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箫英雄榜-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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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道:“山东武备久虚,重兵难集,且因辽事日亟,朝廷搜刮辽饷已尽,饷缺兵稀,如何平乱。虽有杨国盛、廖栋两位都司效力杀贼,屡获胜仗,但贼势终是未衰,这边奔散,那边啸聚,两都司也不免疲于奔命。”有的道:“乱贼败了徐州兵,倘乘胜取徐州,顺流而下驻扎淮安,扼阻南北咽喉,岂不糟糕?”有的道:“淮安乃南北重镇,有河漕两标重兵把守,反贼未必轻进,倒是攻取兖州以据,或南或北,可进可退才厉害啦。”
这边正在议论,早有军情传来,贼兵占据滕县,与邹县互为犄角,眼下攻打兖州正紧。朝廷着大同总兵杨肇基统山东兵征讨,又令庙湾营、淮安营两路赴援。庙湾营守备得了令旨,即令游击萧士仁领兵前往。萧士仁早已按捺不住,得了此令,欢喜万分,当日五更造饭,天亮点兵出营,直赴兖州。少冲亦披坚执锐,做萧士仁的旗牌官。到了半途,忽接到杨总兵的檄令,叫往攻邹县。萧士仁悟道:“邹县乃反贼徐鸿儒的巢穴,此乃围魏救赵之计。”便领兵转驱邹县。
赶了一夜,次早方抵邹县城下,扎好营盘。不久淮安营参将王必显也领兵驱至,两营会合,一齐攻城。是日战鼓咚咚,官军如潮水般涌上城去。城上也矢石如雨,中者立毙。一番昏天黑地的厮杀,直至傍晚方鸣金收兵,一加检视,官军损失惨重。
当晚萧、王二将生怕贼兵袭营,衣不解甲,亲自巡夜。到了半夜,城头射下无数箭矢,箭簇上皆系有书子,萧士仁拾起一看,所书虽异,大致相同,无非是:“苍天已死,红巾当立”、“左手有山河,右手有社稷,脚底有乾坤,实系真命主”、“白莲老祖,莲花托生,降谪凡间,普救世人”等语。萧士仁一惊:“徐鸿儒想惑动我军心。”当即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捡视,违令者军法从事。又命人各处搜集,将所得矢书尽行烧毁,及至天明,探马来报道:“兖州贼兵已退。”二将大喜,便吩咐安守大营,静候命令。过了几日,捷报杨总兵剿灭艾山、武邑两地悍贼,已发大军,共趋邹城,众官兵以手加额,如久旱忽逢甘霖。
非止一日,杨总兵大军开到。二将忙到杨总兵军营参见。杨肇基须发皆白,仍是精神抖擞,与二人寒暄毕,道:“邹城情形如何?”萧士仁道:“贼众精锐,悉集峄山,又邹、滕两县互为犄角,城内粮草充足,易守难攻。”杨肇基道:“萧游击有何破贼妙计?”萧士仁道:“依卑职愚见,攻坚不如攻瑕,捣实不如捣虚,欲攻邹城,可先去它两翼,擒魁就不难了。总兵大人坐镇大营,牵制城中守贼,可由卑职领兵往剿峄山之贼,使其首尾不得呼应。”杨肇基闻言,抚髯哈哈大笑。众将听萧士仁计策甚妙,不知杨总兵何故发笑,都愣怔不解。
杨肇基笑罢,道:“你的计策虽妙,可惜已为人先想着了。”萧士仁正要问何人,却听营外有人禀道:“监军大人破了峄山之贼,徼获器械、马匹、钱粮无数,回营请功呢。”杨肇基离座走到营帐门口,揭帘相迎,执礼甚恭。
萧士仁眉头微皱,心想:“原来朝廷还派了个监军来监视咱们。监军大都是宫内太监充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知这监军是何等样人,竟也有奇谋。”转眼向营外看去,只见眼前一花,进来一人,那人面目清秀,凝脂里透出红霞,着紫缎披风,碎步行过,随风送来一阵浓烈的脂粉香气。
杨肇基把那监军迎到座上,自己侧身其旁。监军落座道:“峄山贼未曾防备,被我攻了个措手不及,多作刀头之鬼,还有一小半逃回邹城。”说话也是娇声娇气。萧士仁心中道:“果然是个太监,纵有奇谋,也只是王振、汪直一流。”脸上显出桀骜的神情,目视别处。那监军看了出来,向他道:“这位便是萧游击了,听说萧游击原是大同总兵麻贵的家丁,积功升至今职,军令严肃,兵皆整练,标下三四员将领,都是能征惯战之人。想汉时卫青,起初也不过平阳侯一家奴,终成一代伟业。英雄不问出身,君之谓也。”萧士仁心想:“我是苦战沙场,因功升职,你是去势求宠,无功受禄。你逢迎善谀,可惜我不吃这一套。”口上道:“大人过誉了。”
监军又道:“兖州之围能解,萧游击居功厥伟,本监军自当秉明圣上,论功行赏。萧游击驻扎此地许久,可知城中虚实?”萧士仁道:“徐鸿儒有万余死党坚守邹城,详细虚实,卑职不知。”监军一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点虚实还远远不够呢。我告诉你吧,徐鸿儒是白莲教的左护法,掌控白莲教中龙王部、夜叉部、迦楼罗部、乾达婆部、阿修罗部共五部,其党羽不下二百万。龙王部于已艾山覆灭,部首于弘志毙命。阿修罗部刘永明于武邑自立为王,也遭荡平。夜叉部溃于兖州之围。迦楼罗、乾达婆二部,一守邹城,一安滕县,总共不出二万人,什么总兵、都督都不足为惧,只有两个人最是厉害,你知道是哪两个人么?“
萧士仁汗颜道:“卑职不知。”监军道:“一个是玉支和尚,一个是跛李,两人都是足智多谋,武功高强,沙场上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萧士仁心有不服,道:“魔教妖人不过借一些江湖卖艺的幻术,都是唬人的。”监军一声冷笑,道:“那却未必。游击倘若不信,敢不敢立军令状?”萧士仁见他小视自己,豪气顿生,道:“立又怎的?”当即由监军书下状子,萧士仁按了手印。杨肇基欲待劝止,尚不知如何措辞,监军已将军令状递到他眼前,道:“便请杨总兵做个公证。萧士仁倘打败二僧之一,本监军保举他为兵部尚书,倘为二僧之一打败,便以人头谢罪。”杨肇基见事已至此,也不能说什么。当下向城中下了战书,萧士仁等人回营砺兵秣马不提。
次日一早,杨肇基大军抵至城下,摆开阵势,左边萧士仁,右边王必显,压住阵脚。不久城中炮响,城门豁然而开,飞出一彪人马来,旗帜鲜明,戈甲寒威,为首一员将官,头戴红锦抹额,身穿百罗袍,坐下黄骠马,手拈钢枪。后面马上坐一头陀,身穿皂布直裰,手抽骷髅头杖,背上挂三四个葫芦。萧士仁一见那头陀,当即夹马出阵,来到杨肇基马前欠身道:“卑职先冲他一阵。”杨肇基道:“游击务必小心!”
