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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狐传说-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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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把肺给炸了,狠狠地一脚把面前一截木头棍子踢开,大踏步就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有些昏暗,宫成飞四下一看,竟是置身于一片屋宇废虚之间,自己原先所处的是间较矮的屋子。周围看上去原都是些不错的楼阁,虽然破败得极为不堪了,却依然可以看出其昔日的繁华。宫成飞一时大奇,他知道自己没有昏睡多久,自然还是在湖心的岛上。心下暗道:“难怪岛外石碑上称得‘极乐楼’,想这里未曾破败前该当是如何一番繁华景气!”他整整衣衫,向着前面一处大的阁楼走去。

那阁楼残败得已不成样子,好倒的都倒掉了,不好倒的也倒了个差不多,虽然甚是高大却也分不清是有几层的了,只剩得最底下那一层还算齐整些。门口上方歪歪邪邪地还悬着块匾额,三个鎏金大字已掉了两个半,只最后那个字借着残存在上面的尘泥依稀可辨得是个“红”字。看这阁楼的景象,先时倒像是处大的青楼妓院之属。宫成飞见那人就是朝这方向过来的,料想应该是进去了,于是也走了进去。

他这一进去才发现这里面的景象竟大不一样,却见里面的物事井井有条,一应妆奁用器都甚齐备,而且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赫然竟是个宽敞的女子闺阁!妆台前却有个着青衣的汉子正侧着身子拿抹布在那里仔细的擦拭桌案器具,宫成飞一看就知不是适才那人——这个人的衣着比那人何止要干净千万倍,而且从他的神态间看,倒还颇有点温文儒雅之色!他连忙开口问道:“喂,你是这儿的主人吗?”

他一连问了三遍,那人好像擦入了迷,只顾在那儿把一应物事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全不理会他。宫成飞有些生气,转身退了出来,这才见适才拿鸡蛋的那汉子恰从这阁楼侧边一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心下好奇,便向那屋子走了进去,却见里面也很干净,倒像是个厨房的样子。里面也有个中年汉子,比初时见到的那个也要干净得多。这人正在那儿收拾做饭,灶边放了三个鸡蛋,显然是刚才那人送来的。这次宫成飞还没问就从他那一丝不苟的神情里看出——不管自己问什么他也不会回答的。

宫成飞在这片废墟里转悠了半天,人倒是见了不少,各行其是——洗衣服的,打水的,耕田的,甚至还有刚从岸边钓鱼回来的。可这么多人竟都是一个样子:除了在认真仔细地干着自己的事,竟没有一个人理会宫成飞,也没有一个人说过一句话!

眼见天色已晚,宫成飞只觉腹中饥饿,也不去管他,既然大家都不理会,我且去弄他们点东西来吃吃。他想到这里,便走进那间做饭的屋子里,把案子上刚煎好的一碟鸡蛋端了,又去灶上端了一碗鱼汤,顺手牵了两条鸡腿就大步走了出来。里面那人竟一句话都没说,死人一般任由他拿去了。这下宫成飞高兴了,更不客气,走进那收拾得最干净的闺阁里,在那张刚擦过的案前坐下,把一应吃的都放在上面,虽然没酒却也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

他刚把一碟鸡蛋吃完,拿起一条鸡腿才放到嘴边,门口人影一闪就走进一个人来。宫成飞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一条鸡腿含在嘴里,再也嚼不动了。

来人却不是别人,正是日间一剑差点要了他性命的那女子。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种静如止水的神色,人却已缓缓走到宫成飞面前,淡淡道:“你好胃口啊?这些东西,我三天都吃不完的。”

宫成飞只觉嘴里像叼了块愚木疙瘩,好半天才拿下来,把面前那条还没碰的鸡腿往前送了送,小声道:“那……你也吃啊……”

那女子忽然沉声道:“你看见外面那些人了吧?他们都是受人指使到这岛上来找我的人,他们每个人的武功都可算得当世一流好手。可惜都被我抓了来,给他们吃了点药,然后他们就变成白痴了,一辈子只能做我教他们做的那一件事情……这些人当中有做饭的,有洗衣服的,还有养鸡养鸭打鱼的,我一个人在这儿可全是靠他们伺候着。”

宫成飞只觉头皮一阵麻木,他不知道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却听她森然道:“你想不想和他们一样,在这里伺候我一辈子?”

宫成飞听得她这话语,只觉一股冷气从脊梁升起直窜顶门。此时他再也不觉得那张美丽的脸是多么好看了,反而觉得那张脸让他感到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失望与恐惧。他竟似不再像先前那般惶惧不知所措,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身上找到些什么似的。

那女子被他看得久了,以为把他吓傻了,也觉得有些不自在,面上唳气微敛,终于叹道:“吃吧,能吃总是好的……”说完就转身走到一处窗子前,凝目看向外面,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宫成飞竟真的把剩下的两条鸡腿和一碗鱼汤都吃喝完了。再看她时,她正凝望着外面那刚刚升起的那一弯新月发呆。在她那如水的眸波间,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淡淡的忧郁正隐隐浮起。她忽然道:“你不是上官迟派来的。”

宫成飞倒似忘了害怕,木然点头道:“不是。”

那女子突然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一字字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宫成飞长吁口气,竟然咧开嘴笑了,道:“先前怕,现在不怕了。”

那女子奇道:“为什么?”

