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影聊斋-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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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又是一年除夕夜，又是漫天的风雪。我又赶到故地，站在屋外。
“你来了。”屋内人问道。
“是的，我来了。”我回答。
“你看我活得很好，是不是有点失望？”
“为什么要失望呢？”
“因为你的承诺。”
安静地站在门外，雪花纷纷扬扬地落满肩头。透过窗纸，屋内洒出昏黄的灯影。
屋内一定很温暖。我这样想着，说道：“我倦了。”
“倦了什么？”
“倦了做一片飘泊的叶子。”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小屋。”我突然一笑，伸手推门欲进。
“啊！”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叫：“你等一下。”
“为什么要等？我已经等了好久了。”我凝住推门的手，微笑着问道。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要化妆嘛。”
婆婆需要化妆吗？需要吗？老太婆描眉涂粉，一定好可怕哦。不过这屋内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婆婆呢？
或许是一个美女呢。
可惜我的梦每次都在这个时候醒了，隐约地，我听见最后的对话是：“我的眉毛好看吗？”
“好看，再配上淡黄色的衣裳，明媚又温暖。”
故事二
一、
在我们这，一个女孩被叫做‘婆婆’，多半是因为这个女孩太厉害了，别人对她无可奈何。所以在‘婆婆’的称呼后面，一定会跟着一句‘我服了你’。
我邻家的女孩小名就叫“婆婆”，根据传说，她3岁的时候就随一只猫离家出走，4岁养了10只老鼠做宠物，5岁拆了她家的厨房……
我每天放学归来，总能看见她妈妈坐在门槛上，一边敲打一只火钳，一边喊道：“婆婆啊，快把你房间里的那些毛毛虫弄走吧！”
当然，她喊的内容千奇百怪，我这里只是举个例子而已。
婆婆在7岁的时候对我开始感兴趣，我一生的噩梦就此开始。那天我正趴在桌子上做家庭作业，突然看见窗外一双又大又圆、骨碌碌乱转的眼睛正在盯着我看。
“你在做家庭作业吗？”婆婆问我。
“是的。”我一直是个好孩子，从不撒谎骗人。
“那你做完作业陪我玩好吗？”
“我不和小女孩玩。”我很酷地拒绝了她。
“如果你不陪我玩，我就大声哭，喊你非礼我。”婆婆抱着她肥肥的小黑猫，也很酷地威胁我。
我那时年纪尚小，对非礼的概念模模糊糊，但我知道婆婆哭起来是很吓人的，大有惊天动地、天崩地裂、鬼哭神嚎之势。如果爸爸妈妈知道是我把婆婆惹哭的，一定会暴打我一顿。我快速地权衡利弊，无奈地叹了口气：“婆婆，我真服了你。”
“知道就好。”婆婆展颜一笑，露出右颊一个深深的酒窝，抱着她的猫，从我家的窗户，利索地爬了进来。
她站在我的身边，象个监工一样：“快点做，做好了陪我去玩。”
在我们家的后山有一片树林，那里草木葱郁，怪石嶙峋，其中有洞穴，深不可测，大人禁止我们接近那里。但婆婆对那些禁令显然不屑一顾，7岁的她带着战战兢兢的我深入这片树林，轻车熟路的模样，完全象一个将军回到自己的阵地。
“婆婆，你会不会迷路？”我担心地问道。
“不会的，你放心跟着我走。”婆婆头也不回地回答我。
婆婆带我来到几块巨大岩石拱绕着的一块林间空地。拨开茅草，我眼前一亮，这块空地显然被人精心修整过，地面有刺的杂草已经被拔除，只余下碧绿柔软的短草，在一角可避风雨的岩石缝隙里，摆放着可乐瓶盛着的清水，还有毛巾。
“欢迎你参观我的家。”婆婆放下怀里的小黑猫，漂亮地180度转身，面朝我微笑：“喜欢吧？”
“喜欢！”小小年纪的我由衷地回答，尤自沉浸在惊讶之中：“这都是你一个人弄的？”
“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它弄好呢。”婆婆拉着我的手，站到空地中间：“现在它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了，你要好好爱护它哦。”
我不解地询问：“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是啊，这个地方只有你和我知道。”婆婆回答我，突然又坏坏一笑：“不过在这里，你要叫我女王殿下哦。”
“为什么要叫你女王殿下呢？”
“因为这个地方是我创造的啊。”
“好吧，女王殿下，那你怎么叫我呢？”
“当然是叫你念哥哥啦，你真笨。”
二、
我的女王殿下磕磕碰碰地长大，期间做过的壮举不胜枚举。我在她的摧残下也艰难地活到今天。
