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花印珮-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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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另一个人说:“小姐,这人中了飞刀。这是江湖恩怨,牵缠不休,小姐……”
“我们能见死不救么?”小姐问。
“这……当然不能不救。”
“何用多说。”
“但……请小姐慎重;不要问他的来历,不要管他的事。”
“我知道。”
他知道的是:酒葫芦的嘴正塞入他的口中。
接着,有人扶他伏卧在地,有人给他服药、取刀、裹伤。
痛苦的浪潮可怕地冲击着他,但他忍住了,自始至终,他未发出半声呻吟。
以衣衫套住两根木棍制成的急就担架抬起了他,他模糊地知道有人抬着他动身赶路。
等他完全清醒时,发觉自己处身在一间客找的上房中。伺候他的店伙告诉他,这里是荆门州北面三十余里的柳树冈,他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店伙只知救他的人,是一位未留名的小姑娘,随行有六名中年大汉,说的是南京口音。在他安顿在店内的次日,小姑娘已带着同伴南行,去向是荆门川,留下了半月店钱,和五十两银子给他作为盘川,未留下任何口信,行色匆匆。
负责替他治伤的人,是店右的伤科郎中张七爷。张七爷得了姑娘五十两银子,负责将他的伤治好。
他大惑不解,这位未留名的小姑娘,为何对他伸出援手?委实令他百思莫解。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位可敬的小姑娘,路经此地无意中救了他。
半月后,他可以下床行走了。
他在想:雷少堡主目下对他有何打算?
荆门川高手四出,搜寻受伤的印珮。
铁腕银刀一群雷家堡爪牙,志在必得。
可是,他们不曾远离城郊搜寻,更没料到印珮敢在路旁的小客栈养伤。
雷少堡主在荆门川养伤半月,失去了印珮的踪迹,只好动身至安陆府,乘船直下武昌。
专差向四面八方飞赴,传出雷少堡主的信息,要求与雷家堡有交情的人支持,捉拿一个名叫印珮的江湖小辈,死活不论。
印珮的图影,向各地飞传。
天下间姓印的人不多,按理应该在短期间查出眉目来。
这一来,印珮的大名,反而因此而在江湖上轰传,引起江湖朋反极大的兴趣。
这也算是成名的终南捷径,印珮正式脐身于江湖名人之林,有关他的事迹与传说,不径而走,几经传播,他便成了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目下江湖道上,敢与雷家堡作对的人屈指可数。敢与雷家堡分庭抗礼的人,也少之又少。
当然雷家堡仇敌,却多得不可胜数,但他们敢怒而不敢言,谁出不敢表示态度自掘坟墓。
西安南五台天下第一堡香家堡,陆续派出高手至各地搜寻印珮的下落,声势汹汹。
印珮的处境,危如累卵。
彭姑娘给他的刺激甚深,出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好胜是年轻人的通病,他也不例外。
但他有自知之明,他比雷少堡立技差一筹,如想击败雷少堡主,他必须痛下苦功。他必须等待机会,假以时日,他必可成功。
雷家堡爪牙众多,他必须比雷少堡主高强,而且必须能应付狐群狗党的群殴,不然毫无希望。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他为何不争?
他下定决心,要将雷少堡主击败。
现实环境已明白地告诉他,必须衡量利害不可逞匹夫之勇操之过急,否则必定把事弄糟,赌注如果押下去,绝对不能输。赌注是生命,怎么能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决定加紧苦练,等候机会,必须把赌注赢回来。
一月后,他到了荆川府。
囊空如洗,他得设法谋生。
荆川府城阂十八里,中有内城。
内城也称王城,辽王府气象万千,禁卫军与中官(太监)满街走,可知这是一座江湖朋友很难混的城。
印珮踏入了荆川城,他想在此地歇息歇息,赚些盘川买舟向下走,到武昌便可找到朋友打油丰。
他已将一笔勾消的仇恨完全忘怀,一个孤老头老残废报复毫无兴趣。但他却未料到,一笔勾消却未将他忘怀。
府城距江十里左右,要乘船须至十五里外的沙市。但在赚得盘川之前,他得在府城找活干。
一天中,他几乎跑遍了全城找工作,谁也不同情他这个异乡人,谁也不敢雇用一个身无长物的落魄汉。
最后,他只好扑奔沙市。
沙市,也叫古沙头,是本府最大的一座市镇,市面甚至比府城还要繁荣,大码头经常泊舟上百,帆槁林立,货栈中货物堆积如山。
他踏入一家小型的船行,行名川楚,规模不大,只能算是三流的船行。
店堂中,一位穿青袍的中年人,正与店伙坐在客座上谈买卖,几名店伙在旁直摇头,似乎双方无法谈拢。
中年人转弄着茶杯盖,态度诚恳地说:“李掌柜,这样吧,你们只消派两位伙计随船前往便可,其他的掌船水夫由在下另外招请,怎样?”
李掌柜仍然不住摇头,说:“江爷,不是区区有意推搪,咱们生意人,如非得已,决不至于将财神爷往外推,是不是?”
