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第一部) 作者:海棠花辰(晋江2013-04-22完结)-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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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若愚听他将那声“大人”硬生生地吞回肚中,心中不禁好笑,也不揭破,道:“自是先去水阁,问问四公子里是哪个胆肥多事的,揭了那榜,害咱们千辛万苦地走这一趟。”
洛东凡微一沉吟,道:“属下前不久才去过水阁一次,只怕阁主对宏理院仍心有嫌隙。这回该如何入阁相问,还需另想个法子才好。”
上官若愚笑嘻嘻地问:“噢?你是怎生得罪他的?”
洛东凡便将上回找寻白玉龙腾一事说了,上官若愚听后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阵,说道:“那阁主的脸色定然不好看吧?他向来颇为自负,多半当时还不太怎么瞧得起你。料想他本欲给你个下马威的,不想却让你给耍弄了一阵,那脸上如何挂得住?只怕这一回你再去,不到水阁十里,就该遭暗手了。纵使不糟,阁主那两片如刀子一般的嘴,听来也不好受。”
洛东凡道:“是属下当时思虑不周,行得莽撞了。若是因此而阻了大人的事,属下自当去向阁主赔罪,纵是给他再羞辱一顿,也是无妨。”
“谁是你大人?才说好的,怎么说不过两句便忘了?”上官若愚轻斥,继尔又定定地望了他一阵,忽然叹道,“白晨到底是下了什么蛊,让你们一个个地都这么供着他?其实他叫我去抓这揭榜之人,我心中实是大大地不愿,正巴不得此事多生波折才好呢。”
洛东凡道:“城主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自当竭力报还。”
“如何报还?若为了他的事,害得你丧命,那他救你一命,又害你一命,这救命之恩又该如何算?”
洛东凡从未想过这一节,不禁一愣。
上官若愚道:“所以呀,恩是要报的,可犯不着赔上自己的命。不然你这一生又是为谁而活?”
洛东凡只觉得心头一阵烦乱,拧住了眉头,生硬地说道:“上官大人有上官大人的活法,属下有属下自己的活法。”
上官若愚受了他一句顶撞,倒也不生气,莞尔一笑道:“进步了一些,下回再把‘上官’后面的那两个字省去了,便算大功告成了!”
洛东凡听她答非所问,知道她又开始和稀泥了,再说下去也没用,便闭上了嘴巴催马赶路。
自一方城到天涯水阁,纵使骏马不眠不休的狂奔也要三天三夜,何况上官若愚根本存心耽搁,一路上悠悠闲闲,不时拉着洛东凡观山赏景,品味各地佳肴。洛东凡在旁不住催促,她听得烦了再赶几步路。由此足足走了一十三天,总算是到了天涯水阁所在的杭州。他们二人一个闲散,一个严谨,性子很是不合,一路上斗嘴斗个不停。洛东凡本是个内敛深沉之人,但不知为何,上官若愚却总能挑得他火冒三丈,若不是他时常记着两人身分有别,早已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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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入秋,但苏白两堤仍是绿荫环抱,山色葱茏,画桥烟柳,云树笼纱;远处山色空蒙,青黛含翠,端的是一幅人间仙境。洛东凡上回来此,心中只记挂着公务,却也未曾在意,今日再来,有上官若愚在一旁指指点点,评议不断,也不觉留意起此间美景,心中不觉甚是舒畅。
两人来到杭州城中,上官若愚道:“不去这儿的驿站,免得让水阁的人得了风声。咱们找间客栈,先把马寄了,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洛东凡见天色尚早,便道:“不如先去水阁将要问的事问清楚了,到时再陪你四处游玩不迟。”
上官若愚瞪他一眼,道:“谁教你上回光顾着逞英雄,将阁主得罪了,如今再要大大方方地进去审问人家,哪里还会有这么容易了?不是你说的么,‘他水阁如今对咱们心有嫌隙,这话该如何问,还需想个法子才好。’”她板起脸来学着洛东凡的口吻说话,颇为滑稽。
洛东凡却是笑不出来,只因此事确是自己理亏,虽明知这不过是她贪玩的借口,也只有暂时听从。当下寻了一家颇为干净的客栈,投宿寄马。
快到晌午,上官若愚领着洛东凡来到西湖边的贵春楼吃饭。两人在二楼一张临湖的桌旁坐定,上官若愚对店小二说道:“就先来个两荤两素吧,荤的要西湖醋鱼、龙井虾仁,素的要鱼头豆腐、西湖莼菜汤,再加一壶绍兴酒便好。”说着又问洛东凡,“你还要什么?”
洛东凡心不在此,摇了摇头。小二在一旁笑道:“咱们杭州好吃的菜多得很,东坡肉、叫花童鸡、鲜肉小笼、幸福双、猫耳朵、糯米素烧鹅,虾爆鳝面都是名菜,两位客官可要品尝一下?”
