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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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丈夫不在了。”
“也去了三个月了。”
“家里听说还有公婆,你的娘家还有什么人?”
“娘家父母都不在了,还有一个哥哥是剃头的。”
“是河间府人吗?”
“是”
“这里倒有你的不少同乡。”“老祖宗”说的是府里的许多太监都是河间府的。
“老祖宗”又问了一些话,方道:“验看吧。”
几个老妈子过来,解开王焦氏的衣裳,尽脱下来,王焦氏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虽然一屋子都是女人,但她却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受过这种耻辱,她像一头奶牛一样被人验看着。不过王焦氏显得特别安详,因为她一家活命的希望就在这里。
老妈子只轻轻一触王焦氏那高挺硕大的乳房,乳汁立即从紫黑的乳头中溢涌而出。不一会儿,两小碗已经注满而乳汁仍不停地留着。老妈子于是又端来一个大碗。老妈子把两小碗乳汁端给炕上坐着的妇人,“老祖宗”露出满意地笑容,道:“怪冷的,快穿上衣服吧。”
几个年轻的丫环立即利索地把棉袍给王焦氏穿上。王焦氏冷惯了的,虽是正月,但这里暖融融的,满屋绿草鲜花,王焦氏更没有觉得有一点的寒冷。
“出去吧。”“老祖宗”道。
王焦氏又是扑嗵跪倒在地,给老妇人磕过头,走出门去,又被领回后院。
坐在炕上的“老祖宗”就是老醇亲王的福晋刘佳氏。正福晋——慈禧的亲妹妹——去世后,刘佳氏就成了醇王府的“老祖宗。
“我看这二十人中,数他最好。奶水稠厚,人也端正。虽是刚生过孩子的人,腰身并不嫌粗蠢,腿也匀称。看她性格也朴实,刚才那磕头的架势,倒把我吓了一跳。”老福晋笑了起来。
王焦氏被留下来,每月二两银子;从此她也就和年老的公婆及几个月的女儿离开了。
当天晚上,王焦氏被领进醇王载沣福晋的屋内,老福晋刘佳氏也跟了进来。载沣福晋——荣禄女儿瓜尔佳氏——的旁边,一个婴儿正安详地睡在襁褓中,他大大的脑门,红红的脸蛋,惹人怜爱。王焦氏虽然为离开自己的孩子而辛酸,但眼前可爱的宝宝又令她无限喜悦。她很自然地解开怀,把乳头放进婴儿口中,另一奶的奶水不住地流淌着。一个丫环拿着一个盘子在接着。不一会儿小孩吃饱了,打了个哈欠,似乎是甜甜地笑了一下。刘佳氏和瓜尔佳氏都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着孩子可爱的样子,刘佳氏道:“我的小乖乖,生下来两天就会笑了,长大后必是个聪明的孩子。”
“大脑门,就是聪明。”王焦氏由衷地说。
“大脑门,大脑门。”刘佳氏喜得合不拢嘴。
王焦氏现在吃的是她活到现在连见也没见过的东西,每天面前摆得满满的。虽然没有放一点盐和酱油什么的,她吃起来也特别的香甜,奶水更是如泉涌一般,醇王府上下对她无不满意。有一天,她忽然想起自己刚到王府见老福晋时,那头磕得山响,便问老妈子道:“我并没使太大的劲,怎么这么响的?”老妈子道:“你的力气特大,你虽不觉得使劲;再说,那屋子里都是用尺六的金砖漫地,砖上面罩着桐油,砖地的中间是空的,能不响吗?”
王焦氏也明白了在正月里老祖宗和主子的屋子里为什么特别暖和只要穿单衫即可。原来屋外前廊都有炉炕,上面盖着油木板,冬天在里头生火,这叫“地炕”,屋子里温暖,所以各种花都开放了。她能说出这些花中的几个好记的名字:牡丹、碧桃、腊梅、香橼、佛手。
所有的仆妇们都对福晋刚生下的婴儿叫“爷”,当然王焦氏也不例外。有身份的人称这个婴儿叫“阿哥”。小阿哥虽是婴儿,可有许多人终日侍候他。“精奇”、“水上”和“嬷嬷”是常在阿哥身边的三个妇差。“精奇”是看妈;“水上”是水妈,做些杂活;“嬷嬷”这是王府里的人对王焦氏的称呼,是乳母。除掉这三人之外,还有几个“姑娘”——也有的叫她们“使唤丫头”。王焦氏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孩身边有十几个侍候,而且他还听说,长大些后更多,身边还有一些太监。
转眼到了小阿哥的满月,醇王府唱了三天的大戏,醇亲王载沣和弟弟载洵、载涛都高兴地换上戏装,亲自上台唱起来。王爷载沣虽然平时说话结巴,但在台上却流利自然;贝勒爷载涛的猴戏更是博得了满堂的喝彩。王焦氏真不敢相信,王爷们还有这种本事,她活到现在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戏。
台上不停的唱,台下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连慈禧老佛爷和皇上都赐了礼物。当然筵席更是少不了的,王焦氏惊骇万分,她怎么也想像不出,一桌子竟摆上上百种菜肴。
满月后,醇亲王载沣给他的长子起了名宇,叫溥仪。
让醇亲王府上下受宠若惊的是,在溥仪三个月的时候,慈禧老佛爷特命老福晋和福晋把溥仪带到宫中。老太后见了溥仪喜不自胜,说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二、各怀鬼胎
慈禧被小李子抚弄得心花怒放,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居然像怀春少女一样娇喘起来:“莲英……我和你……一起……照看大清江……山……”
大阿哥溥(亻隽)万万没想到,一夜风流竞会使储君的宝座飞到爪哇国去,他自怨自艾地跺着脚:“早知道这样,真不如把那话儿割了去……”
光绪三十四年。
虽已是盂冬,但这天的天气却特别暖和。几天猛烈的东北风吹过,天空丝云不挂,碧蓝碧蓝的,蓝得透明,蓝得深不可测。太阳斜挂在西天,却是她最灿烂的时候。
慈禧在长廊上坐着舆,享受着斜射过来的阳光。眼前湖水澄明,映着蓝天。往远处望去,苍黛色的西山横躺着,阳光勾勒出它清晰的轮廓。
刚过罢七十四岁生日的慈禧,看着这一切,心里非常高兴,她仍陶醉在万寿节的欢乐里,黄得发亮的脸上现出些红晕的色彩,松驰的眼角拉出几丝笑纹。看到她的面容,李莲英忙道:“老佛爷,此情此景,真正是‘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啊!”
