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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还魂记-夏夜鬼故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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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材诉完苦,眼巴巴地望着我说:“你一下子说中西乡侯的心病,一定是有点能耐的,不如请小哥为在下想一想,那笔银子到底有没有?有的话,藏在哪里了?”
   
  我倒。你找了六十年都找不到,我又没去过你家,我怎么会知道?但我看一下面前这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油绿油绿的,这下不像饿狼了,倒像是波斯猫,就等着有人去撸一下,给他们点盼头。看看他们,想想自己,同情之心大起。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都知道西乡侯的心病吧,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又不是谁家藏的银子连儿子孙子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不告诉他?”
   
  众鬼讪讪的不答,范大财主因是第一个求着我的,老了脸皮上来说:“他脾气这么大,我们都远着他。他从来抓住我们不是打就是骂,大家看见他就躲。大家都是鬼,谁受他的气?左右是走不了,就这么飘着吧。” 
   
  我实在是瞧他们不上,都做了鬼了,还这么小心眼。中国人喜欢窝里斗,真是老毛病难改。我冷冷地哼一声,说:“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救得了一个是一个,怎么能袖手旁观作壁上瞧?”
   
  众鬼拼命点头,说小爷说得是。范财主说:“我们不过是凡夫俗子,哪里比得上你是天铸娲皇练的神仙?你一来,我们就知道你与众不同,你一定能救我们于万古绝望之中。小爷,范某的银子?”
   
  我被他奉承得飘飘欲仙,看着眼前这个白胖子,想起他的家宅子,那不见去向的银子,猛地想起一首谜语来,念道:“麻屋子,红帐子,里头住个白胖子。”
   
  白胖子兀自不明,我也是被我的灵感点亮,恨不得跳起来,当下清清嗓子,故作平静地道:“麻屋子,红帐子,砖地子。你家老太爷的北房上房账房书屋的地,你就没有想过要撬一块起来看看?”
   
  范大财主呆呆地盯着我,一时没想明白。旁边的鬼也不出声,都看着他。我恨他不给我长脸,他要是像三将军一样长笑三声魂飞魄散而去,岂不是好,岂不是衬得我的小身材十分的高大?他不。他只是用手拍一拍脑门,掸下长袍上雪白的袖头,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汗水,捂着脸哭了。
   
  我和众鬼搞不清状况,也不知我说对了没有。我正想打个哈哈,找回场子,就听范大财主抽抽泣泣地哭了,边哭边拍胸脯,说:“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原来我天天就睡在百万两银子上,走在百万两银子上。我睡房的地是用广漆漆成黑色的,窗下放椅子的地方被椅子腿磨去了一块漆皮,露出了一点银白色。我嫌窗户里射进来的光照在上头反光刺眼,害我睡不着觉,就用墨涂上了。原来……原来……” 
   
  他哭得声嘶力竭,一跤坐倒在雾里,一下子没坐好,一个跟斗翻下去,就不见了。
   
  我们瞪着他消失的地方,半天没人说话。
   
  居然,居然就这么简单?已经两个鬼了,笑的笑,哭的哭,笑笑哭哭的,离开了这个无穷大永远久的地方? 
   
  我被吓得不轻。来了这里这么久,我这才第一次吓坏了,被我自己。
   
  当普通人拥有了生杀予夺的大权时,就会有这种失重的感觉。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怪不得历史上有那么多的昏君,因为这个实在是太容易了。一句话,一个眼神,手一指脚一抬,一个人就在眼前消失了。只要看谁不顺眼,谁就要倒霉。这样的权柄握在一个人的手上,不出事才怪。
   
  我心念电转,趁他们都在望着那团白雾发呆,悄悄地从群鬼间溜走。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少不死心的鬼?他们都围上来找我,我受得了吗我?我那点小聪明,马上就要用完,到时满足不了他们,我岂不是要不死不活得很难看?光是被他们缠着,听他们诉苦,就要闷死我。
   
  才溜出不多远,就有鬼发现了,他们发一声喝,朝我逃的方向追来,嘴里还大呼小叫。我听得他们一个劲儿地喊我“小哥”“上仙”“石兄”“大神”,喊得我鸡皮疙瘩一身又一身,沿路不知抖落了多少。 
   
  边跑边想,我在生前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吧?为什么到了这里就可以救民于水火、解鬼于倒悬?最多生前我爸是某上市公司总裁,跺一跺脚东南亚就要发生金融危机,我左手拿着金钥匙、右手执了银汤勺,香气盈室祥云环绕地那样出生,也不至于就成了救世主吧?我又不是在亲身演绎《黑客帝国》鬼域版,IT公司小职员Mr。nrson成了No,成了T On。
   
