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凉州-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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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了城墙上有四大天王和另外十个生肖呼喝打斗之声,再有八尺,就可以爬上墙头了……腿上一痛,李剑南知道中了一箭,好在,只有八尺了!水灵断断续续道:“……‘五蕴……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李剑南的右手已经攀上了墙垛,古榕阴一刀砍向李剑南的那只手,李剑南间不容发之间撤右手,左手已捏住了古榕阴的刀背,古榕阴身子被带得前冲,李剑南借力,身翻至半空,一脚踢到古榕阴背上,歪头对水灵笑道:“水灵,我们安全了!”落地,水灵的双手,仍紧紧扣在李剑南的脖子上,李剑南两手向后,摸到水灵的腰,湿湿的,黏黏的,李剑南哆嗦着双手继续向后摸,摸到的是一簇一簇冰冷的箭杆,李剑南猛转过身,抱住连胸前都洇满鲜血的水灵,浑然不顾双手被水灵后背上密密麻麻的箭尾刺入,李剑南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声,抱着水灵坐倒在地上,对着水灵依旧生动、还含着一丝笑意的脸,心口不停抽搐,却一声也哭不出来,耳边只是萦绕着水灵最后的声音:“……‘五蕴……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爬起来的古榕阴从李剑南背后偷偷一刀刺过来,李剑南背上一痛,本能地回右手一捉,握在刀上,但他全然感觉不到手指被刀刃割破带来的疼痛。古榕阴被吓得忘了弃刀逃跑,眼睁睁看着李剑南放下水灵起身,用另一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古榕阴的腿一软,李剑南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问:“结婚这些年,你是怎么对水灵的?”古榕阴不断咳嗽,伸舌头,用手指着李剑南掐他脖子的手,李剑南的手指微微一松,古榕阴喘息道:“她是我老婆,我当然对她很好!”李剑南仍是那样的声音:“水灵是个很好很好,很有志气的女孩子,她绝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你这样卑鄙的小人,她不会容忍自己的丈夫投降吐蕃。”李剑南右手向前一送,古榕阴听到了自己的肋骨被刀柄击碎的声音,他挣扎了一下,嘶声道:“我是钦差大臣,你不能以下犯上——”李剑南继续握着刀刃,将刀柄整个送入古榕阴的腹中,然后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道:“你那么想投靠吐蕃,我现在送你去。”左手一抬,古榕阴从城墙内飞出,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烛卢巩力前面,烛卢巩力吓了一大跳,喊道:“攻城!攻城!”李剑南转头,对着激斗正酣的四大天王和十生肖暴喝一声:“全部住手!!现在开始,会州城所有军民,归我指挥!!”十四个人,真都被他这声喊镇住,停了手,不知所措。李剑南喊完,又坐下来,将水灵抱在怀中。多闻天王向正无所适从的诸多神策军和凤翔兵喊道:“各位兄弟,钦差古榕阴和神策军统领罗秀叛国投敌,与各位兄弟无关,古榕阴已被李元帅正法,大家要同心协力,拼死守城,崔节度使一定会来营救我们的!”
烛卢巩力正指挥攻城,忽闻禀报:崔度带领约一万人马袭击右翼,正向会州东城门挺进。烛卢巩力略一思索,道:“不必全力抵抗,放他过去,断他后路。”然后抬头看了看西城墙上顽强抵抗的唐兵,挥手道:“停止攻城,撤到中军。”
多闻天王陪着崔度来到李剑南身边。崔度与李剑南并肩坐着,没有说话。李剑南脱下身上的一件皮衣,小心地盖在水灵的身上,又用手替她拢了拢遮在脸上的鬓发。崔度起身,解下自己的灰色披风,也轻轻盖在水灵的身上,道:“水灵姑娘的确是个奇女子,崔某人都钦敬她的所作所为。但是剑南,你不能这样抱着她一辈子,她救了你,不是希望你为她沉沦,而是希望你能活下来,做些更有用的事情!”李剑南怔怔地,停止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口中自语道:“水灵很想家,很想回凉州,我要带她回凉州。”崔度蹲身,道:“害她的还有罗秀!”李剑南散乱的目光一聚,把牙咬得咯咯作响,崔度知道他已回过神来,松了口气,道:“剑南兄,节哀顺变,从长计议!”李剑南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我不该不和你说一声就走了,累得你冒险前来救援……”崔度道:“换成是我,恐怕做法和你一模一样!我不能看着兄弟你被困在城里,要守城,咱们兄弟一起守!”李剑南心头一热,道:“好!我们兄弟就共守会州城,看他烛卢巩力和磨离罴子有什么本事攻进来!”崔度朗声大笑,道:“剑南兄从来都是越挫越勇!我派了董威带一千人马护送随儿回原州,让沈戍边带了八千人马去接应王宰,我这一万人,索性就冲进会州城里,还少了风吹雨淋,与会州城这几千人马合二弱为一强,不让他各个击破,城里的兄弟也有饱饭吃了,嘿嘿。”李剑南点头,道:“以退为进,釜底抽薪。这样烛卢巩力自然不敢分兵去追击沈戍边,而我们的会州城又可以多守几天了!”崔度道:“可惜会州城内守城的器械太少了……”李剑南迎着晨光,道:“把城里的房子拆一些,房梁当滚木、砖和地基的石料当雷石,应该能撑一阵子。”崔度笑道:“好主意!再将城墙上浇一些水,冻成冰,这下烛卢巩力有玩儿的了!”
