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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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看似正在逗趣池中鱼儿,感情甚笃,构成一幅如诗如画的美景。
“原来是这样!”聂玉凡听她说完,独自点了点头。昨夜他本已把房顶上的残局收拾好,只
要她第二日装作无事的样子,就不会被人发现她偷摸遛出来的事。
“只是小娴,你穿着夜行衣就睡着了,未免也太……”聂玉凡微蹙眉头,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番样子,靳恒肯定猜到她是从房顶溜跑出去。
奚勍并未言语,目光直盯池中,却没有随鱼儿的嬉戏移动半分,透诉她的心绪并不在此。
聂玉凡侧过头去,冲破乌层的煦阳从他眉角扫过,照映在奚勍宁静盈立的身体上,荧荧发亮
,仿佛一朵寒梅绽放雪中,清贵傲然,一旦触碰,就会让人涌起亵渎圣洁的罪恶。
聂玉凡有一瞬的神飞,师父这生只收他与靳沐娴两个弟子。聂玉凡出生便是孤儿,所以平日
里甚为疼爱他这个小师妹,捧在掌心里呵护备至。而靳沐娴每回见了他,浑身更像涂层胶似的黏
他不放。以前她跟靳恒顶嘴,把府上弄得沸反盈天,都是靠聂玉凡前来收拾局面,这才让靳沐娴
当下收回小皮鞭,飞扑进他怀中,整个俏丽小脸笑靥如花,甜甜说了一声“聂哥哥我只听你的”
,气得靳恒当场没吐血晕过去。
可是现在的师妹,即使近在眼前,也给他一种恍如隔世的遥远,看向他时,那双眸中的冷冽
清辉,像冰水渗入体内激出寒悸,冷艳绝色的容颜虽无表情,却多出与以往不同的沉敛神韵,触
目之下,令人神往心折。
她,现在竟真的在看他!
聂玉凡睁大眼,瞳孔中倒映她侧目而望的影像,整个人犹如大梦初醒,禁不住倒退一步。
“你怎么了?”奚勍见他神色慌乱,黛眉微微蹙起。
聂玉凡胸口上下起伏,表情极像魂魄被召回的瞬间,迷惘无措,愣愣看着奚勍,答不出话。
奚勍本就心事重重,对他这反应倒没太往心里去,目光继续落向波光粼粼的池面,有些自言
自语道:“原来,你是我的师兄,而我……是靳府千金,靳沐娴。”
聂玉凡被她没头没脑地一句说的莫名,可渐渐的,心中隐约生出一股不祥预感。
奚勍悲凉地叹口气,此时一双冰眸仿佛被灰尘蒙进般沉黯,良久,才道出石破天惊的一句—
—
“怎么办,我现在,只记得这些了。”
“什么?!”聂玉凡好听的声音近乎破碎,生怕自己听错一般逼近她,“小娴,你刚刚说什
么?”
奚勍抬起头,被他背后的光芒刺射入眼,双眸微微眯起,她皎美玉颜浮现些许悲怅,声音却
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从昨日开始,我就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聂玉凡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在烈日下如同具泥石雕像,待思绪百转千回后,脑海蓦然晃过她
昨夜睁开眼时,那抹他曾前未见过的清冷雪泽。
他双手钳住奚勍瘦弱的肩膀,也仿佛抓住关键一点,声音微颤道:“难道说,是昨晚你从高
壁上摔下来时……”
“我,为何会摔下?”奚勍话音里透出一丝空茫,随即低下头去,两旁青丝如瀑而泻,遮住
唇边那一抹略带阴谋的翘弧。
“原来,是从那个时候起……”聂玉凡喃念着,心中恍然,棕褐色的瞳眸中乍涌漫天悔恨,
背脊如被棍杖狠狠击打般微弯,不觉间,将全身所有重力集中到钳着她的双肩上,启唇愧痛地吐
出字:“小娴,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奚勍目光由他白皙的下颌慢慢往上抬起,像在审视般,将他俊秀面容中的每丝表情都收入眼
底。
他相信了。
奚勍深知,今后她是要以靳沐娴这个身份生活下去了。可若装作什么都不知,或许靳恒那边
好说,她可以改头换面做个孝顺千金蒙混过去,但对聂玉凡和那素未谋面的师父,一夜之间武功
尽忘,叫她该如何说得过去?迟早会败露身份,所以奚勍只好在这位疼爱‘自己’的师兄面前扯
个谎,借摔岩一事丧失记忆,一来不会令他怀疑,二来他心存自责反而会更加听信自己,三来有
些未搞清楚的疑问也需在他口中得知。
“师兄,好疼。”纤弱的玉肩承受不住他压来重力,肢骨恨不得要四散崩溃,奚勍双眸泛泪
,娇柔地发出一声,实际却在提醒。
“啊。”聂玉凡意识到后立即松手,若远山的眉好像笼了层淡雾,已失去以往欲翅振飞的神
采。
奚勍揉了揉肩膀,不在意地浅笑:“师兄你无需自责,事因全由我而起,或许是那时自己一
个不小心……”
“不。”聂玉凡突兀打断她,浓密的睫毛犹如薄薄蝉翼扇动两下,在眼睑下方投落一道浅浅
的阴影,“当时我正注意秋莲那边的情况,未曾留意小娴你……可能是晕眩病突然发作了。”
