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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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他怀中倦极入睡之后,凌筠盯着她沉静的睡容,若有所思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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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坐忘,源自《庄子?大宗师》:“隳支体,黜聪明,离形去智,同于大通,此谓两忘”,是道门心法中物我两忘的境地。
血契
徐思妍站在一条黑暗沉肃的长长走廊中,看不见出口,看不见尽头,寂寞恐慌。
窒息中,发现两侧一道道紧闭着的门缝中竟隐隐透着光亮,于是她推开了离她最近的门。
峰峦凝翠,山径蜿蜒,白云深处有人家。
门的里面原来别有洞天。
她似受到召唤的走进了朴素简净的木屋,其中空无一人,于是从后门出去,沿着绿茵小路走上了山顶,不意外的看到鬼斧神工雕砌成的天然平台上,相偎相依的一对璧人。
男子斯文清淡,称不上英俊,但身周飘漫的高远旷达,让这连天之峰亦显得矮小,是个极为不俗的人。
转而看向他身边的女子,美丽无伦,竟是绝世的佳人,只不过眉目间,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竟和自己有些相似。
徐思妍低头略一沉吟,恍然明白,这是她的母亲——胡妍,而她走进了尘封的记忆。
要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什么呢?
徐思妍茫然四顾,迷惑间,看见母亲对她嫣然一笑,伸手指了木屋的方向,于是,她又顺着来时的小径走了回去。
木屋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门也不知道被谁关上了。
她开门走了进去,见到刚刚在山顶告别的母亲已身怀六甲,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床边坐着一个如月如莲的少女,晶莹似玉,缥缈若仙,竟是她的太后姨娘……
只不过,她知道,那时候的姨娘是萧梦然——江湖上人称“谪仙”的萧梦然,而不是后来世人所仰望敬畏的苏太后。
世事无常,便如风云变幻。
感叹中,她听见母亲温柔的声音,“其实我早就算出他命里无妻无子,但我不在意。我是妖,我的存在本就是天所不容,所做的逆天之事并不多这一件,所以我偏要他有妻有子。”
“但你可知道就算有阵法和结界帮你,你和孩子还是有可能只活一个。”姨娘不厌其烦的提醒她。
“我知道。”胡妍转头看向了徐思妍,目光中充满怜爱,“若是那种情况,我要我的孩子活。”
她清泪盈眶。
她便是那个逆天存在的孩子,身上流淌着人妖结合的禁忌之血,出世便背负着受到诅咒的命运,注定要靠吸噬最亲近之人的生命存活——因为她是无命之人。
而为她牺牲的第一个人,便是她的母亲……百年的精狐本命,只能延她十几年的时间,母亲还是给的义无反顾……
徐思妍黯然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却发现自己正身处宫中的未央池畔。
一阵呜呜的哭声从梅林深处传来,她的心莫名的被牵动,循着声音走了过去,见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坐在铺满落梅的地上。
“为什么哭?”徐思妍轻抚小女孩儿的头,温柔的问她,女孩儿却恍若未闻,依然故我的哭得伤心。
旁边突然跑出一个满脸稚气却晶莹剔透的小男孩儿,深黑的眼睛中泛着幽蓝,看起来十分的眼熟。
“姐姐为什么哭?”他很没形象的蹲在了女孩儿身边,好奇的看着她。
女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答道,“我不是你的姐姐。”
“那你是谁?”男孩儿惊讶的睁大了美丽的眼睛,不能理解姐姐为什么变成不是姐姐。
“我是妖狐的女儿,而且我一生下来就害死了我娘。”她说着话,哭得更加伤心。
他低下头,认真的想弄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却只有更疑惑,许久抬头安慰女孩儿道,“不是姐姐也好,不是姐姐便可以做娘子了。”
徐思妍在一旁轻笑出声。原来四岁的凌筠就曾向她求过婚,她竟然不记得了。
七岁生日那天,母亲封存在她身体中的记忆和灵力觉醒,那时她才知道,姨娘并不是亲姨娘,而她是飘零的孤女、世人眼中的妖孽。
只不过她十分的幸运,姨娘从来视她如亲生,又有疼爱她的舅舅、干爹,因此来自身世的阴影并没有困扰她多久。很快就变成记忆中薄薄的一页翻了过去。
小男孩儿似听到徐思妍的笑声,站起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甘露殿的方向走了过去,她有些恍惚的跟了上去。
“为什么不肯跟姨娘走?”
