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乱-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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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发现我对他是越来越有耐心,也只是对他仅此一人。
怎想他却闭了闭眼,像是在下什么重大决心似的,他清秀的脸在灯下阴影一片,勾勒出的俊气却永远不被黑暗湮灭,有他在的地方,就似有一串阳光,如同他雪白的虎牙,纯净而炽热。
他高俊的身材,消瘦单薄,却又另一番英气,毕竟是君王之命,非凡,总会在某一天呈现。而如今的清秀毓气,迫得人不得不安心。
看他长翘的睫毛一颤,眼一睁,朝我走来,突然抓起我的手,两眼直直看着我,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道:“解决完这里的事,我们就离开,好吗?”
我迟疑了一下,道:“我会送你走的。”
“什么意思?”他抓住我的手,蹙起的浓眉微微颤着。
我舒了一口气,说道:“姑姑要我带你去离棼,这是她的遗愿。”
他微略沉吟一番,又是一阵沉默,才道:“那,我们一起去,然后一起走。”
他是青龙,所以,他的命运已定是登上离棼皇位,最后跟金、赤二龙争天下。我没那个闲情逸致介入他们之间的斗争——我只想保护我所仅有的一小片土地。
“不可以,你要留在那里。”
“为什么?不是说好一起游历天下吗?”他灵动的双眼闪烁着星光,他给的是纯粹,可是这种纯粹,是我还不起的。
“到时候你会有自己的事业,比在这里拘禁一般的日子,起码还是要好的。何况,你不是想像你爹一样行侠仗义么?去了离棼,自有你的一番天下。”
我还是第一次那么苦口婆心地对另一个人说自己的想法,以往的自己,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是轻狂,只是从不觉得自己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从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关心他的感受。
“不,我宁愿一辈子呆在这个牢笼里!”他说得义无反顾,我却无法容忍。他的志气去了哪里!我唯独不愿的就是看到他变得无心无肺,在这个污浊的地方也变得污浊。
“啪”的一声,我扇了他一巴掌,火红的掌印烙在他脸上,也一同烙进我心里。
也许,我真的是不适合同人交往吧……
——“为你,我情愿不自由!”
他丝毫不在意脸上火烧一般的疼痛,话语一字一句地从口中吐出来,气势非常。
我知道,他也在慢慢成长。
“即使你选择的是他……我会接受。只要你还有可能再看我一眼,我就死也不离开!”
突然升起的酸涩,让我无可适从,一时呆住,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今晚,留下陪我好吗?”
他搂着我的纤腰,就要吻上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就是花映玉的喊声:“主子!快,太子殿下他出事了!”
同病相爱
我心下一惊,没来得及顾及风清扬的感受,在他怀里抽身出来,正要往外走去,手掌却被他硬拉着,不愿放开。抬头又见他蹙着英挺的俊眉,执着却暗含一股听天由命的无奈,又似不愿阻止我,又不愿我离开。
“你……还是选他吗?”他生涩地从嘴里吐出字句,一丝哽咽卡在喉里,有说不出口的悲伤。
我心里不知道轩辕赐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门外的敲门声更是响了,催促着我离开,而这边却又不知如何放下风清扬,只得忙应了一声:“我去去就来。”
他听了我的话,立刻就高兴起来了,也不管我说的会不会兑现,露出两颗虎牙,笑着放开我的手,像是一只温驯的小兽。但终有一天,他会成长为傲睨天下的青龙。
放开他的手,我马上夺门而出,顾不上看一眼花映玉和一旁的南宫瞳,三步并两步,直直往寝宫冲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口气冷漠紧张,全无方才跟风清扬说话的温热感,终究回归冷清。
南宫瞳追上前来,跟着我的脚步也走得很急,声音有些许颤抖,道:“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太子的旧病又复发了。”
“什么旧病?”我又转过一条回廊,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侍卫,双目直指前方,一边大咧咧地朝前走,一边问道。
南宫瞳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主子有所不知,我之前说过当年在太子身上发生的‘那件事’,给殿下的影响很深,回宫以后,太子便会不定期地做出一些让人惊骇的事……
只是……这两年已不怎么发作,怎知方才又开始了。南宫担心,这样一来会牵扯到伤口,所以,才忙来禀告主子,看主子是否有方法?”
这样的症状,应该是心理病吧。也怪不得轩辕赐有这种性格,原来他本身就是人格分裂的啊?
