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磨-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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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子把脸埋在他胸膛里,工作完毕,她可尽情度假。
陈裕进与世无争,同他在一起真正开心。
〃为甚么到火车站?〃
〃乘火车去南部看堡垒。〃
〃订妥酒店了吗?〃
〃唏,去到哪里是哪里,大不了睡在街边。〃
〃可是,我有七箱行李。〃
〃捐赠慈善机关,或是扔到河里。〃
〃好,豁出去了。〃
印子从未试过学生式旅行,乐得尝试,跟着裕进南下,在火车上看风景,累了,蜷缩在一角打盹。
身上的衣服稀绉,而且有味道,他们并不在乎,租了车,在乡镇小路上探访葡萄园,用有限法语,一打听,才知道已经来到著名的波都区。两人在农庄借住,一直游到马赛,走了几千公里,累了在花下休息,饿了吃海龙王汤,快乐过神仙。
不过,一路上也靠信用卡支撑。
终于,经过一间豪华酒店,〃今晚,要好好睡一觉。〃他们下榻套房。印子泡在大浴缸里,乐不思蜀,心想:与陈裕进余生都这么过,可需要多少经费呢?还在盘算,电话铃响了。
竟是阿芝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姐,整整一个星期失去你影踪,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幸亏你用信用卡付帐,我才有你下落,印子,洪先生心脏病发入院,已经做过大手术,可是病情反复,未脱离危险期,他想见你最后一面。〃印子震惊。
她一时间没有言语。
阿芝说:〃在理,与你无关,在情,说不过去,你且回来见他一面,旅游的机会多得是。〃
印子仍然不知说甚么才好。
〃我去看过他,很可怜,英雄只怕病来磨,平日那样神气的一个人,此刻身上插满管子,动弹不得,子女远远站着等他遗言,像是不认识他似的,前妻不愿现身,印子,你想想。〃
印子终于说:〃我马上回来。〃
阿芝松了口气,〃难为你了。〃
印子放下电话,披上浴袍。她看到裕进站在露台前看风景,背光,穿着内衣背心,美好壮健的身形尽露。
他没有转过身子,只是无奈而寂寥的说:〃又要走了?〃
〃我去一下就回来。〃
裕进忽然说:〃去了就不必回来。〃
印子看着他,〃你说过会永远等我。〃
裕进答:〃我反悔了,所有承诺均需实践,世界岂不累死。〃
印子沉默。
〃再等下去,我怕你看不起我。〃
〃我明白。〃
〃失望的次数太多了。〃
〃我知道,每一个人的忍耐力都有个限度。〃
〃你回去吧,他们等着你。〃
〃我只回去一刻。〃
裕进忽然笑了,〃今日一刻,明日又一刻,我同你不能这样过一生。〃
他收拾证件,取过外套,拉开酒店房门,〃再见。〃竟潇洒的走了。
印子也没有久留,她立刻到飞机场去订飞机票。
归途中印子脚步浮动,一切都不像真的,阿芝立刻把她接到医院。
洪钜坤的实况比她想象中还要差。他整张脸塌下,皮肤似棉花般失去弹力,嘴与鼻、手及胸都插着仪器。
但是他还看得见印子。
〃你——〃,他挣扎着动一动,神情意外,没想到印子会出现,随即闭上眼睛,看错了,他想,一定是幻觉,她怎么会来。
可是,那轻柔的声音传来。〃吃得太好,是都市人通病,问你还敢不敢餐餐烤十八安士的红肉。〃
是她,她真的来了。
他又睁开眼睛。
印子按住他的手,〃痊愈以后,坏习惯统统改一改,多点运动,我讨厌哥尔夫,飞丝钓鱼倒是不错,要不,索性行山,或是徒手爬峭壁,唷,可以玩的说不尽,何苦天天坐在钱眼里。〃
忽然之间,那铁汉泪盈于睫。
看护过来检查仪表,〃咦,生命迹象有进步。〃立刻抬头看着印子,〃小姐,无论你是谁,留在这里不要走。〃
印子轻轻说:〃我想淋浴更衣。〃
看护笑着同病人说:〃这要求仿佛不算过分。〃
洪钜坤握住印子的手,〃不……〃
印子无奈,〃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言堂,专制、霸道、自私、不理他人感受。〃洪钜坤不住摇头否认。
阿芝进来轻轻放下一只手提包。
印子说:〃我借这里的浴室用一用。〃
洪氏住的医院套房像豪华酒店一般,设备齐全。
印子淋浴洗头,不久套房内蔓延着一股茶玫清香,把消毒药水味统统遮盖过去。洪钜坤忽然找到生存下去的理由。
半晌印子穿着便服擦着湿发出来,看到长沙发,便躺下看杂志,〃我睡这里就很好。〃
顺手取过茶几上水果咬一口。
洪钜坤轻轻问:〃男朋友呢?〃
印子一怔,在这种时候他还有闲心问这个,可见他生命力之强,印子毫不怀疑,他一定会渡过这个难关。