推开偏殿的大门,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一个女孩子不满的质问着谁。
引着徐思妍过来却消失在殿前的小男孩儿又出现在了眼前,身材已被岁月抽长,脸上仍有稚气,一双黑眸却已经深沉的吓人。
“因为我不只是母后的孩子,我同时也是先皇的血脉。”童音未褪,吐出的话语却早已非是童言。
生来便已是天下至尊的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天真。
那年他九岁,她十二岁。而姨娘,终于决定不再做苏太后,要做回只属于干爹的萧梦然。
听说这个消息时,她是替姨娘高兴的,因为她清楚,虽然作为苏太后,姨娘权握天下,却始终不能快乐如初见干爹时。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这是姨娘经常唱的一阙小调,而她明白,这也是姨娘心中最深沉的向往。
“你留下来,姨娘会伤心亦会担心。”小小年纪便已妍丽无伦的女孩儿走到男孩儿身前,微微仰头,不死心的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因为自幼修习逍遥心经,徐思妍生长发育极为缓慢,那时的他就已经高过她少许。
“母后有谢相安慰,并不会伤心太久,而若韶音留下来陪我,相信她会少担心许多。”他温然一笑,却遮不去眼中的狡猾算计,“何况苏大将军重伤沉睡、身后只有两个稚龄堂侄,偌大的国公府,除了母后,只剩韶音一个能话事的主子,韶音忍心这样一走了之,任大将军毕生成就烟消云散吗?”
女孩儿睁大眼睛死死地瞪他,却无奈的知道心意已经动摇,逍遥江湖的美梦,就在这一番话中破碎远杳,此后半生必要跟他在朝中宫中沉浮挣扎。
不过那时的她,留下来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爱子心切的姑姑,为了沉睡幽谷的舅舅。
她承了他们太多的情,就算耗尽一生怕也是难以还清,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这时的两小无猜,并没有能预见到他们之后的纠缠,沉痛的难以想象……若是预见到了,不知会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呢?
徐思妍微蹙眉的转身,推开了另一扇门。
“国师,为何中毒的是我,倒下的却是她?”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声音中掺杂了焦虑急躁,显得格外难听刺耳。
大皇子精心部下的杀局其实早在凌筠的算计之中,却没想到最后一招竟是混毒——涂在杯上的药无毒,下在酒中的药无毒,搅在一起无毒,喝下肚却是致命的毒。
这是一直在西域流传的秘术,在大皇子的手下招供之前,凌筠甚至没有听说过这种混毒之法。
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没想到一跌便险些再也爬不起来。宫廷之中,果然是容不得任何失败的地方。
“这是因为郡主在殿下身上下了‘庇护咒’。”须眉皆白老僧,面目拙朴,语气凝重。
“庇护咒?”凌筠眉皱头紧皱,从容不再。
“据说施咒人可以自身折寿为代价,替被施咒的人承受一次大劫……老衲亦是第一次亲见此咒。”国师一向慈祥的脸上,难得的失了笑容。
“折寿并非殒命,为何她却昏迷不醒?”凌筠的脸上阴云密布,令人丝毫不怀疑若躺在床上的少女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立刻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国师沉吟不语,似不甚明了,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却在此时淡淡的响起,“因为妍儿本是无寿无命之人。”
凌筠和国师皆是一惊,同时讶然的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漂浮在昏迷不醒的少女上空,面目与少女极为相似,而身体竟是透明的。
“您是她的生母?”凌筠见此情景,立刻猜到了女子的身份。
她微颔首,便转而望向少女,满眼怜爱道,“她逆天而生,本不应存于世上,我用百年精狐本命,才强让她活了下来,却也算出她难活过十五岁。”
“所以施主封存了一抹意识在郡主的身上,大劫之时便会出现?”国师主动开口,点破女子并非实体亦非灵体,只是残念。
女子未反驳,算是默认。
“那您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有办法让她度过此劫?”凌筠盯着她,仿若盯着一根救命稻草。
“只有一个办法。”她抬起头,直勾勾的看进凌筠的眼睛,“找命格极贵之人与她订立血契,两人从此同生同命。”
“为何定要命格极贵之人?”他略微思索后追问。
“这样才能承受天怒。”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殿下还请三思。”凌筠沉吟不语时,国师突然沉声开口。
凌筠转而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殿下一身系千万百姓。与郡主订立血契,他日若郡主不幸,致帝星早殒,恐惹天下生灵涂炭,此为其一。”国师一向悲天悯人,担心他们两人订立同生之契后,徐思妍如果意外夭逝,会连累凌筠,引来社稷动荡。
凌筠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垂下眼,久久不语,似在心中犹豫难决。
世人皆道帝王为天下至尊,必可为所欲为,却不知这世上,最有资格感叹“长恨此身非我有”的,就是帝王。
牵一发,动全身。若社稷是全身,帝王便是那一发。
轻易的将自己的命运绑到一个女子身上,即使是最钟爱的,也非是一个真正的帝王所为。他若这般做了,固是能成全自己的心意,负的却不只是全天下,还有对他寄予厚望的先皇。
他不足两岁,先皇已崩殂,将如画江山托付与母后,留给他的则是先皇自他出生之日,便开始亲笔书写的十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