李剑南拾了些枯枝,将水灵的身体缓缓放上去,最后在水灵的额上深深吻了一下,用火石点燃了枯枝……搜集好骨灰,包好放到了怀中。
李剑南向多闻天王拱了拱手,道:“多谢你们四位天王刚才出手相助,不然剑南上不了城!”多闻天王道:“于公于私,我们兄弟出手都是责无旁贷,幸好古榕阴这厮不知你和我们四兄弟在法门寺的那段交情,再加上这十几年我们都是和那十个生肖合练‘十二生肖诛仙阵’,这才侥幸能阻拦一时……”李剑南道:“带我去见那十个生肖。”
那十个生肖一见李剑南,立刻剑拔弩张,一时却又不敢主动出手,李剑南向他们十个一拱手,道:“当年破阵杀子鼠和亥猪二位前辈,实在非剑南本意,也是为除国贼仇士良。十位前辈为兄弟报仇之心剑南理解,但现在,我们最好放下私人恩怨,先齐心协力共抗吐蕃,如果之后大家都能活着,剑南任由十位寻仇,如何?”巳蛇还剑入鞘,闷闷哼出一口气,道:“也罢!只是我们兄弟不会听你调遣,只听崔节度使的!”李剑南一笑,道:“这当然可以,多谢十位前辈肯先放过晚辈!”午马叹了口气,道:“多谢李将军又给我们兄弟留面子,当年我们十二兄弟都在的时候,尚且胜不了你,现在虽然由四大天王顶替了子鼠和亥猪的位置,但这四人跟你是好朋友,自然不肯助我们布阵,我们又如何能替那二位兄弟报仇……蒙将军不弃,毕竟我们也是大唐子民,我们兄弟尽全力帮助守城就是了!”接着十人默默退下。
烛卢巩力回营不久就发现另一部崔度兵马已去接应被阻凉州一带的王宰,而他又不能分兵追击,以防城中的崔度、李剑南突围。现在留给他必须破城的时间,不超过三天,不然,受到里外夹击的,可能就变成自己了,王宰的两万骑兵可不容小觑。烛卢巩力不觉得需要三天,因为他离开会州的时候,没有给那里留任何一种守城的器械,而对会州城防设施的熟悉,让他觉得,想攻破会州城,两天时间已经足够。本来只需要一天,出于对崔度、李剑南二人能力的尊重,不妨放宽一天。
拂晓,烛卢巩力下达四万兵从四面同时攻城的命令。
黑云压城城欲摧。
先是四面八方的抛石车,其中几袈主力抛石车,需二百人同时拉动车的杠杆,在二百步开外抛出百余斤的大石,声势煞是骇人。大小石块如雨般落在城墙上和城墙内,五组石雨过后,六轮云梯车从第二排冲上,却未受到城上弓箭狙击。城上依然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不见。
带着寒意的阳光,照耀着高出一块又加厚了一层的城墙上的冰。连云梯都很难架稳。李剑南招呼着刚才集体躲起来的唐兵去捡刚才射进来的石块,搬到城墙上。
烛卢巩力发现,他本以为没有什么抵抗武器的唐兵,从城上砸下了刚才自己射进去的大石头、大小长短不一的房梁做的“滚木”,还有地基挖出来的青石,甚至直接就是瓦片,除非在射程内,连弓箭都不肯浪费一根……烛卢巩力大感头痛。
李剑南和崔度,各负责两面城墙的指挥,仅有的几队勇猛顽强冲上城墙的吐蕃兵,也给二人随手料理了。
眼见久攻不下,已有了几千人的伤亡,虽明知对方城内能用的防御之物已不多,但天色渐晚,己方又士气严重受挫,烛卢巩力只好鸣金收兵。
崔度、李剑南击掌相庆。
李剑南道:“晚上我们带队偷偷出城,把白天扔下去的东西都捡回来,明天继续用。”崔度捂着嘴笑道:“烛卢巩力明天该气得吐血而亡了!”李剑南皱眉道:“这招只能用一次,明天如果王宰还不来,吐血的就是我们两个了。”
烛卢巩力没有吐血,而是血贯瞳仁,暗恨自己大意,让昨天的牺牲白费了。烛卢巩力干脆在用云梯车攻城的同时,命兵士推着飞桥车,架在护城河上,然后运过冲车,以车上所悬木柱一下一下重重撞击城门。李剑南找到崔度,道:“你、我、十生肖、四大天王各带一小队身手好的弟兄,提陌刀,开城门,砸烂那些冲车和飞桥车,然后迅速退回。让城上的弓箭手全力掩护!”
烛卢巩力眼见得众吐蕃兵正全力撞东城门之际,城上一阵箭雨,接着城门忽然大开,冲出二十几个手提陌刀之人,将冲车砍了个七零八落,又如虎入羊群般将刚过了护城河的几百吐蕃兵杀得哭天嚎地,护城河上的几架飞桥车也被他们砍碎,之后这二十几人迅疾退回,又将城门紧闭。烛卢巩力在高处看得清楚,那为首之人,不是李剑南是谁!不久闻报,其它三个城门也都遭唐兵突击,攻城器械损毁严重!烛卢巩力闭起眼睛,平息着胸口的起伏,道:“不惜伤亡,架云梯继续攻城,抛石车掩护!”随后又命几队吐蕃兵,开始挖掘通向城墙的地道。
会州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