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路,为谁踏上"争"途 十三-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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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地望向也是汪洋一片的她的眼睛,内心翻腾却无言以对。
卉卉捏了捏我的脸蛋,声音飘渺得像是在回忆里自言自语:“小弱弱。”
听到这久违的陌生而熟悉的我的名字,听到唯有卉卉才这样叫的我的名字,我彻底崩溃了。
卉卉的眼神飘忽了,眼睛慢慢、慢慢地闭上,身子眼看就要倒下来。我吓坏了,一把抱住卉卉,错乱地大叫着卉卉的名字。
卉卉虚弱地睁开眼睛,温柔地看着我,然后努力做出一个微笑,带着她那醉人的大大的酒窝。再闭上眼睛时,她脸上的微笑竟成了一个世纪般的永恒。
我定住,拒绝相信大脑传递给我的讯息。
我拼命摇晃着卉卉的身体,使劲儿掐她的人中和所有我知道的穴位,可卉卉终究没有再睁开眼睛。
“卉卉——”我终于声嘶力竭。
我紧紧抱住卉卉,闭着眼睛大喊:“四爷,四爷您在哪!您救救卉卉,您救救卉卉啊!”
一双温热的大手从我背后将我从地上架起,我扭头一看,正是四阿哥。
我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抓住四阿哥的手不放。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乞求地看着四阿哥的眼睛。
四阿哥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眼底似有说不清的愁绪和哀怜。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清醒地意识到四阿哥他也没有办法了。在死亡面前,生命脆弱得不堪一击,任凭谁也无力回天。
我慢慢松了手,颓然地坐在地上,身边触手可及卉卉印着微笑的脸庞,美若天仙。
正如卉卉所说,她微笑着离开了,留给我一个盛满暖意的醉人笑靥……
不知时间静止了多久,待我再睁开眼时,四阿哥一张写满疲惫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感到自己平躺在一张床榻上,被厚厚的被子包裹着却仍从心往外地透着阵阵寒冷。
我眯缝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四周的摆设,讶然发现这竟是四阿哥的府宅。我拍拍晕得厉害的头,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冰冷的雪地,废弃的阁楼,卉卉的笑靥……啊,卉卉!我“呼啦”一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顾不得立即袭来的阵阵眩晕,努力稳定之后,我焦灼地问四阿哥:“卉卉呢?卉卉呢!四爷,您把卉卉怎样了!”
四阿哥抬眼看了我一下,道:“你……不记得了?”
见我皱眉,四阿哥又道:“方才你在阁楼里突然就晕过去了,晕倒之前你求我务必将香卉带回府上,你说这是你最后能为她做的。”
我想起来了……我最后能为卉卉做的……
我下了床,郑重地在四阿哥面前跪下来,给他磕了个头。除了之前宫中的礼节所需,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磕头,连家中的长辈和爸妈我都不曾跪过。
“四爷,我知道这是非分之请,但还是那句话,为了卉卉,我愿用我任何的东西交换,包括我的性命。”我承认此前说这句话完全是出于冲动和救人心切,其它的我想都没想,但此时,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
“四爷,当您走进阁楼决定去救卉卉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对四爷,蒖若今生无以为报。可是卉卉她还是离开了……如今,我只有一件事求四爷……求四爷将卉卉安葬于四爷府上最里面那座院落的万福阁之地下!”
四阿哥皱眉,脸色阴沉。
“我深知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单为我这句话,四爷取了我的性命都不为过。但是,卉卉为我做了太多太多,这是我最后能为卉卉做的唯一的事,请四爷勿问缘由。四爷可以不应,那么,就请求四爷将蒖若与卉卉同葬!蒖若在这给四爷磕头了。”说罢,我又郑重地磕了个头,而后坚定地看着四阿哥的眼睛。
四阿哥默默地看着我这一系列不同往常的举动和言语,半天没做声。
许久,四阿哥站起身,一声不响地走出屋外。我眼睁睁地瞧着他远去的脚步,心的温度一点点地冷却。
天亮了,又黑了,我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跪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不曾起来过。过去的这几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是我这辈子觉得最不真实、最难以接受和最不愿相信的。悠悠天地间,我突然变得孑然一身。我看不到眼前的古树灯影,听不到耳边的风声鹤唳,感受不到包括寒冷在内的任何温度,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掏空得什么都不剩了。
卉卉不等我,四阿哥不应我,我该怎么办?仰望苍天,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昏昏沉沉间,窗外人影闪过。抬眼望去,挑门帘进来的是管家高福儿。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边,轻声问:“蒖若姑娘,四爷现在里院的万福阁,四爷问你……还想不想最后去见香卉姑娘一面?”
