么,胸口之上腾起的阴寒之气让她瞬间失了气力,只执拗地争一句,〃我明明很难看,你却来诳我,你这不是人间的登徒子却又是什么?〃
雨水的声音盖不住他声音清亮,点点渗在他心上,青华笑起来,抬了手拉她睡下,只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了句,〃我给你掩着耳朵,便不怕雷声了,睡吧。〃
她只觉魑魅幻象不断闪现,却似只锁了喉间,字句念不出,而青华一双手真的暖暖捂住她耳际,玉英在黑漆漆地偏殿里倒在他身侧,最后剩了零星的意识,却是望见四下迷离,唯有那榻上交缠的发丝,在打闪的空隙里显得格外情真意切。
他还哼了些什么,玉英第一次听到青华哼那山下的词句歌赋,却已经来不及撑住自己的意识,〃……此时此夜,共绾同心结。窗外冰轮依旧在,玉貌已成长别。旧著罗衣,不堪触目,洒泪都成血……〃
是了,江南多雅意,春花自多情……前生洒泪成血,今生玉貌长别。
她只来得及拉着他的发苦苦地挣那一口心气,〃我为什么……就不是她呢……〃
弥散上来的,只剩下死一样的窒息感,还有鬼气侵蚀的痛苦。
这一日的苏州清晨,已是盛夏之时,舟移管弦,绿杨深浅之处渐渐起了闷热。
青府梧桐苑外有丫头端了汤药来。
春丽绕过庭院,听见夫人屋里一阵咳声,便有女子极温缓地劝慰,〃夫人先安心养病,这会时辰尚早,外边无事的。〃
停了停,又听着里边似乎有人起身去倒了茶水,半晌陆安晴又道,〃前些日子那不过是商队的人吓唬下人们呢,夫人别往心里去,公子哪能真出了事?〃
青华的娘一直抱病,这当口却又听见了商队归返带来的噩耗,虽是人人都说这乃是麒生的胡言乱语,公子兴许只是发了病,在西域养着,一时半会回不得,但她这病症仍是越发不好了。
陆安晴便带着丫头一直陪在梧桐苑里,每日每日替夫人开解,端汤奉药。
春丽心里也难过,定了半天才换上副轻松些的表情,不愿让夫人又看着难过,扣了扣门,把药端进去。
榻边刚挽起素色的纱来,夫人咳得起不得身,却仍是执拗地伸了手,猛地就拉住了春丽,不住地念着,〃……青华……青华可回来了?〃
春丽想摇头,又怕夫人更伤心,偷眼看一旁紫衣的安晴小姐,这女子依旧从容面色,那帕子垫着端了药,吹一吹,耐心地喂给榻上的人,还勉强逼着自己露了笑意出来,〃还不曾,不过该是快了。〃
一碗药喝得零零散散,半个时辰后,陆安晴开了些窗,让春丽留在房里守着,自己却出门去看料子,召露随她收拾了东西上街去,半晌却又靠着门边心下郁结,这丫鬟拉了拉小姐,只低着声音说道,〃小姐还是不死心,那麒生都……都将公子遗物送了回来,小姐还寻玄色的羽衣做什么呢……〃
陆安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却又有些恼,终究还是望了望西边天色,拉了那丫头仍旧往外去,〃我不信他就真的疯癫至此,我明明见着公子秉性安和,我偏不信他能去西域自尽。〃
说着便出了门,顺着街巷往那打听来的绸缎小铺去寻羽衣这样的稀罕物,召露一路喃喃地苦劝,〃这城里巷尾的小铺又如何能有?不过是昨日听人随口指了个方向,小姐竟当真要去。〃
〃若他哪日回来了,见着这东西一定能解开心结,所以便只有一线希望,我也想替他完成。〃
紫衣极是考究,点点摇曳而过,惹得路上几许闲人都扬了脖子去打量,闲言碎语又开始说着,〃安晴小姐真入了青府?〃
〃可不是么,这定是青府上提了亲事了。〃
〃但青华公子……不是……不是回不来了么。〃
陆安晴蹙眉不愿再听,她今日只是自己出来,没有惊动旁人未乘马车,这路上议论之声就总连绵不绝,非要让她日日夜夜来劝自己的话都成空,她只得拉住召露匆匆往东边小巷拐去,不想走得匆忙,她身后那丫鬟又唯恐自家小姐跌了,拉拉扯扯地总要伸手来扶,这一来二去更添麻烦,猛地就撞在了一人身上。
陆安晴还没说什么,召露先恶言恶语地嚷开,〃你这人……你竟撞了我家小姐!你可知我家安晴小姐……〃
话说了一半也不想说了,眼见着是个一身褴褛的道士,年纪许是三四十岁了,只背了个卦幡遥遥摆摆,一看撞得香粉满怀,紫衣华贵,他也傻了眼,呵呵笑着连连道歉。
陆安晴心里本就憋着事,绕过了他作罢,只喊召露快些走,两人刚行了几步,方才撞到的道士却又在身后喊她,〃这位姑娘……你可算卦?〃
她摇首并不回身,那人却忽地站在了巷子口的阴暗处不走了,仍旧笑着盯着她背影道,〃颈边暗色胎记……姑娘,你这一世可该有奇缘了。〃
这话一说,召露不由抬眼看了看陆安晴颈边,烦不胜烦地附耳过来说道,〃小姐别听这等人胡说了,他们便喜欢靠这东西胡诌,混个一日用度罢了,真是道风衰败……〃
陆安晴却似想起了什么,突然转了身,让召露不要说话,重又走了回来,她上下看了看那道士,只问了句,〃道长可能算吉凶?〃
那人以为他被自己突然说的话引起了好奇,却不想这全城人尽皆知的丞相小姐却并不关心自己,一时他心下转了三两,呵呵应着可以。
〃那可否替我算上一卦,这……青华公子,近日吉凶?〃
一方小小巷子,陆安晴以往并不愿信这等无稽之谈,但如今诸事不定,心乱如麻,她顾不上谁又想拿她这胎记做什么文章,却只念着先来求一个心安。
起码……若是算得他大吉,这心里也好受的多。
却不想卦象一出,那道士不由皱了眉,啧啧念了句,〃无量寿佛……大过卦。〃
日影微斜,陆安晴心下一沉,半晌才道,〃如何?〃
〃兑巽相迭,巽下上兑,兑为泽为悦,巽为木为顺,泽水淹舟,遂成大错。〃那道士甚是遗憾,〃泽风大过,非常行动,若问吉凶……本卦阳爻多,阴爻少,但因阳刚过盛,物极必反,实非吉卦,乃是大凶。〃
陆安晴不由步步后退,〃不……不会的……他……〃她端不住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