上官若愚笑道:“咱们两个人,也吃不了许多。再说我先前点的这四样,遍数杭州,只你这家贵春楼做得最好。东坡肉、叫花鸡得去城西的那家葵元观吃,至于其他的面食,还得是知味斋的最地道。”
小二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赔笑道:“原来客官是行家……两位稍等,菜马上便来。”
此时秋意渐浓,凉风自湖面一阵阵地拂来,吹得人心情舒畅。上官若愚道:“秋游西湖,还是要在晚上才好,届时月光浸透,凉风席席,泛湖舟上,再品酒尝鲜,人生最美之事莫过于此。”
洛东凡道:“西湖虽美,但清桓湖比之起来却也差不太多。”
上官若愚道:“哈,那个地方可不怎么样,一花一草都能要命。纵是一幕仙景,但亦只能孤芳自赏,又有什么好的?”
洛东凡说不过她,只有闭嘴。过了一会儿酒菜齐上,上官若愚兴致勃勃地为他斟酒布菜,见他略显局促,便笑眯眯地问道:“我前头的那个总都史是个什么样的人?方进……方进……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洛东凡道:“方总都史刚正不阿,正直严谨,凡事以职责为先。”
上官若愚扁了扁嘴,道:“那他岂不是正合你的胃口?”
洛东凡不答。
上官若愚连叹“可惜”,道:“像他这样听话的主儿,想必也甚合白晨的胃口。唉……不过这般好似皮影戏偶任人摆布的人,却是最不合我的胃口了。”
洛东凡知道她是在指桑骂槐,当下也不接话。
上官若愚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西湖醋鱼,口中啧啧赞道:“这道菜得选用鲜活草鱼,烧之前要饿养个一二天,等鱼排泄完肠内杂物,吃来便不会再有土味……还有这‘龙井虾仁’选用鲜活的大河虾,配上清明前后的龙井新茶烹制,你瞧这虾仁玉白鲜嫩,茶叶碧绿清香,端的是色香味俱全……”
洛东凡听她忽尔高谈阔论,兴致颇高,反正左右亦无事,便耐下性子听她来扯。上官若愚见他听得津津有味,更是高兴,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四菜一汤不知不觉便已吃完。上官若愚拍拍肚子笑道:“饱啦饱啦,做正事去了。”
洛东凡精神一振,问:“大人有何吩咐?”
上官若愚斥道:“这‘大人’二字,你如何才能改得?”
洛东凡一怔,立即改口道:“不知上官你打算怎么办?”
上官若愚“噗嗤”一笑,道:“这声‘上官’改得甚是生硬,不过也算不易了。你呀,现下去给我把全杭州城里的菊花都给买来,不可错漏一朵!遍是山上的那些,不管有没有开,统统摘来给我。我要这杭州城内,寻不见一片菊花瓣儿。”
洛东凡不明其意,但想她恐有深意,当下也不多问,起身而去。
上官若愚待他走后,又添了几碟鲜果,却不再叫酒,而是泡了一壶龙井,独自赏湖饮茶。才坐不过会儿,忽听得楼下銮铃响动,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只听一人喝道:“此处的老板是何人?”声如洪钟,气势逼人。
老板见这大汉一身横肉,店外更是十几个衣饰相同的人簇拥着一顶华丽的轿子,知道轿中人来头极大,忙低头哈腰地迎上前去,赔笑道:“不知这位大爷有何吩咐?”
大汉向着轿子一指,说道:“我家少爷今儿包了你这家酒楼,快些将店中其他人赶走,别扰了我家少爷的清静!”
老板面露难色道:“这……”
大汉怒道:“怎么?少爷的话你敢不听?”说着一个巴掌掴了上去,只打得老板眼冒金星,在地上滴溜溜地直转了四五个圈子才跌坐到地上,捧着脸一吐,吐出三颗牙来。
店中众人忙上前将老板扶起,老板哪还敢啰嗦,颤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们……你们还不快照着大爷的话去做!”
只听轿中人说道:“阿一,不是说了不要生事么?这种人打发几个钱也就是了,万一传将出去岂不坏我名声?”
叫阿一的大汉似是对这“少爷”颇为忌惮,躬身道:“是。”他适才出手打人,神态极是狂傲,一听了这少爷的声音,便立即缩成了一只小猫,变得乖巧异常。说完,从怀中摸出两锭五六十两的银锭,丢入老板怀中,道:“我家少爷打赏的,还不快谢!”
老板见他出手阔绰,急忙连声称谢,四五名店小二便到各桌去告罪相求。店中众客见这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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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此凶蛮,哪还敢留?不等他们开口便已纷纷逃出店去。阿一站在店中见众人惊慌惧怕的模样,颇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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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若愚耳中听着楼下的动静,知道下面的客人已散得差不多,只听那慌慌张张的脚步声自楼梯传来,不过片刻小二便来到二楼劝说客人们离开。适才的响动甚大,许多人虽不亲见,却也能听出下头来群凶横的人,是以也没人敢纠缠,纷纷离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