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国政界往事-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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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卢纶的边塞诗,以低回的悲情代替了盛唐的激越,偶尔也有“回乐峰前沙似雪”的高亢,但依旧是“一夜征人尽望乡”的哀响不绝于缕。刘长卿的诗,如果以画作比,近于白描,他用简淡的笔墨抒写着个人的孤独寂寞,正像他笔下的“风雪夜归人”。和杜甫一样,韦应物也是由盛唐走向中唐的诗人,他回首望向盛世时的泪光,夹杂着对民生多艰的叹息,共同交织成盛唐余响。
然而也只能是余响了,大历诗人们不再有盛唐诗人的热忱,不再意气风发,在他们文人式的儒雅中,夹杂着文人式的怯懦。“独怜幽草涧边生”,他们如同涧边幽草,品味着幽谷的落寞。
诗的王朝·唐代诗歌之我见(3)
五、中兴
随着战乱的远去,硝烟散尽,乱后的满目疮痍也渐渐得到医治。虽然会留有疤痕的记忆与余痛,但唐人们毕竟重新开始了生活;虽然不会再有那样的盛世繁华,但这份安定已然难得。于是文坛又热闹起来,元白、韩孟、刘柳……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文艺复兴”……
元白二人是挚友,交谊深厚,而且主张也一样。他们一起提倡诗要写得平易,因此不必为看不懂他们的诗而担忧。他们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于是便有了《新乐府》、《秦中吟》等作品。然而现实却和他们开了个玩笑,白居易的“时事诗”并不很为时人所重,倒是感伤诗、闲适诗等不胫而走,传唱四方。不谈《长恨歌》、《琵琶行》,便是短小的《花非花》,亦是唯美感伤,意境朦胧,令人沉浸其中而不自觉。白居易感伤着,为社会也为个人,各种失意最终让他躲进佛理中小憩,而这一歇却再也跨不出来。元稹则感伤着家庭的失意,当他拥有了宰相的富贵之后,想起当初“贫贱夫妻百事哀”,于是用缠绵悱恻之笔,抒写着对亡妻的悼念。“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笔下的离思别有一番瑰丽的悲情。
与元白相反,韩孟诗派则故意把诗写得晦涩难懂。或许多少和韩愈文章功力深厚有关,韩愈就是在以文为诗,配合他的以丑为美,可谓另辟蹊径。除了韩愈,没有哪一位唐代诗人能想起来把打鼾写进诗中。险怪,同时也是孟郊的特点。韩愈则是雄奇与险怪兼得,从而成一代大家。
科场上少年得志的刘柳,同为“永贞革新”的风云人物,然而随着革新的失败,刘禹锡和柳宗元都是几度被贬谪。人生的失意没有打倒两人坚强的意志——柳宗元是一副硬骨头,刘禹锡则是一副又硬又傲的骨头。“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有谁能像刘禹锡这样几次因倨傲的态度被贬,等回来时年近六旬却依旧昂着高贵的头而不肯服输?玄都观,刘禹锡九死未悔地在这里与朝廷纠缠了二十年。然而“硬汉”刘禹锡却为着友人同时也是恩人的柳宗元的早逝痛断肝肠。在诗歌上,他们也是两颗璀璨的星,不为元白和韩孟任何一派所笼,清新自然,自成一格。
自然,除却元白、韩孟、刘柳,中唐诗的天空不乏明星,如张籍、张祜,还有推敲的贾岛。然而,这种表面上的兴旺却掩不住高棅所说的“唐诗之变,渐矣”。中唐诗人潜在个人的内心中品味着酸甜苦辣,品味着喜怒哀乐,获得的是却是斑驳的沧桑。联想到晚景之前的灿烂,莫非这一时的兴旺,竟是短暂的回光返照?
