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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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勍仿佛失去骨骼,身子软软地被他摇晃,随即嫣唇一扬,凄凉的笑意里含有讥诮冷嘲:“
六年了,可惜你竟一点都没看出来……靳沐娴,你的小娴,其实早就已经死掉了。”
聂玉凡握住她肩膀的手徒地一紧,睁大眼,整个人像被这句话惊到天外。
而奚勍没去理会他的反应,低头耸动肩膀,以往清越的嗓音,此刻竟带有渗血痛感。
“芙灵花……天地珍物,灵气聚集,今日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可它近在眼前,近到伸手
可触,然而我却得不到它,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她抬眸幽幽一笑,轻点下自己的脸颊:“因为藏于这皮面下的,是缕孤魂,是污秽幽气啊。
”
“够了——”
聂玉凡忍不住一声急嚷,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小娴,你一定是这几天太累了,我不准你
再这么胡说!”
奚勍却怆然笑着:“我原本因意外而亡,可灵魂却附在这具身体上,那便是六年前你与秋莲
他们潜入朔王府邸的时候。”而就在那夜,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祁容。
“我修炼武功,组建夜殇门,其实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留以后路。”奚勍对上聂玉凡
渐渐发惊发怔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丝微妙的满意,“聂玉凡,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那个自小黏你
不放,总爱撒娇的靳府千金,早已经在六年前魂飞飘渺了,现在这张皮囊下,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的灵魂,是一个本该死掉的人……”
奚勍深深注视着他,可依稀转为恍惚的眼神,却落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刺眼灯光,血花
飞溅,以及从眼角缓缓滑落,那几滴最为不甘的眼泪。
对,她死的不甘!
因为没能报复那个人,因为她的恨意始终无处宣泄!
奚勍顿时目光紧敛,狠厉如刃般要将什么绞碎在其间,化成零零闪闪的光片,稍后,她启开
唇——
“‘奚勍’,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聂玉凡听完,目光突然涣散地由她脸上垂滑而下,原本握紧的双手也不知何时松开。
奚勍……勍儿……
他在心中默念数遍,转念想到了,那一次,祁容附在自己耳畔的低声轻语。
六年前,她告诉对方的,也是这个名字……
难道一切全是真的吗?
她根本不是小娴,取代这具身体;令自己默默守护至今的,竟然是另外一个人……
聂玉凡瞳孔中的光芒在剧烈震动,那是一种心脏犹如被挖出的惊怖感,让他只觉荒谬,又更
觉不可思议,开始拼了力去追忆以前的事,但此时大脑里好像一下生出千万条密密麻麻的枝条,
错乱交缠在一起,混沌不堪。
而想起自己,奚勍静静低下头,似乎已忘记聂玉凡的存在,整个人完全陷入对儿时的记忆里
……当初母亲因为金钱权势,不顾亲情血肉,狠心丢下她另嫁他人,从此父亲就将怒气与怨恨全
全发泄在自己身上;不是被骂就是挨打,直至那一夜,她瘦小的身躯蜷在床边,看到父亲醉醺醺
的回来,不若平时躁怒,那一双烧红的眼,盯着她,犹如暗夜里的狼匹,尽管她挣扎、反抗着…
…但最终也没能从恶夜里逃脱。
那丧心病狂,畜生不如的男人……根本不是她的父亲!
想到这里,奚勍浑身抖若筛糠,眼底瞬时闪动着狂乱不安的情绪。
聂玉凡看到她双手紧紧环住身体,仿佛很冷一般,而那巍巍颤动的样子,使他胸口蓦然一滞
,竟仍然是……心痛到不能呼吸。
如今才发现,记忆力只有那双主动牵起自己的小手,其它情景却已经慢慢褪淡,满心满脑子
里,全是那一对摄人心魄的清冽瞳眸,那迎风飒然而立的绝华纤姿。如今也才明了了,为何曾经
疼惜的情感会在不觉中变成惊悸迷茫,以致最后深深陷入泥潭,原来令自己爱到不可自拔的人,
是她啊……
奚勍全身如遭受雨打,越抖越厉害,聂玉凡再也忍耐不住,将她轻轻搂于怀里,仍同以往那
般,愿成为替她挡风遮雨的墙,带来安谧舒暖。
奚勍缩偎在那修长的臂弯里,精神上依旧有些恍惚错乱,眼底光芒一时变得阴黯,恨到切骨
,一时变得空朦,慌到无助。
“我究竟……算是什么……”
她像被噩梦侵袭,呓语不断。
聂玉凡能够感受到怀中人的恐慌害怕,白皙的手与她五指交叉,紧紧扣住,整个人恨不得像
个披罩,将她包裹,让她温暖。
“你别怕……”
聂玉凡爱怜而又疼惜地抱着她,只觉那柔软身躯在怀中颤动,亦如在悲伤无声的啜泣,手指
轻轻扳起玉颜,清楚看到那双漆瞳里,充满了伤恫、幽怨,慌怕,以及深深的孤寂……如此无助
地与他对望,黛眉间柔愁交替,丽目中莹光涟涟,一切都似霜月照应下含露而颤的花,极尽脆弱
,极尽凄绝,连风都不忍心吹拂。
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她!
