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衙门-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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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敛暴政求考课(3)
然则这还不算完事,中国古代社会的赋税,又远远不止田赋一项!还有户口税、人头税、 房产税、铺户税、契税……名目繁多,不尽缕述;赋税之外,还有“捐”,讲白了就是摊 派,就是勒索。衙门里有工程要摊派,地方上过公差要摊派,礼房修建校舍要摊派,兵房编 练武装要摊派,工房督修城垣要摊派,粮房库房起造仓囤要摊派,甚至来一任老爷去一任老 爷也要摊派。《南亭笔记》谓严天池赴邵武当知县,去城隍庙行香时发誓赌咒,决不拿邵武 人民一文钱。可是马上就有“茶果银”送上来了,说这是老规矩,凡有新官上任,合邑绅民 “为官长称觥敬者”,您不可破了老例啊!又如海瑞在淳安当知县,任满后该去北京受考朝 觐了,按当地规矩,老爷去京朝送礼的费用,也都得由全县百姓摊派,三年征收一次,结果 海瑞比严天池厉害,硬是给破了例。这么多税,这么多捐,合起来就叫“苛捐杂税,多如牛 毛”,除少数专门项目另由国家指定有关部门征收外,其余概由州县衙门负责征收;征收时 的情景,也就和敛赋一样,一项一项写下来就没个完,不妨就“窥一斑而知全豹”吧。
齐民编户派徭役(1)
明朝宣德五年(1430)春暮,宣宗朱瞻基写过一篇文章让大臣们传看,以表示 他对民间疾苦的 了解和关怀。文章说,昨天朕去谒陵,回来时经过昌平东郊,看见田里的农民正弯腰耕地, 连直起身子看看天色的闲暇也没有。朕召了一个人来,问他干吗做得那么勤快?他说,我们 种田人春则耕,夏则耘,秋而熟则获,三者皆用勤,有一弗勤,农弗成功。朕问,那么冬天 总可以安逸一些吧?他说,“冬然后执力役于县官,亦我之职,不敢怠也”。朕听了后,叹 息再三。
叹息归叹息,徭役还得照旧编发。历代社会里,除少数特权阶层外,所有国民 都有按政府法令替国家无偿服役的义务,正如这位昌平农民所说的,“亦我之职”;而这种 制度的执行和监管者,就是州县衙门,所谓“执力役于县官”的讲法,即本乎此。
户口的调查、登记和管理,是摊派和征发徭役的前提与根据,因此也就是州县衙门最基 础性的工作之一。《史记·龟策列传》上说,春秋时有一只神龟,在宋国的泉阳被一个叫豫 且的渔户捕获,那神龟便托梦给宋王,求他解救。宋王派使者去泉阳,问县令,你这儿有多 少渔户,有没 有一个叫豫且的?“泉阳令乃使吏按籍视图,水上渔者五十五家,上流之庐,名为豫且。” 我们由此可知,早在春秋时代,许多国家的县级政权已有境内户口的详细簿册,甚至还有标 上户数与户主姓名的“地形图”了,所以摊开来一查便知道。秦始皇统一 中国,建立划一的郡县制度后,这种户口调查和登记工作的质量,必定又大大提高。睡虎地 秦墓竹简中,就有一则关于户口的《封诊式》:某人向官府自首,道是原住某里,于本年 二月已不记日期的某天逃亡,没有其他过犯,现在来自首。官府讯问后,姓名、身份都确实 ,查对一下户籍登记,是二月丙子日逃走的,情况掌握得比他本人还清楚。他说自己没过犯 ,但官府认定他有过犯。为什么?户籍上能证明,他躲避了三月份修筑宫室的劳役共20天 。人们又可以从这一案例中知道,户口登记和管理的主要功能之一是征徭。当然,还有户税 、口税、军赋等各式各样的摊派,也都是它发挥效能的地方。
州县衙门是怎样进行户口调查、登记和管理工作的呢?历史上各朝政府的做法,互有不 同,但一般总不外是两大类形式:一种是每年规定在一定时间内,比如三月或者八月,由 老百姓自行去 县衙申报,接受审验。比如《后汉书·江革传》记,江革于建武(汉光武帝年号,25 ~56) 末年与母亲回乡里,“每当岁时,县当案比”,案比,即案验而比之的意思,就是审验户口 。江革因为母亲已老,经不起牛马拉车的摇晃,便自己推部小车送母亲去接受案比,“ 由是乡里称之曰‘江巨孝’”。可见那会儿户口核实制度是相当严格的,连老太太也得亲自 上衙门接受审查。这些具体的事务,一般都由户房在县丞或主簿领导下进行,但知县也得过 问,甚至负起主要责任。《宋史·苏颂传》记,宋仁宗时,苏颂知建业,建业过去是南唐的 地盘,战乱后户口簿册散失殆尽,许多衙门胥吏在征徭征赋时,趁机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苏颂很认真,平素在治其他公事间,留心调查,掌握了不少实际情况。到了统一登记和案验 户籍时,有人自报情形不实,苏颂便警告他说:“你家里还有某某人,还有某某产业,为什 么不老实申报?”这一来,“民骇惧,皆不敢隐”。