“是啊,老佛爷就像万丈光芒的太阳,我们都沐浴在您的光辉里,大清的江山都沐浴在您的光辉里。”
“是四格格吗?”
“是,老佛爷。”
说话的当儿,四格格已来到慈禧的面前。四格格是首席军机庆亲王奕劻的女儿,是在慈禧面前最得宠的女人。
“老佛爷,小的给您送来一件礼物。”四格格解开一个红锦的包裹,露出一个檀木匣子。四格格把匣子捧在慈禧膝上道:“请老佛爷打开。”
慈禧刚一打开匣盖,里面立即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慈禧一惊,继而听到这颂词,心里不由一喜,眼角的笑纹拉得更密更长了。
四格格忙道:“祝老佛爷和大清的江山一样万岁、万岁,万万岁。祝老佛爷笑口常开,心想事成。”
慈禧见匣内之物,原来是一尊金铸弥勒佛。老年的慈禧最好听奉承话,也最喜这些“佛”的制品。听了四格格的话,看着这一尊佛,老佛爷心想:是啊,我虽是个女人,但是凡我想做的都做到了,凡我想要的都得到了。虽然有许多乱臣贼子捣乱,有许多暴徒的破坏,但我的大清依然如故,它还在我手里,牢牢地、永远地在我手里。
李莲英看着慈禧的表情,不由地在心里唾骂四格格:“狐狸精、马屁精、舔屁眼儿的。”可是口里却道:“四格格,这件东西是谁送给你的呀?”
“袁都督。”
四格格的话刚一出口,慈禧的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被李莲英看个清清楚楚,不由在肚子里“哼”了一声。
四格格立时知道错了,心道:我真笨,不会说阿玛等为老佛爷搜寻的吗?于是便改口说道:“阿玛心里哪一刻不想到老佛爷呀,他不只是对袁世凯、他对许多人都说过,有什么让老佛爷开心的物件,可不许隐着藏着……”
“回——”慈禧轻轻地说了一声,脸色很阴沉。
“起驾——”李莲英高声喊道。开道的太监立即“吃吃”个不停。
四格格像心肺被野猫抓了一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愣愣地站在那里。
慈禧回到东寿堂殿内,翻看着那一打奏折,见一份上写道:
“庆王自任军机,门庭若市,细大不捐,其父子起居饮食车马衣服异常挥霍,并将私产一百二十万两送往东交民巷英商汇丰银行存储……”
见另一份上写道:
“庆王寿日,直隶总督袁世凯送他白银二十万两并有其他珍宝,庆王府平日之开销悉由总督奉给,全额报销……”
看着这些奏折,太后的心里起了阵阵波澜。当年义和团引来八国联军人京,多亏了庆亲王奕劻,给她开脱了支持义和团的干系,又和各国联络订了条约,虽然有人对《辛丑条约》说三道四,可是慈禧能够金蝉脱壳,和各国建立了信任,建立了友好的关系,这样才保住了大清,才保住了她稳坐殿上。所以慈禧把奕劻这支远支的宗室一步步地提到军机处并负责与各国联络。现在奕劻羽翼已丰,贪赎成性,这些慈禧倒并不放在心上,可是,近日多方奏闻,他却和袁世凯越来越亲密,亲密到似乎难以割舍,这就不能不引起慈禧的警惕了。提起袁世凯,慈禧太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正是由于袁世凯的告密,慈禧才避免了一场可能的灾难,可是……慈禧不由自言自语地道:“他是个无信无义,卑鄙无耻的奸猾小人;他是个最会养晦隐韬的虚伪小人。”慈禧想,他手中有精锐的北洋军,若和掌握朝中大权、根深叶茂、特别是受到各国宠爱的奕劻混在一起,大清的未来将不堪设想。慈禧不由得一阵眩晕,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难道我老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