唉,先不管他如何,还是赶紧过去阻止他折腾,伤口重新开裂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穿过前厅,才发现太子殿多添了许多宫娥,站在廊厅各处。
南宫瞳大步向前,为我拨开玉纱锦帘,我便快步走入,就已听见千叶绿水二人的尖叫安抚,和轩辕赐的喊声。
“滚开!滚!不要靠近我,我要杀了你们!你们才是妖孽!都给我滚开——”
一声声抨击胸腔的喊声,若不是亲耳听闻,我是决不会相信那是从轩辕赐口中说出的。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冷静,邪魅,桀傲,清醒,高如天人的一个王者。
他其实很脆弱。
我不知道他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只知道他每日每夜为自己戴上无数面具,一层一层把自己包裹得如同一只熟睡千年的木乃伊,他没有勇气面对日光,没有勇气独自面对明日的朝阳,他一直在寻找。
只是,他身上有太多负担,他的一头金发就昭示着他是金龙,他是天子之命,他要一统天下,他要保国恤民,他要扛着千千万万人的期待和目光,祈祷和愿望,却不能像流星一样,一下子陨落,就永远不用那么疲惫了。
他只是一个戏子。
扮演着众望所归的角色。
却从来不能扮演自己。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天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事情,不如直接给他找个心理医生来得痛快。
虽然看心理医生是从前每个星期的必修课,但是每次我也只是睡觉,他更是乐意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于是那五个小时就当作我的自由休息时间。
现在才知道后悔当初,没有顺便跟着学一些技巧,如今也太晚了。
只得硬着头皮上,走一步是一步了。
进了房间,一眼看去,那床边碎了一地的玉器药碗,一片狼藉。
千叶好不容易按住轩辕赐,不让他下床来,好歹轩辕赐的身体没有复原,根本没有抵抗的力气,才能如此轻易制伏。
见他却还不断挣扎,我大马金刀地迈向前去,千叶绿水看到我如同救星,立马松了一口气,把轩辕赐交给我。
我双手扣住轩辕赐的肩膀,并没有使力气,见他眼神有所改变,污浊的色泽慢慢变得清晰,呆呆看着我,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些什么。
于是我把他顺势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和脑袋。我尝试着有节奏一些,但是动作仍然笨拙而僵硬,我做不惯这种事,从前即使组织让我去杀个婴儿,我也不会说“不”字——但赵炎没这么无聊,他要杀的只是一些对他不利的对手。
我安抚的动作依然僵硬,滑稽得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我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一边拍着,一边轻轻地说:“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他的身体抖得厉害,但似乎已经有慢慢平静下来的迹象。
接着,我清晰地听到他在我耳边,极其含糊地叫了一声:“娘……”
我心下一柔,似乎都被这种同病相爱的感受生生溶化了去。
千叶绿水收拾完地上的碎渣残片,对我行了礼,便下去了,而我虽然是对轩辕赐起了恻隐之心,但想到风清扬那边,又不得不离开。
见轩辕赐大体已经平静下来,眼神慢慢迷离,似要睡去,我便托住他的脑袋,轻轻扶在枕上,掖好被子,他却一直扯着我的手,紧紧捏着的拳头像个婴孩。
我正想抽手离开,哪知他感觉到我拉扯的力气,竟抓得更紧,几乎都要把我的手掌掐出血来。
“不要走……”他的声音轻微而幼弱,带着些微鼻音,幼嫩得就像初生的羽毛,柔和胆怯,心里只想需索一点点爱。
我在心里再衡量了一下,还是担心他半夜又出什么事,留下也无妨,想必这个时辰,风清扬等不到我,也该睡了。
于是褪了鞋袜,吩咐千叶把灯火灭了,便躺进床里。
轩辕赐整个人都蹭了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身体,头埋进我的颈窝,整个人蜷缩着,如同一个缺乏拥抱的孩子。
我任他抱着,想起我也曾有过这样神志不清的时候,半夜去执行任务,接着第二天一早就已经回到自己房间,浑身是血,偶尔手里还会抓着一些残肢,战利品似的看着镜子傻笑,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
那是极其可怕的。连我自己都害怕自己。
想着便不禁把轩辕赐也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脑袋,就像母亲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那么生疏,又那么温暖。也许他比我更可怜,还没有见被母亲抱过一下,就要面对宫廷斗争的洪水猛兽。
抱着他,我不禁也升起了倦意,迷迷糊糊入睡了。
原来,相拥而睡,就不会感觉自己像座孤岛。
一夜无话。
我醒来时还尚早,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轩辕赐的些微小动作,一个警惕,就睁开了眼。
低头见轩辕赐仍在怀里,热热地睡着,方才又往我怀里钻了钻,才把我给弄醒。
他的一头金发像星光一样,撒落四处,照着微弱的晨光,很是好看。
但想起一会儿要应付那群王侯大臣,我也不得不退出被窝,帮轩辕赐把被子掖好,走过屏风,才低低喊了一声,让千叶绿水来给我准备洗漱更衣。
吐掉最后一道程序的漱口茶,千叶一边帮我篦头发,我一边问道:“还有多久上朝?”
“不急,还有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