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一-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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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顺畅地发动,蜿 於山间小路。季海蓝偏头凝望窗外,似乎在欣赏着风景,但其实外头只是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终於,她轻声叹息,放弃假装。
她转向柏语莫,「可以告诉我,我是来自什麽样的家庭吗?」他挑挑眉,「你是指」
「我是什麽样的身分?我的父母是什麽样的人?」
他凝视她数秒,「你是季家人。」
他说得彷佛季家是一个很有名的家族似的。
「那又怎样?」
他微微一笑,「季家掌握盛威集团绝大多数的股权,盛威以家电制造为核心事业,总资本额可以列入亚洲企业集团前三十名。你大伯季风云在不久前去世,由你二伯季风华暂时代理集团最高决策机构的主席,你的父亲季风扬则担任副主席,主要负责集团内公关、地产方面的事业。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他是个相当有名气的摄影师,现在也担任集团的公关总监。」
她怔住了,没想到自己竟来自这样一个财力雄厚的商业世家,怪不得他们总认为她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我母亲呢?」
「你父亲的现任妻子洛紫,并非你亲生母亲。」
她心一跳,「他们离婚了吗?」
「他们根本不曾结婚。」他维持乎淡的语调。
「那麽我是 私生女?」「你是在八岁那年被带回季家的。」
「那我的母亲究竟 」
「听说已经去世了。」
「啊。」她轻叫一声,只是单纯的讶异,并未感到任何难过。或许是因为她失去记忆,也或许是因为母亲去世太久,她原就不再感到伤感。
但她还有一个父亲,以及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试着想像他们的模样,却发现脑海一片空白,甚至无法感受到曾经对他们怀抱的情感。即便他们是她至亲之人,现今对她而言仍然只是陌生人。
「我同我父亲的感情好吗?」她试探地问。
他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也考虑过如何回答,最後选择照实说。「相当不好。我想你恨他。」「我恨自己的父亲?」她无法理解,「既然如此,他为何急於见我?」
「我不清楚。」
「那我哥哥呢?」
终於来到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了。
「你曾经有一个哥哥,名唤海澄,你似乎相当相当敬仰他、依赖他。」他仔细凝睇她的脸庞,不放周任何一丝异样。「但他在你十五岁那年不幸逝世。」
海澄曾是她最敬爱的哥哥,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死了?
海澄。她在内心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忽地,一股奇特的心痛感逐渐包围住她。她对这个名字有感觉。
她扬起眼帘,眸子笼上一层轻纱,「可是你刚刚说我哥哥现在是集团公关总监。」
「那是海玄,海澄的双胞胎弟弟。他恰巧在你离开後不久出现,重新回到季家。你们从没见过面。」
她还有一个哥哥叫海玄。她试着在心底低念这个名字,却无法唤起任何奇特的感觉。
那麽海澄果真对她别具意义罗。他是否是季家她唯一记挂的亲人?但即使是他,她也完全无法忆起有关他的任何事,记得的,只是那种茫然心痛的感觉。
她真的什麽都不记得了。面对应该熟悉却陌生、而且显然并不喜欢她的柏家人已令她筋疲力尽,她还有勇气去面对一个感情不好的父亲、与她毫无关系的母亲,以及从未见过面的哥哥吗?
语莫说得不错,她父亲所拥有位於天母的顶级豪宅确实相当震撼人心。它占地数千坪,除了庭园、泳池,甚至有一座高尔夫果岭。在抵达那幢白色西班牙式建筑的主屋前,甚至必须穿越一条两旁夹荫的弯曲石板道。从入口一直到主屋,完完全全是一派富贵风华。
如果她从小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确实有可能认为柏园只能算是小别墅。
但柏园至少给她温馨的感觉,她在这里感受到的却只有完全的冰冷。
她不喜欢这里。她甚至在还未正式踏入那幢豪宅而使确认了这一点。
终於,她与父亲正式面对面。
他是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鬓发早已苍苍,满面深刻的皱纹,但射向她的冰冷眸光仍是锐利无比。他不带感情地扫视她全身上下,按着微微颔首,似乎感到满意。
「你穿衣服的品味终於有点进步了。」他嘴角微掀,弯度几乎无法察觉,就连表示赞赏的时候也吝惜微笑。「莫非是丧失记忆的副作用?」
很奇怪,虽然季海蓝自认对这个老人根本毫无印象,在面对他时一颗心却自动冷凝起来,或许是因为他气势凌人的悻度吧。
她甚至无法喊这人父亲。
「听语莫说你失去记忆?」
「是的。」
「我本来以为会很糟,现在看来,或许你失去记忆还好一点。」季风扬若有所思,接着比向身旁的一男一女,「这是你母亲与舅舅。」
她跟着转移视线,望向洛紫。
五十岁左右的一个女人,银灰色晚装裹着风韵犹存的身躯。一张轮廓深刻的脸竟只有眼角部分有细细的鱼尾纹,肌肤依旧光滑,保养得十分好。
这女人年纪该比李管家还大,看来竟和她差不多年轻,还多了点妖媚的气质。
「你大概也忘了我吧,海蓝。」她凝视季海蓝,眼神冷淡,但藏在眼底深处似乎还有某种情感,某种类似厌恶的东西,或者是 防备?