  真是莫名其妙。
   
  我跑得快,他们跟得紧,旁边不停还有鬼来加入追随者的队伍。我觉得我就像是马拉松比赛时的第一名,或是《阿甘正传》里的阿甘,一路领跑,不敢停下来。只是我的不敢,和他们有所不同。这第一名是怕到手的金牌飞了,那阿甘是没找到答案,只有我,是怕一停下来,就造成踩踏事件,变成鬼们脚下的一张地毯。这样的踩踏事件时有耳闻,哪一年朝圣麦加不要死上N多的人,踩出N多肉酱,变出N多地毯?一张地毯,很好玩吗?你当是迪斯尼动画片里的Tom猫呢。被压路机压过,平平摊成一张纸,然后自动卷吧卷吧,展开来,抖松一下猫毛,转眼又是一条好汉……那个好猫。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救救我。下次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要是有下次的话,我一定谨言慎行,绝不乱说乱动,给自己和你老人家增加麻烦。
   
  观世音菩萨像是听到了我的求助信号,马上就现身了。她穿着一身白衣白裙,头上罩着白巾,飘过来停在我面前。我看着她,满怀仰慕。她果然如同我在画里庙里塑像上见过无数次的那样,是个面颊丰满身材苗条的中年妇女,低垂着眉眼,嘴角带笑,果然是一派温柔慈祥。
   
  我见了她,松了口气,忙忙地躲在她身后,说:“观音娘娘,救救我,让他们别再追我了。再跑下去,我就要跑到外国去撞到绿眼红毛鬼了。”说完就想打嘴。怎么我就没个正经的时候,开口就是废话? 
   
  她微微一笑,朝后面跟上来的群鬼张开手臂,群鬼见了她,都停下了脚步,略带戒备地看着她。我心头窃喜,暗道原来你们也有害怕的。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开口道:“我已听闻,近日新来一妹,有超生往复之本领,便赶来一见。”
   
  我汗颜,嚅嚅地说:“传得这么快?这不过是才刚眼门前发生的事,怎么就传到你老人家耳朵里了?” 
   
  她含笑说道:“此地此际,无隐情也。随雾传开,遍散四周。”
   
  原来脚下的雾还兼具无线电波的功能,这倒是方便。我想起我夏天有时穿一条紧身裙子,要是不带包,手机就没地方放,可又不能不带。我是出去和人腐败的,找不到人怎么办?我点头称是,说:“当然你老人家接收功能好,消息灵通,来得也快。”那简直是一定的。世上那么多人,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祝祷祈福,她消息不灵身形不快怎么能行。话说我自从做了鬼,对这些神灵啊菩萨啊,都不由自主深信不疑了。要搁我没死那会儿,谁跟我说这些,我一定说她是被轮子功洗脑了。
   
  我拉了拉她的衣角,说:“观音姐姐,你可是来让我转生的?我是不是死得很冤?”
   
  观音姐姐还没回答,那群无聊的鬼就嘎嘎嘎嘎地大笑,笑得那叫一个难听,浑身寒毛都给他们笑得立了起来。在观音菩萨面前他们敢这么放肆,莫非这姐姐不是观音?也是啊,观音到这里来干什么?来这里视察工作应该是阎罗王的业务范围。我一想明白,就知道这位白衣姐姐也是来求我的,刚想脚底抹油地溜走,就被她抓住了手腕。
   
  她笑眯眯地说:“冤乎?悔也。”
   
  我看她相貌秀丽,温柔可亲,便点头说:“那是一定的。”那当然是一定的,来这里的谁不冤?谁有悔?不冤不悔的要么转世开始新生活,要么接受命运的处罚。可是,为什么这么一个可怜的冤魂,后面那些鬼要怕她呢?难道她也是一个十分有名的冤魂?
   
  我开始猜她的身份。穿着一身白衣死去的名女人有哪些?想来想去想不出,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她蓦地大悲大恸,从一个温和的妇人转眼变成了一个疯子。呼天抢地哭了起来,又哭又笑,又唱又跳。连数落带比划,说谁谁对不起她,谁谁又欺负了她。她哭得伤心,唱得动听。哭得我的九曲回肠都转了筋,笑得我耳朵都惊了,像是听见有人用指甲刮玻璃。那些鬼们也被她的哭笑声惊得咬紧了牙齿。她这一番哭跳,我才看出她十足是个神经病。怪不得鬼们要远着她些,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啊。
   
  可惜我一点没听清她唱的是什么,不然也可以分析一下她是谁。她哭了一通唱了一阵,停下来一顿,疯状顿去,又成了那个温文哀伤的妇人。她愁云惨雾地问我:“我已言悔,他为何不肯相饶?二十载贫苦相依,不敌失贞失节之一毫?”
   
  我被她闹得神经衰弱,揉着太阳穴问:“你是谁?你不说你是谁,我哪里知道你冤是不冤,悔是不悔?你的未了心愿是什么?”
   
  我以为她会和天皇小星一样不知道自己是谁,或是像范大财主一样记得自己是谁,却不记得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哪知她听我问她是谁,忽然呆立不动,伸衣袖掩住了脸面,痛苦地说:“先为买臣妻,后为屠者妇。投环自经死,难洗泼水辱。”
   
  我听了一时不得要领,转眼看看群鬼,看他们有什么提示?群鬼们满脸鄙夷之色,这个说活该那个说自找。我见不得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妇道人家,哪怕是鬼也不可以,怒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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