“不能派人随船走?”
“江爷,这件事在下委实难以应命。所有船行的船,严禁停靠二圣洲,除非该船行的船不想走大江这条水路,这是规矩……”
李掌柜的话说得十分决绝,但江爷不死心,抢着问:“到底是谁走下的规矩?”
“这……是所有船行的公议,江爷如果不信,可到其他船行打听打听,便知在下所言不虚。”
江爷从怀中取一个大革囊,取出十片金叶子,摊开在桌上笑问:“五十两金子,能不能违反一次规矩?”
李掌柜猛摇头,说:“江爷,这……”
江爷又加上十片,又问:“一百两金子也不成?”
李掌柜将金叶子推回,苦笑道:“江爷,金银买不了命,没有人肯为了一些金子而把老命送掉,一万两金子,你也在不到船至二圣洲。”
“哦!你是说,船靠二圣洲便会送命?”
“大概是吧。”
“别无他途?”
“是的,别无他途。”
江爷只好收了金叶子,叹口气说:“看来,贵地的船行,都害怕二圣洲,在下白跑一趟了。”
李掌柜离座,摇头道:“江爷,你还是到公安县去雇船吧,这里没有人敢冒大不韪,拿自己的招牌和老命开玩笑。抱歉,少陪。”
说完,抱拳一礼,迎着站在柜旁注视的印珮含笑招呼道:“客宫里面坐,有需在下效劳之处么?”
印珮已将双方的话听了个字字人耳,笑道:“在下奉家主人所差,向贵行打听下行的船期。”
“哦!明早从夷陵州下来的客船约在辰牌左右靠岸,客官……”
“家主人有女眷,有船位么?”
“应该有官舱空着,客官要到……”
“到武昌。”
“正好,船直航武昌。客官可否请贵主人前来办理乘船手续?不然在下派一位店伙随客官前往……”
“不必了,在下即返客店禀明家主人。”
“不坐一会?请……”
“谢谢,打扰了。”印珮抱拳说,含笑出店而去。
江爷已先一步出店,显伤心事重重。街上行人往来不绝,并未留意有人跟踪。
走了百十步,印珮紧走两步,走了个并排,低声问:“江爷真有意在船往二圣洲?”
江爷一怔,点头道:“是的,尊驾……”
“在下姓印,排行三,以排行为名,你就叫我印三好了。”
“印三兄有何指教?”
“川楚船行拒绝受雇,试过其他的船行么?”
“全试过了。
“失望了?”
“是的,他们众口一辞,令人莫测高深。”
“为何不试试散船?”
“更糟,一问之下,有些直截了当一口回绝,有些仓惶顾左右而言他。”
“二圣洲在何处?”
“咦!你不知道?”
“不知道。”
“你是……”
“在下有意相助。”
“哦!洲在下游二百里,地与公安县交界。”
“那……为何不至公安雇船?”
“哼!此地尚且雇不到,公安更没有希望,二圣洲是禁地,提起二圣洲小儿也不敢夜啼。”
“那江爷你……”
“在下有事,必须前往一步。”
印珮凭直觉猜出,这位江爷必与二圣洲的人有过节,不便多问。说:“江爷,何不买舟下放?一百两金子,买一艘二十石轻舟绰绰有余。”
“有舟没有舟子,也是杜然。”
“你信得过在下么?”
“你……”
“在下替你买舟,送你至二圣洲。”
“咦!你……”
“在下不怕二圣洲有鬼有怪。”
“我相信你。”江爷欣然地说。
“话讲在前面,先小人后君子。船价在下不要佣金,至二圣洲的盘费,沿途伙食,给我一百两银子便可。同时,人送上洲,船便是我的。”
“你一个人?”
“顺水下放,顺风顺流,一艘十石舟,在下一个人便够了。”
“但在下有三个人。”
“十石轻舟,十个人足可安顿。”
江爷沉静地打量看他,一字一吐地问:“你不怕?”
“如果怕在下会兜揽你么?”
“你知道你要冒多大的风险?”
“冒生命之险,不然岂会狮子大开口,要你一百两银子盘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是么?”他泰然地反问,状极轻松。
江爷用大拇指向前面一指,说:“印三兄,咱们到店里谈谈。”
“江爷请。”
江爷一面走,一面说:“在下姓江,名百里。你老兄好像不是本地人。”
“不错。”
“请问……”
“江爷如果相信在下,请勿多问。”
江百里点点头,笑道:“抱歉,在下多问了。”
踏入江陵客栈,门口站着一个二十余岁的青衣泼皮,瞥了两人一眼,冷冷一笑。
印珮早料定自己已卷入是非中,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因此提高警觉,留意周遭的可疑事物。
他有意无意地扫了泼皮一眼,不动声色,暗中留了心,不住在心中盘算。
为了赚取盘川,他必须冒险。
店后院是一排上房,倒也清雅。
江百里在最后一栋上房前止步,伸手啊门。
门开处,迎门站着一位干瘦中年人,向江百里问:“江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