聂玉凡全身一震,恍若被飞空沙筒击中燃炽,烧得遍体热辣疼痛,受那悲怆所染,一颗心从
中撕裂,神经跟着根根崩断……
就好像是狂云,像是汹浪……
一直以来深藏的情感,一旦决堤,便再也无法平息阻挡。
聂玉凡低下头,对着那嫣唇,深深吻了下去……
☆、雪杀
眼前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庞逼近;使视线有短暂的晕眩恍惚。
唇上被铺落一层芽叶般沁凉清新的气息;那压抑多年的情感;明明汹涌如天瀑狂泻;然而在触
及的刹那,又转化为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爱怜。
现在比任何时候;更能充分感受到她的存在。唇舌间的交融纠缠;她的甜蜜柔软,一切都如获
得世间一滴珍贵至极的甘露,让脆弱的心脏简要快要承受不住;聂玉凡颤颤抖抖地搂着她,仿若
捧着珍贵宝贝;如此紧张而生涩地探入,辗转吸允;就像在所剩无几的生命里,深深倾吐藏于心中
如此之久的相思迷恋,那种爱到尽处,却要拼力压抑的崩溃痛楚!
因此就在这一瞬,那道吻变得极苦,苦过万药,苦到心撕肺裂,好像汇聚了无数眼泪,满满
地,全部阻挡不住的流溢出来……
奚勍的一双眼,正因极度震惊而渐渐睁大。
因着这股情绪,将她从方才一片混沌中惊醒过来,以致现在,几乎不敢相信了……
玉凡竟然对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了?!
从口中渗入心底的苦涩,叫奚勍猛烈一颤,迅速推开他。
“你做什么……”
奚勍一脸惊惶的看着他,那表情,犹如在看个犯下深重罪孽的人。
带有不可理解的震愕目光,忽然将彼此距离拉开在千里之外。
面对她此时眼神,聂玉凡嘴角含有凄凉惨淡的笑,却觉比凌迟处死还要难受,紧握的双手,
似乎想努力抑制仍在微微发颤的身体。
他终究……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做了无可挽回的事。
至此,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然而刚刚,他又多么希望一切只是场梦,让自己甘愿沉沦其间,永不复醒。
“你明明已经知道,我不是她……”
奚勍仍是难以理解的望着他。
聂玉凡低下头,继而苦笑一声:“对,或许,就是因为不是……”
奚勍眸光轻晃,表情却极显僵硬,凉然道:“你应该恨我才对,是我霸占了这具身体,隐瞒
你这么些年……”
听到这里,聂玉凡确感胸口一阵闷窒,得知真正的小娴已经不在人世,内心固然哀伤沉痛,
可这种痛与眼前的她相比,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不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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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玉凡缓缓开口,宛若白玉雕琢的逸美面容被松散发丝半掩,亦如映入湖面的半弯月,那被
萦绕起的一圈凄忧光泽,时隐时现。
“或许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聂玉凡抬起哀伤的眼,好像所有情感堪不住脆弱,要全数碎在她眸底。
奚勍同他静静对视,看到那薄润的唇正轻轻磨动,似带犹豫可又显得认真,最后,终于磨出
令她扣紧心弦的几个字——
“小勍……你的存在对我来讲,比任何人都重要。”
那双明亮得胜过银河星辰的眼,此时,清清楚楚闪烁着刻骨铭心的爱恋。
奚勍瞳孔一紧,却仿佛受到惊吓,身形禁不住往后一跌。
原来……
他对自己,竟然是这样吗……
如同不敢再去迎视那道夹杂着深情与痛苦的目光,奚勍缓缓撇过头,静默了许久,才一字一
句,异常清晰地回答:“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里,却反而有种将天压下,摧毁一切的力量。
聂玉凡静静听完,窒住呼吸,一脸惨然。
其实这种结果他就预料到,明明知道会是拒绝,明明知道他们的关系会就此破裂,可他仍如
飞蛾扑火一样,最后选择毁灭性的痛苦。
但这种感觉当身心体会后,才发现比他想象中还要猛烈,还要难以承受。
千刀万剑剐在身上,都比不上她这一句,更容易让自己痛到崩溃!
奚勍仅仅低着头,淡声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聂玉凡启开唇,才发觉浑身颤抖让他始终发不出音调,垂首默然,最终起身走了出去。
一道门帘,隔住心思纷乱的两人。
奚勍闭上眼睛,斩断浮现在眼前的任何幻影,手指抚上胸前佩玉,这一刻才觉得内心安详无
比,仿佛在漫天飞雪的世界里,它是唯一能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奚勍始终呆在房里,也不知是太累,还是因聂玉凡的关系,直至第二日清晨,她才从房内走
出。
火中燃烧的木柴不时发出“噼啪”声响,聂玉凡背身坐在桌旁,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