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环曲-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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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要挽救江苏虎丘,西门世家一家的性命?
你可想使自己脱离苦海?
那么,你立刻便该赶到江苏,虎丘,西门世家的家中去,后园西隅墙外,停着一匹鞍辔
俱全的长程健马,你只要由此往南,顺着官道而行,一路上自然有人会来替换你的马匹!假
如你能在一日之间赶到江苏虎丘,你便可发现你所难以置信的秘密,你便可救得西门一家的
性命,你也可使自己脱离苦海,否则……凶吉祸福,由君自择,动身且快,时不我与!”
下面既无具名,亦无花押,柳鹤亭惊惧地看完了它,手掌的颤动,且更强烈,他茫然回
到他方才坐的地方,陶纯纯的面容,仍然是苍白而痛苦!
“这封信是准写的,信中的话,是真的么?”
这些问题他虽不能回答,但犹在其次,最重要的问题是:“我该不该按照信中的话,立
刻赶到江苏虎丘去?”
刹那之间,这一段日子来的往事,齐地在他心中闪过:她多变的性情……她诡异的身
世……秘道中的突然出现……清晨时的急病……在秘道中突地失踪的翠衫少女……满贮鲜血
毛发的黑色玉瓶……以及她方才在晕迷中可怕的呓语……
柳鹤亭忍不住霍然长身而起,因为这一切都使他恨不得立时赶到江苏虎丘去,但是,他
回首再次望了陶纯纯一眼,那娇美而痛苦的面容,却不禁在他心底引起了一阵强烈的怜爱,
他喃喃他说道:“我不该去的,我该保护她!无论如何,她已是我的妻子!”
他不禁反复地暗中低语:“无论如何,她终究已是我的妻子;她终究已是我的妻子!”
在那客栈中酒醉的温馨与迷乱,再次使得他心里泛起一阵混合着甜蜜的羞愧,昨夜花烛下,
他还曾偷偷地揭开她覆面红中的一角,偷看到她含羞的眼波和嫣红的娇靥。
就是那温馨而迷乱的一夜,就只这甜蜜而匆匆的一瞥,已足够在他心底,留下一个永生
都难磨灭的印象,己足够使得他此刻又自沉重坐下来,但是,陶纯纯方才呓语中那几个杀
字,却又突地又在他耳畔响起。
“杀!杀!”这是多么可怕而残酷的字句,从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直到此刻,柳鹤亭心里
仍存留着一份难言的惊悸,“天下第一,武林独尊!”他不禁开始隐隐了解到她心底深处的
野心与残酷。
这份野心与残酷,虽也曾在她目光下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却又都被她嘴角那份温柔的笑
容所遮掩,直到此刻……
柳鹤亭剑眉微轩,又自霍然长身而立,紧了紧腰间的丝绦。
“无论是真是假,我都要到江苏虎丘去看上一看!她在这里定必不会遭受到什么意外
的!”
他在心中为自己下了个决心,因为他深知自己此刻心中对她已开始生出一种不可抗拒的
疑惑,他也深知自己若让这份疑惑留在心里,那么自己今后一生的幸福,都将会被这份疑惑
摧毁,因为疑惑和猜疑,本就是婚姻和幸福的最大敌人!
只听她突又梦呓着道:“鹤亭……不要离开我……你……你要是不保护我……我……何
必嫁给你,我……要独尊武林……”
柳鹤亭呆了一呆,剑眉微轩,钢牙暗咬,身形动处,闪电般掠出窗外,却又不禁停下身
来,轻轻关起窗于,然后轻轻掠到左侧一问小屋的窗外,沉重的敲了窗框,等到屋内有了惊
诧的应声,他便沉声道:“好好看顾着陶姑娘,一有变化,赶紧去通知边大爷!”
屋内第二次应声还未响起,柳鹤亭身形已飘落在数丈开外,一阵风雨,劈面打到他脸
上,他望了望那灯光昏黄的新糊窗纸,心底不禁泛起一阵难言的寒意,使得他更快地掠出窗
外,目光闪处,只见一匹乌黑的健马,配着乌黑的辔鞍,正不安地伫立在乌黑的夜色与袭人
的风雨中。
他毫不迟疑地飘身落在马鞍上,缰绳微带,健马一声轻嘶,冲出数十丈,霎眼之间便已
奔出城外。
官道上一无人踪,他放马狂奔,只觉秋风冷雨,扑面而来,两旁的田野林木,如飞向后
退去,耳畔风声,呼呼作响,也不知奔行了多久,他胯下之马虽然神骏,却也禁不住如此狂
奔,渐行渐缓,他心中焦急,顾不得怜惜马匹,丝鞭后扬,重重击在马股上,只打得马股上
现出条条血痕,那马惊痛之下,虽然怒嘶扬蹄,加急奔行了一段路途,但终究已是强弩之
未,眼看就要不支倒下!
雨丝渐稀,秋风却更烈,静寂之中,急剧的马蹄声顺风而去,传得更远,柳鹤亭振了振
已被雨浸透的衣衫,纵目望去,只听深沉的夜色中,无人的官道边,黝黑的林木里突地传出
一声轻呼:”换马!”马上人口中轻轻呼哨一声,自柳鹤亭身侧掠过,然后放缓缰绳,柳鹤
亭侧目望去,只见此人一身劲装,青巾包头,身形显得十分瘦削,却看不清面目,不禁沉声
喝问道:“朋友是谁?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哪知他喝声未了,那匹马上的骑士,已自翻身甩蹬,自飞奔的马背上,“唰”地掠下,
反手一拍马股,口中再次低呼一声:“换马!”