六、晚唱
唐朝的光芒无可挽回地黯淡了,再也找不到大唐昔日的风采,再也看不到河清海晏的升平气象,却满眼是梦魇般山河破碎的忧患。晚唐诗人又如何不想轻快地把酒邀月?但,酒杯举出去了,却没有诗酒风流与干云豪情,却只见吟者两行清泪,一声长叹……
晚唐的杜牧或许是最后的一丝清丽。那个扬州风流俊赏的杜牧,那个历史遗迹前怀古凭吊的杜牧,在面对唐的晚景时,对重温繁华的向往使忧伤变得更加心碎。“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灯影幢幢的秦淮河上,曾有过杜牧悲愤的呼吁,然而却久久没有回音。在秋风萧瑟的乐游原上,杜牧向着昭陵的方向叹息,叹息中有对家族中道衰落的感伤,有对国家命运的忧怀,全化为血泪的诗,幽幽道来,荡气回肠。
同样站在乐游原上望向傍晚天空的还有处于牛李两党争斗漩涡中的李商隐。仕途与情感上一次次的磨难,使李商隐一生都处在凄楚之中,最终就是带着这深深的凄楚,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既让他留恋,又让他欢喜让他忧愁让他痛苦的世界。李商隐郁郁一生,诗歌也晦涩难懂。或许你并不知道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但是,堆砌着华丽词藻、深奥典故的极美的诗,配上动听的韵律,却让人怎么也无法舍弃。“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从没见过被解释成如此众多意思的诗,“诗无达诂”被李商隐的诗发挥到了极致。
晚唐的秾丽,仿佛又回到了唐初的情形,但是唐初的北方风骨,却是晚唐所不具备的。小李杜无疑是晚唐诗歌的先锋,其下则为赵嘏、许浑,和李商隐并称温李的温庭筠,还有罗隐、皮日休、陆龟蒙等人。他们或许是夜幕即将落下时依稀可辨的点点星光。正如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所说,晚唐是夜幕来临之前的夕阳余唱,是辉煌了三百年的唐诗最后的韵歌。
公元907年,随着唐朝走进了历史的篇章中,唐代诗人们一代接着一代传唱不息的唐之韵,落下了帷幕……然而,余音绕梁,这一绕便是千年……
唐诗由初而盛,由盛而中,再由中而衰,留下了近五万首诗歌。在文学的长河上,唐诗犹如一艘华美而雄壮的大船,满载着斑斓星辉,纵情放歌,在历史的天空中回荡,回荡……
笑倚清风立秋水·诗人王维(1)
笑倚清风立秋水
——诗人王维
璀璨的大唐诗歌的天空,有这样一颗星,它时而热烈,时而清冷,它华丽雍容典雅高贵却不秾丽,它幽远淡雅清高却不孤傲。我喜欢这颗星,每每仰望大唐诗空之际,总不忘向那里看一眼——
【诗情画意】
也许大家都不陌生这样一位诗人——王维。
小学就学过《少年行》: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后来才知道,这只是这组诗中的一首。而前面两首更令我心折。喜欢“相逢意气为君饮”的豪爽,喜欢“纵死犹闻侠骨香”的慷慨。读过之后,当真意气风发,顿时精神抖擞,令人不禁发起“少年狂”来。
王维十七岁就写出脍炙人口的佳句“每逢佳节倍思亲”。多么简朴的诗句,却是最深情的。只有简朴的诗句,不加雕饰,没有丝毫做作,才饱含真情。因为,真情是不需要雕饰的,它浑然天成,虽不华丽,但最能打动人心。这也就是这句诗千百年来深入人心的原因吧,不知它牵动过多少游子的心。
喜欢“大漠孤烟直”的描写,更心醉于“长河落日圆”的美景。有了这首诗,我们才知道,原来塞外的景象并不只是单纯的萧索,也不只是梨花纷落般的八月大雪。我们看到了太阳,在长河尽头,不吝惜一丝阳光,给这荒凉的大漠带来了几多温暖,几多光明。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简简单单的二十字,然而却有不简单的效果。那无尽的相思,正蕴在“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有限的文字中。这首诗造就了红豆,从此,红豆成了相思的代称,就连大才子曹雪芹都不能“免俗”“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还有,传唱至今的古曲《阳关三叠》,那优美的旋律徘徊于脑海中,不自觉地就唱了出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唱罢,诗与曲久久萦绕心头,那对友人的款款深情深深地感染着歌者,直让人羡慕被送别的友人元二,能得到这么纯朴这样深厚的友情,夫复何求?
当然,王维最拿手的还是“本行”——山水田园诗。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诗人欣赏着山中夜景,却不忘让我们也享受其中之乐。他一边陶醉般地望着眼前的画卷,一边对我们描述。诗从诗人口中缓缓道出,仿佛不假思索,却分明是一首优美的诗!景美如画,诗美如画!
可为什么说是画呢?因为在我的脑海中,不单有着诗,更有着一幅优美的山水画。
这就是苏东坡赞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原因吧。
且慢,诗中有画我们看到了,可是画中有诗呢?
画史上,王维以南宗画派开创者的身份名垂青史,更以文人画的始祖而倍加受到后世文人的称道。米芾素颠,然于王维之画却不吝一分赞美;秦观才子,睹王维之画几日,竟觉病愈……还是苏轼,在看过王维和吴道子的画后,觉得吴道子的画虽妙绝,“犹以画工论”,而王维则得之于象外,如“仙翮谢笼樊”。连苏轼这样的大才子,都“于维也敛衽无间言”。
虽然如今我们可能无缘再睹原作的真面目,只能看到几幅可能还是赝品的作品。然而,从留下来的资料我们可以看出,那些画不但画技高超,更当之无愧地做到了画中有诗。元好问、黄子久等人都曾观画而诗,写出“江云滉滉阴晴半,沙雪离离点江岸”、“归来一笛杏花飞,乱云飞散长天碧”的佳句。
即使那些画不是真品,但是观之亦觉奇妙无比。单以《江山雪霁图》来讲,笔墨清润细腻,山、树错落有致。画中积雪千里,果然一片雪白世界。然观此雪景,却无落寞萧索之感,有的却是素雅恬淡与那一份安宁。仿佛置身其中,渐有寒意,不禁想起“户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那么,真品,只有比这个还好。
一、少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