听到“万福阁”和卉卉的名字,我登下直起身子,怎奈膝盖以下早已又冰又麻,没了半点知觉,站也站不起来。高福儿赶紧扶我慢慢坐到床沿上。过了好半天,才略微有了些知觉,又痛又胀。没等腿完全缓过劲儿来,我便心急火燎地在高福儿的搀扶下直奔万福阁。
迈过万福阁门槛的那一刹那,我愣住了。
只见四爷背对着门的方向,两手交叠于身后,而他脚下华丽的地板不知被什么撬开,□裸地露着硕大的一个坑洞。再望去,坑洞边尚完好的地板上停着一口重漆雕刻的红木棺材,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如雪莲般绽放的卉卉轻盈的身体。
“四爷……”瞧着眼前的一切,我除了在嗓子里喃喃着他的名字,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四阿哥听见声音,慢慢转过身来,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他摆摆手,俨然不需要我已近极致的感激之辞,故作平静道:“跟香卉说说话吧,我在外面等你们。”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不必了,四爷。”我叫住四阿哥,一字一顿,“……请下葬。”
四阿哥错愕地回头看我。
其实,在看见卉卉的那一刹那,不知怎的,我突然就平静下来。卉卉知道我要跟她说的一切,一定知道。因为,她一直把我放在她的生命里。我也知道卉卉要对我说的一切。因为,她把生命最后的美丽都留给了我。
我为卉卉整理好华彩的衣衫和绮丽的头发,然后从怀中掏出我一直藏于衣襟里怀的卉卉给我的那朵黑色曼陀罗的干花标本,轻轻置于她交握着放在胸前的双手中。看着这人花合一得如此完美的境界,我这才懂了黑色曼陀罗的真正含义,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原来,卉卉,你让自己一步步走近不可预知的死亡,却用不可预知的爱一点点地将我塞满……
棺盖徐徐拉上,我朝着天空的方向跪下来,十指紧扣交叉于胸前,闭上眼睛祈祷:“老天,请带卉卉回去……”
卉卉,记得吗?当初就在此地,你的一个不小心,让我们穿越回了三百年前的大清。知道吗?其实,遇见了德妃娘娘、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渐渐地,我有些爱上这里。我开始觉得真实和留恋,仿佛我本就生在这里。
可现在我情愿相信这是一场梦,你只是睡了,待明早一觉醒来,你便会看到你床上那只可爱的小熊娃娃。而后,不管你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继续你本来的生活,就当这些伤痛都不曾发生过……
棺盖合起前的最后一瞬,我看着卉卉依旧盛开的笑靥,轻轻挥手,不道离别。然后,笑着泪流满面。
第 38 章
那一年,花开花落,星月熙攘。
那一天,记忆纠缠,飞雁断肠。
那一瞬,笑靥如初,雪筑过往。
伊人,就让风锁住你的馨香,然后印上天堂。
三天后,我去万福阁跟卉卉做了最后的告别,而后回屋收拾行装,准备跟四阿哥辞行。
提着简单打好的布囊,我来到前厅,刚要抬起来叩门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一动不能动。因为,映入我眼帘的厅内的两位男子,一位是对着门侧身而坐的四阿哥,而另一位,坐在四阿哥对面的正是十三阿哥!
“……”我胸中溢满了纷繁的情绪和话语,却半点也吐不出来。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同时抬头瞧见我,十三阿哥“腾”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四阿哥却端起茶杯把脸微侧向一边,独自喝起茶来。
十三阿哥一步一步慢慢朝我走来。从椅子到门檐本只有几步之遥,可此时给我感觉却是亿万光年之远。终于,我真真切切地看到十三阿哥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胡渣……他整个人是如此憔悴,衣带竟比上次见他时宽了许多。哦,上次见他……那是几时的事了……我们有多久不曾见面了?久远到就要记不起来。
我盯着十三阿哥,恍如隔世。这一刻,我才凿凿地感受到原来自己有多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我抬起手来,有种冲动想要触摸他的五官,仿佛那样才能肯定地告诉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十三阿哥。可当我的手移上距他脸庞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时,我赫然发现原本皮肤健康黝黑的他,此时脸上却苍白得跟我手背上的皮肤一个颜色,衬得他腮边的胡渣愈发杂乱而沧桑。
于是,我的手就那样停在他脸庞一侧,不忍移动。我愣愣地从他的下巴一点点往上看,直到与他眼神相交的那一刹,我的眼泪终于无法遏制地汹涌而出。
十三阿哥也紧盯着我的眼眸,眼底有说不清但却看得见的千般愁思万般焦灼。他慢慢抬起手,握住我停在他脸庞一侧的手。相视几秒后,他一把扯过我的手臂,将我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
我感到十三阿哥的胸膛在颤抖。贴在他的胸口上,我便仿佛看到这些日子他所遭遇的种种,我听得到他心中的呐喊和呼唤,呐喊的是被兄弟陷害的怨恨、被皇阿玛误会的委屈、被宗人府欺凌的屈辱,而呼唤的,却是我的名字……
十三,我知道,我知道……什么都不必说,我都知道……你看,我的眼泪里全都是你的倒影……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终于记起要继续它的脚步,便急急地撩起马褂向前追赶落下的步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