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凉州-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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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惜伤亡,架云梯继续攻城,抛石车掩护!”随后又命几队吐蕃兵,开始挖掘通向城墙的地道。
会州四面城墙,到处是惨烈的肉搏白刃战。
残阳如血。
烛卢巩力停止攻城,命大军将会州城贴着城根团团围住,加快开挖地道。城上所有能扔下来的东西都已扔下来了,包括所有的尸体,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城下的吐蕃大军。
崔度、李剑南巡城下来,崔度道:“今日烛卢巩力不顾伤亡,耗尽我城中所有守城物资,现在又四处开挖地道,明日再战,恐会州城难保……”李剑南道:“这烛卢巩力用兵,果然不凡,他是算准了我们熬不过明天一战……如果一切正常,王宰大军明日必至,但只要比他攻下会州晚一个时辰,对我们而言就毫无意义了!而且王宰会反遭尚延心和烛卢巩力夹击。崔兄,如果你是烛卢巩力,你信不信我们今晚会提前弃城突围?”崔度沉吟道:“他会认为,崔度当初攻入城来,是为了帮助这里被困的神策军和凤翔军守城,只等王宰援兵一至,就里应外合突围。城内缺乏守城物资之事,他早知道,我们也早知道,如果我崔度入城是为了马上带着里面被围的万余人冒险突围,早就突围了,又何必等到他攻城,又连续两天守城成功后才突围呢?况且,明日只要再守几个时辰,或许就等到了王宰的救兵了,与其今晚冒险突围,不如就赌明日能再守几个时辰……”李剑南一点头,道:“崔兄的分析,完全在理,本来,按今日态势,明天我们还可以再撑几个时辰,但,一,我们不知道到底要撑几个时辰王宰能来,也不知道我们是能撑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二,这几日,西南方向那支两万人的磨离罴子部只有少许兵力参战,磨离罴子本人也从未现身前线,如果明日磨离罴子部二万人也投入攻城,我们恐怕就连一个时辰也撑不过去!因此,我建议,今夜丑时,全力突围!”
崔度一惊,道:“现在城外吐蕃兵,三倍于我,如失去会州城这个依托,被吐蕃六万大军包围,有全军覆没之忧!”李剑南用手不断揉搓额头,道:“这我又何尝不知……但形势正如我们刚才分析的,在没有援兵时孤军突围固然是凶险万分,但和明晨守城比起来,未必就更凶险。吐蕃兵力是三倍于我,但在黑夜混乱中,不能完全体现优势,再加上他们是四面围城,我们不会同时面对六万人,只要我们提前部署得当,突围的风险就比死守的风险低一半!”
崔度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圈,最终轻轻地点了下头,道:“咱们兄弟就孤注一掷,豪赌这局!”
二人的右手,响亮地互击了一下,狠狠握在一起。
烛卢巩力不是没想到崔李二人今夜有突围的可能,但他实在不相信这两个年纪轻轻却沉稳老辣的对手会在形势尚未不可收拾前便甘冒奇险弃了自己的唯一的依托会州城而将自己暴露在三倍于己的大军合围之下!
烛卢巩力稳坐中军帐,第一道命令就是:所有部队,听调遣行动,不得有任何慌乱盲动!
传令兵走后,烛卢巩力开始在心中飞速盘算崔、李二人的突围计划:突围,必然要避实就虚,自己的中军两万五千人设在东城门,是兵力最强的所在,是必须避开的。磨离罴子部两万兵马驻守在西城门方向,剩下的就是南、北两个城门,北面是凉州王宰救援的方向,有一万人驻守,南面可以向会州。凤翔靠拢,有五千人驻守。现在,崔、李二人最后可能突围的方向,就是兵力部署第三薄弱的北城门,以期能和王宰会合,另有一种可能就是南城门,凭借二人全部优势兵力,突围向原州、凤翔挺进。
而现在,王宰的援兵还不知何时能到,崔、李二人的第一选择必然会是凭自己本身的兵力,向南城门突围!
烛卢巩力认定,崔、李二人对北城门外守军的攻击是佯攻,只调五千兵马去支援,静观其变,反正崔、李的两万大兵真的都出城和北城外的守军缠斗在一起,也无法马上脱身,自己的中军的另外两万人可以从容截断他们的退路,围而歼之。烛卢巩力又令磨离罴子部迅速率一万五千人马从西城门向南城门移动,而中军剩下的两万人,除五千负责驻守,剩余一万五千人马作好准备,可随时增援北门或南门。
刚布置停当,就传来南门有唐兵大规模突击的消息,烛卢巩力一击掌,命中军的一万五千人迅速赶往南门支援,虽然猜到了崔、李二人的撤退方向,但烛卢巩力仍然不敢懈怠,不断派出探马,将交战时的点点滴滴消息随时传回以供自己分析思考。
南城门磨离罴子部一万五千兵马赶到,已稳定了局势。
中军一万五千兵马赶到,崔、李军开始招架不住。
崔、李败退回城中,紧闭南城门。
烛卢巩力一愣,疑惑不解地等待下一条消息。
消息传来:崔、李二人从西城门向外突围!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撤退方向,声东击西,指南打北,果然神鬼莫测!烛卢巩力心一沉,现在西城门外只有五千守军——烛卢巩力马上命磨离罴子部一万五千人从南城门向西城门移动增援,又命北城门一万守军增援西城门。烛卢巩力暗想,这两个小子果然够奸猾,可惜那西城门外有条大河,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突围的,等你们到了河中,被对岸的五千兵一拦,再加上南、北的两万五千人从后堵截,定然是要全军覆没,想到这两个劲敌今晚就要在自己手中输个万劫不复,烛卢巩力面上肌肉抽动出一个狞笑。
磨离罴子光着脚板,下身是一条牛皮裤,上身挂了件单衣坎肩,也不扣,任由胸毛、腹毛密密麻麻肆无忌惮地露着,肩上扛着重达三百余斤的青铜独角娃娃槊。脸上怒气冲冲。
他觉得自己的确应该生气,奉尚婢婢命从兰州来打会州,结果是城不让攻,仗没得打,只能在那里隔着河傻看,空有一身力气使不出来,今天好容易接到命令,以为有仗打了,在南城门还没劈死十个唐兵呢,这唐兵就撤得干干净净,现在又要从南城门赶到西城门,早知道就在西城门等着了!
