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科幻选-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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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参加的是非专业组,像您这样的专业组冠军当然不会注意到我。”我不失时机地再次套问他的身份。
“你真该上数学系。”他不理睬我的鱼钩,继续自写自话。 “其实我小时候也挺喜欢数学的,要不是后来成绩掉下来差点也报了数学系。”
“从什么时候开始往下掉的?”
“初中吧。小学我的数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一到初中就跟不上趟了。”
“就这还称喜欢数学呢!”
“过了好久我才明白,闹了半天我喜欢的不是数学,我喜欢的那叫算术!”
我注意到导线在上下震颤,给人的感觉好象是对方在那边笑得前仰后合。
“谦虚了。”笑罢之后他打出评语。
“哪里哪里,和您相比显然还差那么一小截儿。”我的语句中不乏沾沾自喜。
“知道具体差在哪儿吗?”
此言一出我马上意识到要坏事,这无疑是一纸最后通牒。还没容我采取保护措施,屏幕中顿时漆黑一片,我被强行推出网络,回到刚才的DOS状态下。紧接着,我便目睹了ZeroBug(食零臭虫)病毒的巨大威力。
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病毒,但它的版本却不知被谁给升级了,我猜想罪魁祸首很可能就是对方本人。原始的病态特征是当病毒进驻内存并感染任意一个被执行的文件后,一只臭虫出现并缓慢爬行着吃掉屏幕上所有的零字符;可在我面前的屏幕上不但出现了众多的臭虫,而且我还有幸观赏了他新设置的尾声——当所有的臭虫争抢着进罢晚餐之后,一种鼻音很重的怪诞腔调念出了屏幕上那行隽永的仿宋体字:
“零,就是什么也没有。”
简直能把人给活活气死。
在剩下的时间里我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网络里四处乱撞,希冀在主干道或者哪条羊肠小道上碰到那个家伙。我一想到这小子很可能就跟在我身后窃笑就禁不住怒火中烧,好几次中途突然“返身”,试图侥幸识破他的伎俩。然而后面从来没有信号,只有一阵阵无意义的电子干扰嘲笑着我过敏的神经。如果网络里还有别人,他一定会认为我是一个电脑痴人。
直到精疲力竭两眼发花时我才返回信箱。我的能力有限,在这个软件决定一切的时代里,我也只能算个电脑盲。今天是周末,我必须去“金达莱”补充点高级能量,就像给电池充电一样;接着再去舞场跳破舞鞋。按照一般文学作品的设计,我应该相当有缘地在那里遇到那位记日记的中文系小姐。
然而他再次贴着我挤进“箱”来,通知我今晚正式决斗。
他提出了几种决斗方式,包括在网络中互设障碍、互相追寻对方所隐藏的信息信号、分别进入某两家密码信箱——以及——电子游戏。但只要决斗一分出胜负,赢家就有权要求输家不再骚扰QIANGE。这将成为一个君子协定而被双方同时接受和遵守。
不管他刚才是否跟踪了我,他在说这番话时毕竟非常严肃,没有丝毫嘲弄的意思。 我选择了最后一项。
我没有别的能力,其他几项我一无所长,而这项也是稍微长那么一点点;可以说我根本就别无选择。
而这也就意味着,我必须同时接受那个君子协定。
不过老师给我的时限已到,在我交出资料磁盘时也交出了系办的钥匙。我把这一困难告诉对方,对此他宽容地表示理解,并说他可以等待任何方便的时候。
但我还是如约应战了。一个研究生与我关系甚驾,我只对他说了一句晚上想在系办的机子上玩游戏,他二话没说便把钥匙给了我。随后我预备了充足的食品和饮料,给人的感觉是准备郊游而决非决斗。
如今的决斗,是一种智慧的对垒。而头脑的应用,必须有其充分的物质基础——营养和能量。
晚上的系楼阴森而寂静,众多的雪亮灯光使我分辨不出走廊墙壁上自己的身影。虽然我知道这种所谓决斗没有任何危险,但还是无端地想起了俄国诗人普希金的情场饮恨,想起了法国数学才子伽罗瓦的决斗前夜。仅仅是一念之差,就使这些天之骄子命殒枪下。
他们是伟人吗?当然是。但他们也一样会为感情而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难道谁能有权力借此而指责他们牺牲的无谓吗?