“晕眩病?”奚勍拧眉不解,宛若夜莺婉悦的声音里,含有更深一层的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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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恒年轻时曾生过一场疾病,险些命失,之后病情虽慢慢痊愈,可经过太医诊断,说他日后
子息艰难,导致靳家最后只得一个掌珠,便是如今的靳沐娴。
靳沐娴自出生之日起,就被靳氏夫妇如珍宝般爱护宠溺,凡事都对她百依百顺。可惜老天并
不眷顾靳府这位唯一的千金,靳沐娴从四、五岁起患上晕眩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晕倒不省人
事,虽被太医们看过也开过药方子,但病情依然不见好转。直到靳沐娴七岁时,靳恒得到本朝天
师大人指点,说她被妖魔缠身,需心智如钢,英气自发,方可驱散身上妖魔。
“所以爹爹才让我开始学习武艺?”听到这里,奚勍面无波澜,实际心底却在讥笑出声。她
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尤觉那位天师大人的说法可笑甚极。由此她也得知,这位善清天师于先帝在
世时就颇受尊崇,而现下轩帝自幼就害怕鬼怪,对这位善清更具依赖,所以他在朝中尊威要远远
超过一些重臣。
亏了没说让把沐娴当男孩般养。奚勍思绪有些飞飘,庆幸事实并非她所想那样,否则要像个
男孩生活长大,一来她装不好,二来有些事……想想也不方便。
“嗯,可惜……”聂玉凡点点头,话未说完,奚勍却基本猜出后半句。
可惜让靳沐娴学武,非但没治好她的晕眩病,更使她从此迷恋武艺,将小女子应学的琴棋书
画样样抛出脑外,再加上长久娇惯出的蛮横脾气,动起气来总要举刀挥剑,现在奚勍也算能体会
到靳恒那般大发雷霆的心情了。
“说起来小娴,我还记得师父当年收你为徒时的情景。”回忆过去,聂玉凡眼眸若星辰闪耀
,淡笑间散发出如沐春风的气息,奚勍在旁看着他,只觉像在欣赏一幅清悠神旷的水墨山画,染
不得半丝隐晦。
“师父武功盖世,名扬四海,可身下只有我这一名弟子。虽然不少有名之士想归于师父门下
,但都被他老人家一笑拒之。唯独你七岁那年,靳大人带你上山拜见,你指着师父道‘这个人太
老,不要拜他为师’,那股骄横态度,却惹得师父频频大笑,说性子好生刚烈,反倒收了你为徒
。”
“你师父……师父的性格也真是古怪。”奚勍忍笑嘀咕一句。
一阵清风吹来,擦过池面泛起细碎的粼粼波光,打碎两个人相对而立的影像。
奚勍一头黑玉般的青丝被风吹扬在半空中,恍若蝶翅翩跹,聂玉凡见她低头垂下眉睫,忙用
宽袖为她遮挡风袭,仿佛将其护入一个温暖如煦的港湾。
他比靳沐娴大出三岁,身形却已高出她许多,站在风中像翠绿秀竹一样俊挺,肩后高束的乌
发无拘无束飞散,勾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
“这风来得还真是突然。”奚勍抬手整了整额前碎发,声音恰似雾里琴音,细细微微又很清
晰。
“现在二月天里,本就忽冷忽热,平日你还是多穿些的好。”聂玉凡一边垂下袖,一边看她
细心整理鬓发的样子。不时间她抬眸轻笑,一双眼里宛如银巅之上的冰河,清冽至极,深深看久
了,似要被摄走魂魄。
莫名的,他心跳漏掉一个节拍。
“嗯。”奚勍站的有些累了,找到一块平坦的圆石上坐下,聂玉凡悄然收回眼,有些纳罕刚
刚为何会心跳加速,以前他对师妹不也是这般小心爱护吗?
“那你说说,昨日我们去做什么了?为何他们会称我为‘夜殇主’?”奚勍问话间,目光落
在地面的一根枯木枝上。
池边立有一棵小树,聂玉凡双手环胸倚靠过去,光洒斜下,更显透出那修长身姿,洒脱不羁
的气质。
“秋莲他们都是孤儿,你见可怜,让我将他们一个个带回来,安顿在南郊的一个宅院里。”
“至于幕后之事,全是你做的吧?”奚勍似料到般,低身拾起那根木枝,纤纤玉指白皙剔透
,似比手中木枝还要不堪一曲。
聂玉凡无奈转笑:“你这丫头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事都是一句话后交给我处理,平日我教
他们几个学学武功,结果你倒有了新想法,每次蒙面示人,让我替你隐瞒身份,说要带他们几个
人劫富救贫……”
“胡闹!”奚勍原本正在地上画着圈圈,听完这句,木枝杵在地面险些折成两半。
夜殇主,行于夜晚之上的主人。
一个娇贵千金,说什么劫富救贫,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简直如小孩闹剧一般。
“你既然是我师兄,之前就由我这般任性妄为吗?”冰魄如刃的目光仿佛划破他的衣袍,直
刺胸口。
“小娴……”聂玉凡只觉心中一凛一痛,她的言语没有任何问题,唯有那口气,就好似,不
是在说她自己。
“我知道……可你性子太倔,如果阻止又怕你做出什么令人担心的事,所以我选了那家官员
旧邸,看你在眼下行动总会放心的多。”他双手不自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