对面急匆匆赶过来的,不是自己要打的唐兵,而是北城门的吐蕃守将,磨离罴子喝道:“你可见了唐兵么?”那守将呆呆地摇头,磨离罴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步一步走向西城门,将手中的青铜独角娃娃槊举起,狠狠砸在了西城门上,一声闷响,那两扇门已从中间裂开一道巴掌宽的缝隙,磨离罴子又是一槊,门闩折断,西城城门大开,磨离罴子大喊了一声:“给我进城去杀!!”
最后一条情报让烛卢巩力眼冒金星:崔、李二万大军,已从西城门撤回城中,重又在北城门冲出,已将北城门五千守军防线击溃,正向外逃窜!
烛卢巩力气急败坏,一拍帅案,嘶声道:“命所有兵将,随本帅全力追击唐兵!!”
崔度在夜空下仰天长笑。李剑南道:“崔兄现在先别高兴,前面那条狭长的山谷小路,我们大军如果能顺利通过,才能真正逃脱烛卢巩力和磨离罴子的追击。”崔度道:“我不信烛卢巩力有那么神,在那里还能埋伏一支人马!”二人正说着,忽然身后一阵大乱,有兵来报:“有吐蕃大将,独自一人,尾随追杀而至!”崔度皱眉道:“殿后的不是陌刀队那三百人么,一个番将如何能进得来!”那兵道:“那番将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三名陌刀大将,已一战死,一重伤,陌刀队死伤过百,抵挡不住!”李剑南大惊,道:“磨离罴子!一定是他!”崔度道:“我去会会他!你先带兵过那个山谷。”李剑南点头,率队向前。
一声号炮,山谷中闪出一支人马。
前面两员吐蕃大将,一个是莽罗薛吕,一个是结心。李剑南心中暗暗焦急,知道如果不迅速料理了这两个尚婢婢手下大将,自己身后的两万大军随时可能被烛卢巩力和磨离罴子六万大军追上围歼。李剑南一挺手中剑,纵银蹄金鬃呼雷豹,莽罗薛吕刚欲摆十三节枯骨亮银鞭上前,忽然斜刺里冲出一匹桃红马,拦在两人中间,李剑南看着那熟悉的粉红色的绢布甲,张了张口。梅朵对莽罗薛吕道:“哥哥,让我来吧。”莽罗薛吕道:“你不是在延心将军那里么……”梅朵不答,转过马,对李剑南正色道:“李将军,请赐教。”李剑南看着梅朵,手中的剑尖垂下。梅朵从腰上的两个鹿皮囊中提出两个亮晶晶的小轮子,一个是太阳形,一个是弯月形。梅朵将二轮在手中一撞,发出如乐般悠扬的一声,嫣然一笑中,梅朵出招:“月圆”——月轮带着清冷的光华升到半空,不动,继而,又似承载了太多的悲哀和无奈,最终无法停留在最高处,徐徐旋降向李剑南前胸,李剑南目光呆呆地被月轮牵动着,梦游般伸剑一挑,哪知这剑尖一挑之力,居然被急速旋转的月轮卸掉大半,只偏了一偏,又旋向李剑南左臂。李剑南一惊,偏身仰在马背上,月轮从左肩上掠过,转了个弯儿,又回至梅朵左手心中。李剑南提马,出剑,乾一式刺梅朵右肩,梅朵右手一摆,李剑南的剑正刺在了日轮中心上,一声脆响,二马交错之际,梅朵忽然马失前蹄,惊叫一声,身子一歪倒向李剑南身前,李剑南想都没想便在梅朵腰上一揽,剑便架在了梅朵脖子上,对莽罗薛吕和结心喝道:“还不快让开一条道路,否则你家梅朵大将军性命难保!”莽罗薛吕急道:“李将军千万莫伤了我梅朵妹子!我撤兵就是!”结心沉声对莽罗薛吕道:“不能撤兵!如果让李剑南和崔度过了此谷,我军必大败无疑!”莽罗薛吕忽然右手鞭指向结心喉头,喝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梅朵妹子的命重要!此事过后,延心将军要斩要杀,我莽罗薛吕一人承担!”结心面色灰败,冷冷看了莽罗薛吕一眼,挥手道:“传令下去,闪开一条道路!”李剑南回头道:“加速行军,不许伤这些吐蕃兵将性命!”一提马,先进了谷。
幽暗的山谷中,梅朵就软软仰躺在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