我颇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决斗当然不是普通的攻关斗技,那是街头小学生的把戏。对方刚才提出的是一种全新的玩法。
首先我们将利用网络中的“远程登陆功能”让各自的电脑联通。由于是周末,检测系统无人监视,我们很容易就能“铺设”好一条通路。然后我们将把自己的主机与屏幕间的联系切断,而将对方的主机与自己的屏幕连接。这样,我所控制的就是对方的屏幕,而对方所控制的则是我的屏幕。
也就是说,我们将在自己看不见而对方却很清楚的情况下击键攻关。
我想所谓“盲棋”也不过如此。
在决斗——说得更准确些,事实上是一场比赛——即将到来之前,我几次产生出问一问他真实姓名的冲动。而且我相信,这会儿他也一定肯回答我。
但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既然定下了君子协定,将来就必然有一方要被淘汰出局。如果我取得了决赛资格——与QIANGE本人还需要有一场长期的较量呢,那又何必一定要知道谁曾是我的手下败将;如果我今朝败北,难道还要在内心深处埋藏起一次曾被打翻在地的耻辱记录?
毫无意义!
寒喧之后是一阵冷场,短暂的几分钟好似太空肥皂剧般的漫长。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他。他建议我们先互相熟悉一下对方所提供的游戏,同时还可以来一下短暂的热身。对此我欣表同意。
“当然,如果某一方发现自己对对方提供的游戏耳熟能详,完全可以非常绅士地提出更换。”他补充说明他的建议。
别做梦了,我有那么绅士吗?我巴不得他所提供的游戏正是我的强项呢。
此时此刻,胜利的欲望已经压倒一切,甚至压倒了胜利后的效果本身。
游戏一上屏幕我的心里便乐开了花,我本能地用手捂住嘴唇。其实他要真在我身边这一系列动作根本就瞒不过他的眼睛,好在我们毕竟还距一箭之遥。
这个以主人公进取杀敌的游戏我虽不曾从头到尾地亲手玩过,可我却清楚地知道使主人公“无敌永生”和“拥有一切”的秘诀!
这就相当于知道了世界级大毒枭在瑞士银行的帐号和密码!
但我仍旧故作新奇地详细询问了游戏的规则和方法,而他也不厌其烦地对我解释个不休。其实并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做,是否向对方完整而无保留地介绍游戏情况完全出于决斗者自愿,他只不过是在实践他的绅士风度。但关于秘技他却只字未提,我猜想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说。
这是一个残酷而真实的游戏。游戏者置身于一个场景宏大而细腻的大型建筑里,独自面对众多扑上来的恶鬼。在屏幕的底端,显露着代表游戏者的裸手,使每一参与游戏的人都有一种魔鬼随时都会兵临眼前的逼真感觉。
接着我又假装笨拙地将他的提示一一加以试验,直到没有问题方始罢休。说实话我这还真不能算是完全“假装”,因为我对这个游戏几乎一无所知,只是在别人家无意记下了它的攻关秘诀。
接下来是我向他介绍我的游戏。我提供的游戏非常简单,就是大家所熟知的“俄罗斯方块”。
他马上反馈回信息,告诉我他是全系数一数二的高手。别说是“平面俄罗斯”,就是它的升级版本“立体俄罗斯”也一样不在话下。他诚恳地希望我换一个游戏。
看来各人层次就是不一样,人家武松专挑大虫打,哪像我这样只会打猫!
“我手头只有这个游戏。”
“那决斗可以延期。”他的语句斩钉截铁。
“我答应过的事情决不变卦。”我的回答同样不容置疑。
“日期是我临时通知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没有发回信息,显然是在考虑劝说我的最好办法。我不失时机地揶揄道:
“你以为你在蒙上眼睛的情况下也能搭好积木吗?别太自大了好不好,明眼人和瞎子可完全是两码事。”我故意把语气使用得极为恶毒。“该不是害怕了吧?”
“那好吧,如果你输了可不要后悔。”他在那边一定叹了一口气。“君子一言,奔驰难追。”
“波音难追。”我补充道。 他在那边一定又略带内疚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这口气他舒早了。这次比赛——这次决斗,他根本就赢不了。
就算他的“俄罗斯方块”玩得全世界数一数二,就算他瞪大双眼盯着屏幕玩,他也一样赢不了。
因为这是一个经过游戏者擅自改编的版本,而其创意的提出者恰恰是我本人。更重要的是,它在外界从未流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