宫成飞笑道:“因为我看得出你不想杀我,要是你想杀我就不会问我怕不怕你杀我了,不是吗?”

那女子竟难得的开口笑了,那笑虽美得惊人,却只一闪即逝,只听她淡淡道:“就算我不杀你,今晚怕是也由不得你了。这岛已经被人包围,这些人的武功都不弱,就算我能逃得出去,你也逃不了的。”

宫成飞好像并不在意,反问道:“你就不认为是我带来的人?”

那女子没有回答他,又转向窗外看去,良久才听她幽幽道:“三年了,还是有人能找了来……我已经多活了三年,上天对我也算不薄了。”

宫成飞虽没能看到她神情,却也听得出在她话语里所含的苦涩与凄凉。甚至连他都有些不忍了,不由地也长叹一声。

他这声长叹刚刚发出,徒然已见那女子的身形疾闪,瞬间已纵到他的面前,素手一挥便将他提了起来,叱声道:“走!”身子急纵,几个起落便带着宫成飞掠出阁楼外面。

外面月明星熙,两人还未着地,眼前数道寒光耀目,不知多少柄长剑已夹着风声刺了过来!

正文 第七章 夜光血影

上官迟等人赶到湖边时,天色已暗。公孙羽虽不明所以,然见上官迟的神色也已知事关紧要,便不多问。三人连同上官迟的几个属下撑一艘小舟就向湖心渡去。

一行人到得那岛上时,夜已入二更。几人赶上岸去,上官迟带路转过了几处丛林,不远处就已见得一片阁楼屋宇的废墟。

他们一边走一边借着熹微的光亮往地上看去,不由越看越是心惊!却见满地的血泥,横七竖八不知躺了多少具死尸。尸体死状极惨,有的甚至已被利器削作两截,血腥气弥漫得整个荒岛如同鬼窟。尸体都还微温,有的甚至还没死透,只剩得半个身子在地上微微颤动,形状说不出地骇人。饶是风临清这等久经生死的人,也不禁蹙眉道:“出手取命,毫不留情,这般手段当真匪夷所思!”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眺向远处,喃喃道:“这片荒岛却也是人间恶土,实不知这里的土地还要饮多少人的血才肯罢休!”

公孙羽神色间也是一阵黯然,关于这湖心岛上“极乐楼”的那段传说,他也久有耳闻的。

上官迟在前,余人随其后延着地上死尸向前找寻。公孙羽也不知为什么,每前行一步,心里便有一份难言的紧张。越到后来,地上的尸体死得惨状越发让人不忍目睹了,有的竟是被削去了半个脑袋,还有的是被从头到尾直劈成两半,脏腑流得满地都是!

天色更加暗了,上官迟俯下身摸索着地上的尸首继续向前找去,他的那几名手下已忍不住就要吐了出来。

公孙羽心下在颤抖:这是怎样的一种愤怒,怎样的一种绝望?在江湖的争斗仇杀中,杀人原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可杀人能杀到这般手段的,又有几个?他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痉挛,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他这一吐,那几名跟在后面的人也大吐起来。风临清以长袖掩了口鼻,不住地摇头叹息。

上官迟在地上摸索了好一阵,终于颤声道:“她……还活着!”

公孙羽吐了好大一会儿,这才直起腰来问道:“谁?”

“白清清!”

小舟漂出了有里许的时候,湖面上追来的几人已经被白清清杀得干净。宫成飞眼看着她把最后那人的脑壳齐眉削去,脑浆四溅时,终于再也忍不住,张嘴就向水里吐了出来。这一吐直把胃里能吐的东西都吐得干干净净,只差没把肠胃也一起吐掉了。他伸手掬了些湖水将口中秽物洗净了,才转身坐回船舱,只觉得肚里空荡荡的,竟似已三日不曾进食。

他喘息良久,再睁眼看时,却见白清清已抱膝坐在对面。剑已回鞘,那剑上竟不见一丝血迹。她把脸深深地埋在缕缕青丝之下,身子却如风雨中的秋叶,剧烈地颤抖着。

宫成飞担心她是受了伤,不禁探身上前问道:“你……你没事吧?”

白清清缓缓地抬起头,宫成飞这一看之下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那张本来清秀绝伦的容颜此时竟已变得惨白,白得简直就像被吸干了血了死尸!

她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宫成飞吓得直向后退,半个人已悬在水上。

良久,白清清重又低下了头,声音微微地颤抖着:“我又杀人了,我又杀人了……为什么?为什么……”当她问到最后一个“为什么”时,两行泪就流了下来。

直到此时宫成飞才发觉,眼前的这个人也是孤独的。无论是杀人魔也好,绝代佳人也罢,她始终都是孤独的。宫成飞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第一次从内心里生出了一丝悲悯,为她,也为自己。

也许只有孤独过的人才会明白,孤独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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