她不敢讪笑他,只是据实答:〃丢了。〃
〃因为我?〃
印子无奈,〃一听到消息马上赶回来,他受不了。〃
〃不好意思。〃
〃你我何用客气。〃
〃你那么爱他。〃
〃不,〃印子更正,〃我爱我自己更多。〃
洪钜坤笑了。这是他发病以来第一次笑。
印子轻轻说:〃那么他呢,也发觉不值得为我再牺牲下去,于是因了解分手。〃
〃是我从中作梗的缘故吧。〃
印子答:〃你一定要那样想,也任得你。〃
他满意地合上眼。接着,他轻轻说:〃在我年轻的时候,戏院每天中午,做旧片放映,叫早场。〃
印子点头。〃我听说过,那是戏院的流金岁月。〃
〃我看了无数名片,其中一套,叫《野餐》。〃
〃我知道,金露华与威廉荷顿代表作。〃
〃印子,同你谈话真有趣。〃
〃你知道为甚么?俗人对俗人。〃
洪钜坤笑得呛咳。
〃记得他俩跳舞经典的一场吗?她穿一件桃红色伞裙,轻轻扭动双肩,看着他舞过来……少年的我,为那艳色着迷。〃
〃女主角的确是尤物。〃
〃印子,你愿意为我穿上桃红色伞裙跳舞吗?〃
印子答:〃我试试,不过,怎么能同荷里活比。〃
洪钜坤感喟地说:〃你更清丽。〃
这时,守在套房外的王治平忽然推门进来。
〃洪先生,冯小姐想见你。〃啊!是新宠来了。
洪钜坤立刻说:〃叫她回去。〃
可是冯杏娟已经推开王治平走进来。她急了,〃你为甚么不见我?〃一眼看见刘印子,〃啊!原来如此。〃
不由分说,疯子似的扑到印子面前,闪电般左右开弓给了她两记耳光,〃你抢我的男人!〃这一幕何其熟悉,各人连忙喝止,把冯杏娟拉开,可是印子已经吃了亏。
王治平几乎要把那冯杏娟拖出病房,打了人的她还一路号啕大哭,令看护侧目。
洪钜坤想坐起,〃谁放她进来?〃
〃我。〃
大家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斯文而豪华的中年太太,缓缓走进来。
洪钜坤静下来。这是他的元配。
他不由得说:〃我们早已分手。〃
〃我是为看一子一女而来。〃
〃我不会亏待他们。〃
〃我要听的就是这句话。〃
洪钜坤冷笑说:〃你们都觉得我这次是死定了。〃
前任洪太太看着刘印子,〃是这种兀鹰,闻到死亡气息,专赶回来等分赃。〃
〃治平,送太太回家,劝她以后尊重自己身分,别乱走。〃
她走了以后,印子取来冰袋,敷着热辣辣的面颊。
她嘲弄地说:〃都拚死命的打妖精。〃
〃印子,〃洪钜坤无比歉意,〃我一定补偿你。〃
〃不必了,我已经够用。〃
〃不是钱,印子,我们结婚吧。〃
印子大哭,〃你老以为结婚是对女人的恩惠,也不想,谁要同你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
〃我有甚么不好?〃
医生看护过来替他检查,他才噤声。
医生劝说:〃洪先生,家人吵闹,对病情无益。〃
印子拥着冰袋累极在长沙发入睡。
洪钜坤却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三日之后,他已可以坐起来处理公文。
医生笑道:〃医院里时时有这种奇迹出现。〃
印子说:〃我想回家。〃
〃不准走。〃
印子温和地说:〃你早已不能控制我。〃
洪钜坤沮丧。
〃我再陪多你三天可好?〃印子说。
洪钜坤说:〃印子,我郑重正式向你求婚。〃
〃没可能。〃印子笑着摇摇头。
阿芝照常替她拎来更换的衣服,司机买来她爱吃的云吞,这几天她都没有离开过病房。
印子问:〃外头怎么样?〃
阿芝说:〃那冯杏娟对记者说了许多奇怪的话,全市娱乐版大乐,争相报道,医院门口全天候守着十多名记者。〃
印子看着洪说,〃找个这样没水准的女人,祸延下代,叫子女怎样见人。〃
洪钜坤一声不响。阿芝骇笑,敢这样骂洪某的人也只得印子一个人。
〃还不叫治平去摆平她。〃
门外有人咳嗽一声,可不就是王治平,他轻轻说:〃冯小姐今日起程到多伦多读书去了。〃
印子嗤一声笑出来。
〃很快洪先生会到加拿大办一家私人女子大学,专门收容他的剩余物资。〃
王治平忍笑忍得面孔僵硬。
洪钜坤出院那一天,印子没有出现。
他问手下:〃人呢?〃
阿芝连忙说:〃在家等你。〃
〃可是不舒服?〃
〃的确是累了。〃
〃给我接通电话。〃
来听电话的正是印子本人,〃你一个人出院,记者群觉得乏味,就不再跟踪。〃
洪钜坤只觉恍如隔世,车子驶近印子的家门,他像是还魂回来,他深深叹口气,还有甚么看不开,还有甚么好争。他只希望印子可以留下来陪他泛舟西湖,逸乐地共度余生。
他行动有点缓慢,伤口也还疼痛,轻轻问:〃印子,印子?〃
佣人斟出香茗,替他换上拖鞋,轻轻退出。
这是一个阴天,可是,客厅光线比平常更暗,洪钜坤正在奇怪,忽然之间,他听到微丝音乐声。那音乐像一线小小流水般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