萧士仁催马到了垓心,喝道:“来将来名?”为首那将官道:“吾乃福烈帝驾下折冲将军张治是也,天意所归,尔等还来送死么?”萧士仁横刀道:“大胆贼奴,休逞口舌,叫那跛李头陀出来,俺只与他斗。”张治气得咬牙切齿,道:“狂妄小儿,竟敢小觑我张治,打败了我再说。”催马冲上前来,与萧士仁战在一处。二人你来我往,在垓心搅起阵阵黄沙。
张治毕竟不及萧士仁武艺精熟,三十回合后, 被刀劈中大腿,伏鞍而走。萧士仁大喝道:“贼奴哪里走?”夹马来追。敌阵中冲出一员战将,保着张治退回敌阵。却见那跛李夹马出列,向萧士仁道:“你便是萧士仁?”萧士仁道:“不错,正是萧某!”跛李二话不说,狂叫一声,挺杖向萧士仁头顶打来。萧士仁经过多少阵仗,一见他动手,便已料到方位,当下提刀横封,哪知那杖却朝肋下扫到,大惊之下,立即转刀以刀背挡格。甫一相接,萧士仁便觉手臂震麻,撞击声嗡嗡震耳,连座下马也惊得人立起来。这一番交手,才知这头陀果然非同小可。未及多想,头陀又一杖搂头横扫,萧士仁不敢招架,急伏鞍而走,右手还了一刀,在场上与他兜开了圈子。
若论平地上比武,跛李自是高出萧士仁多矣,但这马上功夫,跛李却大不如萧士仁。一加一减,两人斗了个难分难解。直至天黑,仍是未分胜负,两方鸣金收兵。
回营后少冲才知萧士仁想与跛李决一胜败,想那跛李杖法及身法皆诡异难测,既惊且忧,要萧士仁提防跛李鬼头杖凌空而掷,当链子枪使,还要防其离马擒拿,因此不可离得太近。又指点他如何对付跛李的伏魔杖法。萧士仁一一在意。
次日二人一见面便又厮杀,收兵时仍未分高下。少冲心中奇怪,跛李何以不施展幽冥大法而自缚手脚?到了第三日,两边观战之人愈多,将士也一起呐喊助威。二人斗到分际,跛李卖个破绽,拖杖回马而走。萧士仁大叫道:“哪里走?”驰马去追。跛李待他追近,一杖猛然回击。萧士仁已得少冲昨夜提醒,适才见他卖破绽而走,已知他欲使那“回马枪”的招数。但当回马枪真的使出来,仍是无法破解,只得挥刀挡格,如此身子前斜,再经一震,立即摔下马去。跛李随即回马一杖下劈,欲结果了萧士仁性命。
杨肇基、王必显阵前看得清楚,事在千钧一发之际,不及相救,暗叫完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灰影疾扑而前,卷起萧士仁滚出尺远,跛李一杖击空,陡然间飞沙走石,空地上现出一个沙坑。官兵尚在咋舌之际,张治手中小旗一挥,贼军擂动战鼓,潮水般冲杀过来,杨肇基也是一声令下,两军相接,尘土飞扬间,干戈交击、血肉横飞。官军被跛李吓得胆落,又因萧士仁之败折了锐气,且战且退,到了傍晚,双方鸣金收兵,官军损失惨重,只好退三十里下寨。
救萧士仁那人自是跟随他的少冲。萧士仁眼见官军铩羽,败得如此狼狈,黯然道:“少冲兄弟,你救我作甚?还不如让我死在疆场之上,免得丢脸。”少冲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是将军教我的。将军已尽力了,倘若一遇挫折便要寻死,将军十个脑袋也不够掉呢。”萧士仁道:“你不知,我在监军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胜不了跛李头陀,便以死谢罪。”少冲心中有气道:“哪有这等狗官,视部下性命有如儿戏!将军带属下去见他,属下为你求免。”萧士仁摇了摇头,没奈何,只得到总兵营中请罪。
杨肇基与监军恰在营中议事,萧士仁刚进营门,监军喝令左右道:“与我拿下!”两边刀斧手迅即将萧士仁按住。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