柳鹤亭左掌轻轻一按鞍辔,身形平空拔起,凌空一个转折,飘然落到另一匹马上,只听
身后的人沉声喝道:“时间无多,路途仍远,望君速行,不可耽误!”
新换的奔马,霎眼之间,便将这语声抛开很远,雨势已止,浓云亦稀,渐渐露出星光,
但柳鹤亭心中的疑云却更浓重,他再也想不出暗中传声给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此人不但行
踪诡异,行事更加神秘,而且显然在江湖中颇有势力,门人弟子必定极多,否则又怎能力自
己安排下如此精确而严密的换马方法!他遍思故人,心中仍然一片茫然,不禁为之暗叹一
声,宽慰着自己:“管他是谁?反正看来此人对我并无恶意!”
他一路思潮反复,只要到了他胯下的健马脚力渐衰之际,便必定有着同样装束打扮的骑
士,自林木阴暗处突地奔出,为他换马,而且一色俱是毛泽乌黑、极其神骏的长程快马,而
马上的骑士,亦总是不等他看清面目,便隐身而去!
这样一夜飞奔下来,他竟已换了四匹健马,黑暗中不知掠过多少乡村城镇,也不知赶过
了多少路途,只觉东方渐露鱼青,身上晨寒渐重,又过了一会,万道金光破云而出,田野间
也开始有了高歌的牧子与荷锄的农夫。
柳鹤亭转目而望,四野秋色,一片金黄,他暗中忖道:“这匹马又已渐露疲态,推算时
间,换马的人该来了,却不知他在光天化日下,怎生掩饰自己的行踪?”
念头方转,忽听后面蹄声大起,他心中一动,缓缓一勒缓绳,方待转首回望,却见两匹
健马,已直奔到他身畔,一匹马上空鞍无人,另一匹马上,坐着一个黑衣汉子,右手带着缰
绳,却用左手的遮阳大笠,将面目一起掩住。柳鹤亭冷笑一声,不等他开口喝问,身形已自
“唰”地掠到那一匹空鞍马上,右掌疾伸,闪电般向那黑衣汉子手上的遮阳大笠抓去。
那黑衣汉子口中“换马”两字方才出口,只觉手腕一紧,遮阳大笠,已到了柳鹤亭掌
中,他一惊之下,轻呼一声,急忙以手遮面,拔转马头,向右边一条岔道奔去,但柳鹤亭却
已依稀望见了他的面容,竟似是个女子!
这景况不禁使得柳鹤亭一惊一愕,又自恍然忖道:“难怪这些人都不愿让我看到他们的
面目,原来他们竟然都是女子,否则我根本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面目
的必要!”
在那岔路口上,柳鹤亭微一迟疑,方才他骑来的那匹幢马,已虚乏地倒在道旁。
田畔的牧子农夫不禁向他投以惊诧的目光,终于,他还是扬鞭纵骑,笔直向南方奔去,
遇到稍大的城镇,他便越城而过,根本不敢有丝毫停留,下一次换马时,他也不再去查看那
人的形貌,只见这匹乌黑健马的马鞍上,已多了一皮袋肉脯,一葫芦温酒。
烈日之下奔行,加以还要顾虑着道上的行人,速度自不及夜行之快,但换马的次数,却
丝毫不减,又换了三匹马后,时已日暮,只听前面水声滚滚,七彩晚霞,将奔腾东来的大
江,映得多彩而辉煌,柳鹤亭马到江边,方待寻船摆渡,忽听身后一人朗声笑道:“马到长
江,苏州已经不远,兄台一路上,必定辛苦了!”
柳鹤亭霍然转身,只见一个面白无髯、身躯略嫌胖肥,但神情却仍十分清洒的中年锦衣
文士,含笑立在自己身后,含笑说道:“江面辽阔,难以飞渡,兄台但请弃马换船!”
柳鹤亭露齿一笑,霍然下马,心中却无半分笑意,这一路奔行下来,他虽然武功绝世,
但身上雨水方干的衣衫,却不禁又为汗水浸透,此刻脚踏实地,双脚竟觉得飘飘地有些发
软。
那锦衣中年文士一笑说道:“兄台真是超人,如果换了小弟,这一路奔行下来,只怕早
已要倒在道畔了!”一面谈笑之中,一面将柳鹤亭拱手让上了一艘陈设甚是洁净的江船。
柳鹤亭索性不闻不问,只是淡淡含笑谦谢,坐到靠窗的一张藤椅上,放松了四肢,让自
己紧张的肌肉,得以稍微松懈,他只当这锦衣中年文士立刻便要离船上岸。
哪知此人竟也在自己对面的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这两道目光虽
坚定却又有许多变化,虽冷削却又满含笑意。
柳鹤亭端起刚刚送来的热茶,浅浅啜了一口,转首窗外,望着江心万里金波,再也不愿
瞧他一眼。
片刻间江船便放悼而行,柳鹤亭霍然转过身来,沉声道:“阁下一路与我同船,又承阁
下好意以柬示警,但在下直到此刻却连阁下的高姓大名都不知道,当真叫在下好生惭愧!”
锦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小弟贱名,何足挂齿,至于那示警之柬,更非小弟所
发,小弟只不过听人之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