另一种工作方式,也是在规定时间内,由州县衙门派员去各乡、里,指导乡官、里书等乡 里人员进行登记核验。比如明代及清初的户籍(即“黄册”)编造法,都按此 顺序,“凡造 册,人户各登其丁口之数,授之甲长,甲长授之坊、厢、里长,坊、厢、里长上之州县。” (《清朝通典·食货》)。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时,搞了个“ 摊丁入亩”政策,即徭役征发不再以户籍登记为根据,而是根据 田产占有情况。这一来,对州县衙门来讲,户口登记和管理的实用性少了许多,干起来便马 马虎虎了,每年办登记时,就照抄上一年的算数,“岁岁滋生之数,一律雷同”,弄得乾隆 皇帝大发脾气,“似此简率相沿,成何事体?所有各省本年应进民册,均展至明年底。倘再 疏舛,定当予以处分!”(《清史稿·食货志》)这就是宁肯再放宽期限推倒 重来,但一定要 实事求是的意思。应该说,中国是世界上户籍管理制度源起最早、建制最全又最能随时反映 更新状况的国家,这些成就都离不开历代州县衙门的具体工作。但是我们从乾隆皇帝发脾气 这件事实中,又可强烈感受到,在户籍调查和管理的具体实践中,州县衙门是联系其征赋征 徭的实用性来理解和执行的,一旦搞了“摊丁入亩”的政策,他们就玩忽职守了。
齐民编户派徭役(2)
其实再深一层看问题,州县衙门在户籍管理这件事情上玩忽职守,又远不是从康熙以后 才开始,也不仅是在调查、审核和登记时“简率相沿”这一项。而且这“玩忽”两字的重点 ,更不在怠忽上,而是在玩弄上。那手法可就多了。比如中国古代的户籍,一向有户别 、户等这些讲究。户别,就是户的分类,早在春秋时,齐国就有士、农、工、商的户口分类 法,以后越搞越细,有宗室户、官员户、农户、商贾户、弟子户(即官立学校学生) 、工匠户、军户、僧寺户、乐户、守陵户、驿户,等等;什么户有当官享受特权的份 ,什 么户有出钱报效国家的份,什么户承担什么样的徭役,都从这户籍分类上来。《木兰辞》里 “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的根据,便是因为她们家里属于军 户,该派世世代代当兵。试想,这分类权全掌握在州县衙门手里,花头精就多了。比如秦汉 时,凡在弟子户籍的不仅享有免役特权,还有做官的途径,谁不想入这种户口?那就得巴结 衙门,送礼塞钱。睡虎地秦墓竹简中专门有一条“法律杂抄”,大意是县令、县尉不准把隶 卒一类立在弟子户名下,违者就要处分,可知这种情况当时已有发现。又比如西晋覆灭后, 北方大批人户南迁,东晋和南朝历届政权在编造户籍时,都面对户别混淆的严重状态。南梁 时尚书令沈约说,“凡粗有衣食者,莫不互相因依,竞行奸货,落除卑注,更书新籍,通官 荣爵,随意高下。以新换故,不过用一万许钱。昨日卑微,今日仕伍。”(《通典》 卷3)这 “一万许钱”塞给谁呢?主要就是落入州县衙门的腰包,而买个士户的根本动机,则又如元 代典制专家马端临所指出的,“夫徭役贱事,人之所惮,固宜其改窜冒伪,求自附流品,以 为避役之计也。”讲到底,逃避徭役是最关键的。花这本钱,值!可是这问题的另一面,可 就惨了,免役的官户、士户、弟 子户、僧户、陵户等户名越多,州县经办人腰包越鼓胀,但国家派定的徭役则有增无减,该 谁充当呢?那就是广大农户和其他各色杂户倒霉了。甚至军户少了,往农户去抓兵;乐户 不够,强征良家姑娘来应差;驿户不足,便强迫种田人做工人放下活计,去赶马拉车当挑夫 。本书第一章讲到“圣谕”到县时抓夫充当和尚的笑话,这也是一种役,就扎根在户籍有别 的上面。
户别之外,还有户等的讲究,就是按照各户人丁多少、财产多少来定高低等级,又依等 级承担徭役和杂赋。历朝各代,有户分九等、五等、三等等各种不同的方式,但分等权例由 州县执掌,则是一致的。这就更是无钱贿赂者的大灾难了。“富家大室临期率以赂免,而中 产下户反被均敷之害”,这是通贯两千多年的老毛病。以两宋为例,据《续资治通鉴长编》 载,许多州县衙门都在定户等时贪赃枉法,任意升降,仅定州安喜一县,就将原属五等户中 的3400户升作四等户,将原属四等户中的4700户升作三等户。南宋时叶衡任于潜县知县, 发现这儿“户版积弊”相当严重,“富民多隐漏,贫弱困于倍输”,该属上等户的,因为塞 过钱财,都变成下等户了;那些没劳力缺田产的下等户呢,因为没钱孝敬衙门官员或胥吏, 倒承担了成倍的徭役。欧阳修有过一个《乞免浮客及下等人户 差科札子》,说是在苛岚等偏僻县份中,甚至把十等下户内“卖水、卖柴及孤老妇人不能自 存者并一例科配”,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