对那样的眼神,季海蓝的反应是完全困惑。「对不起。」她回避洛紫那奇特的眼神,转向另一个男人。
这男人挂着一副眼镜,身材颀长,接近运动家的骨架,年纪比洛紫轻上一些,像是风流倜傥的人物。
这是她舅舅?
「海蓝,我是成发舅舅。」他伸出手欲同她一握,「还记不记得?」
他的语气亲昵,微笑和善,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然而季海蓝却无法克制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颤。
「成发是我弟弟。」恪紫在一旁加上一句。她的反应是一阵晕眩,脚步微一踉跄。
柏语莫一只手环上她的腰稳住她,悄悄在她耳边吹气,「不舒服吗?」
「没事。」她轻声一句,按着勇敢地伸手与洛成发一握,「你好。」
然後她迅速抽回手,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手心竟已微微沁汗。她自长长的眼睫下窥视那男人,总觉得他和善的表面下似乎隐藏着一种莫名的邪恶。
「介绍完了?」季风扬对这一切似乎有些不耐烦,「先用餐吧。」
「我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她尽量使语气平静。
季风扬一挑眉,「你知道?」
「语莫告诉我的。」
「他今晚没来。」
「为什麽?」他不想见她这个素末谋面的妹妹?
「他脾气就是这样,不爱叁加这种聚会。」
是她的错觉吗?或者季风扬前额确实有青筋暴跳?这个气势高傲,彷佛睥睨一切的老人也有控制不了的人?
因为察觉这一点,季海蓝心底对那个从未见过的兄长升起某种好感。
她自嘲地撇撇嘴甬,看样子无论是失去记忆前或之後,她都一样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用完晚餐後,季海蓝得以更进一步证实他们父女不和。
季风扬将她一人唤进他那间足足有她在柏园卧室三倍大的书房。书房装潢相当气派,一体成型的酒红色原木书柜、酒柜、书桌,漩涡纹的华丽地毯,真皮沙发。书房内家具不多,更显空间之宽阔。
他问都没问她,直接调了一杯琴汤尼,装在凡赛斯出品的水晶鸡尾酒杯中递给她。
她微微蹙眉,直接将酒杯搁在桌上。
「怎麽不喝?是太烈了或是不够烈?」
「我今晚不想喝酒。」
季风扬一挑眉,抖落一阵讽意十足的笑声。「那倒真稀奇!看来失去记忆确实让我这个女儿改变?c多。」他摇摇酒杯,一饮而尽,「知不知道你从前几乎夜夜出门寻欢买醉?」
她出门寻欢买醉?
一股强烈 心的感觉蓦地攫住她,脸色迅遮惨白。
「告诉我,你这几天跟语莫处得怎样?」「什麽意思?」
「你是不是还像从前一样处处给他难堪?」
「我┅┅」她惊疑不定。
季风扬仔细审视她的反应,「看样子你的确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一切了。」他不具善意地挑挑唇角,「我不管你从前怎样,但我奉劝你以後最好少出花样,乖乖守一个妻子的本分。」
「我究竟如何不守妻子本分?」这个问题搁在她心里许久了。每个人见到她都说从前的她是如何浪荡,如何让语莫难堪,但她根本一点地想不起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麽事,让这些人说她行止不端。
季风扬既是她父亲,或许问他会比较不让人尴尬。
「你真想让我挑明了说?」
「是。」
「好!我就挑明了说。」季风扬放下酒杯,以一个夸张的手势做为开端,「你在柏园里如何我是不清楚,在外头的名声可就不怎麽好听。白天,你规规榘短在我们盛威出资的一家理工学院乖乖当一名教授,夜晚,你可是传说中的夜游女神。」他冷冷一牵嘴角,「你打扮风骚,夜夜出入各家俱乐部与酒馆,据说拜倒你裙下的男人不计其数,至於入幕之宾有几个我是没听说,但肯定也不少。」
她让许多男人成为入幕之宾?她真是那样一个浪女?
季海蓝难抑震鹫,父亲的话有如轰雷巨响打得她整个人晕头转向。她不能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
怪不得语莫再见到她时会是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妻子在外头勾搭男人?而且不只一个!
她双手掩面,太阳穴忽然剧烈抽痛起来。她怎麽会是那种女人?她怎麽能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就连她都瞧不起自己!就连她都忍不住痛恨起自己!
「你感到震惊、大受打击?」季风扬完全无视她痛苦的模样,继续冰冷她说道:「从前你还当着我的面坦然承认这些可耻的勾当呢。你说只负责下嫁语莫,可没说要对那个男人忠贞一世。」
她猛然扬起头来,瞪视季风扬,「那是什麽意思?我为什麽那样说?莫非我不是自愿嫁给语莫?」
季风扬回瞪她,不语。
「回答我!」她提高嗓音,「我和语莫是不是所谓的政策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