在她16岁那年，爱上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在我们学校外号叫情圣，是个辣手催花的厉害人物，被他抛弃的女孩多到有一打。
不忍心看婆婆步那些女孩的后尘，在一次放学途中，我把婆婆邀到林间空地。婆婆懒懒地坐在草地上，问我：“有什么话快说吧。”
“婆婆，我要你离开情圣。”
“你有什么权利管我？”婆婆一下子从草地上站起来，瞪着大眼睛望着我。
“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愿意看你步那些女孩的后尘。”我诚恳地劝着婆婆。
“我知道他是个小白脸，没心没肺，可我就是喜欢他，怎么着？”婆婆骄傲地抬起下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而去。
“婆婆！”我突然惊天动地地大吼，婆婆站住身形。我伸手把她扳过来，面朝着自己，低下头，狠狠地吻在她鲜艳柔软的嘴唇上……
婆婆在我的怀里楞住了，任由我肆意地亲吻。
良久良久，我抬起头，婆婆依在我的胸膛上，脸红如霞地微微喘息……
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婆婆，我爱你。”
她象是一下清醒过来，伸手把我推开，然后抡起右手，狠狠给我一个耳光。在我被扇得懵懂的时候，她拾起地上的书包，快步跑出树林。
第二天上学路上，她没事人一样命令我帮她背书包，我脸上的指痕宛然。她笑眯眯地看着，没人的时候，悄悄伸手抚摩一下，问我：“疼不疼？”
我苦着脸：“疼死了。”
她屈指轻弹一下，笑道：“谁让你色狼。把人家的初吻就那样野蛮地夺去了。”
树林事件后，婆婆与情圣疏远了，但与我的距离，还是同从前一样。
她是我的女王殿下。
我只是她的念哥哥。
三、
17岁婆婆考上另一所高中，我们开始分开。
但周末婆婆一定回来，周一的清晨我会很早起床，然后在窗下把婆婆叫醒，陪着睡眼朦胧的她去她的学校。一路上我依然帮她背着书包，到了校门口时，再帮她挂在肩膀上，目送她走进校门。
我起床的时间总是很早，然后坐在婆婆的窗下，等天色微亮，再叫醒她。清晨的薄熙与鸟鸣，让我的心情份外温柔。
被叫醒的婆婆总是慌慌张张地梳头洗漱，然后胡乱整理一下她的书包，再从窗子里爬出来，和我一同上路。小镇的清晨没什么行人，我们一前一后地穿过小镇，有时也并肩行走。
我喜欢在行走中看婆婆的侧影，那实在是很美丽的一副画面。还在睡梦迷糊里的婆婆总一反常态，恹恹的不言不语，象一只慵懒的猫咪。
我喜欢这只猫咪。
有一次走着走着，我忍不住对她说道：“婆婆，你嫁给我吧。”
她头也不回地说：“你和我妈商量去。”
我说：“好的，*最疼我了。”
她说：“但是还有我姥姥。她们同意了我就嫁给你。”
我说：“我没见过你姥姥啊。”
她说：“你当然没见过，我姥姥在北京呢。”
我说：“我一定去北京找你姥姥。”
四、
十九岁婆婆要远行了，她去很远很远的异乡读书。我在镇口为婆婆送别，婆婆第一次在我面前流下眼泪。她抱着我。哭道：“念哥哥，我会想你的。”
我轻轻拍着婆婆的背，笑她：“你真是婆婆啊，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许哭鼻子了。”
可是转过身，我自己却泪流满面。
婆婆走后第二天，我背起行囊也出门流浪，天大地大，任我遨游。可我总是在半夜里想念这个家伙。
我用辛苦赚来的钱给婆婆打电话，我说：“婆婆。”然后什么也不说，静静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呼吸声，电话亭外下着雨。
我在田埂上坐着给婆婆写信，在大轮船上倚着船舷给婆婆写信，在异乡的街道上靠着栏杆给婆婆写信，在海边趴在礁石上给婆婆写信……
然后我去了北京，去找婆婆的姥姥。
婆婆的姥姥一个人生活，我拿着婆婆的妈妈写的介绍信找她。姥姥上下打量着我，把我让进了屋里。
我住在姥姥家中，第二天姥姥病了，我尽心照料着姥姥，我爱婆婆所以爱她。七七四十九天后，姥姥终于完全康复，她把我唤到面前，给我一个镯子，吩咐我要好好珍惜它，以后给婆婆戴上。
她说：“我把婆婆和它都交给了你，以后的事情要靠孩子你自己努力。”
告别姥姥后，我来到婆婆读书的城市。
在学校门口，我远远看到了婆婆，她正和一个男孩亲昵地依偎在一起，脸上笑靥如花。婆婆没有看见我，暮色深沉，我悄悄地把自己隐入黑暗。
晚上。我蜷缩在这个寒冷的异乡城市街头，给婆婆打电话，我告诉婆婆，我暂时不去看她了，我要去西藏。
婆婆在电话那边沉默着，良久，她问道：“为什么骗我？”
婆婆说：“我这有来电显示。”
我嗫喏着，终于告诉婆婆：“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婆婆追问我：“你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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