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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彗星到来的日子 [美] h·g·威尔斯-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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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他说,然后站到了炉前的地毯上,“战争一定会到来。如果我们现在主动迎战,那么,事情就会结束了。”
  他先用脚尖站立着,然后,又猛地将重心落在脚根上。他透过眼镜不屑一顾地看着他妹妹画的一张水彩画。画上是一束紫罗兰。那张画就放在餐具柜上边。柜里边放着他的餐具、茶具和油盒。
  “对。”他说着,好像他就要照他说的干。
  我咳嗽着,心里在想:这会儿我怎么才能离开这。
  他请我吸烟。那种奇怪的旧习惯!我拒绝了。然后,我开始用一种信任的语气谈起了罢工那件可怕的事。
  “战争和罢工是两码事。”他说着,一时显得很严肃。他说矿工们只是为了工会的缘故才进行罢工,这说明他们的妻子和孩子没有头脑。这话引得我想在这儿多留一会儿去争论。
  “我不太同意这一点。”我清了清嗓子说,“如果工人现在不为工会罢工,如果他们破坏了罢工,那么,一旦出现了裁员的紧急情况,他们怎么过活?”
  对此,他回答说:当老板正在按最低价格出售煤时,他们不可能得到最高的工钱。
  我回答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老板们对待工人们不公平。他们得保护他们自己。”
  加比塔斯回答说:“噢,我不清楚。我到福尔镇的时间还不长。我得说,这事不能只由老板们一方来解决。”
  “那只有靠工人一方。”我延伸了他的话。
  于是,我们终于开始争论起来。我想这真是一场费神的争论。我现在又没有脱身之计,而且,说话的语气已开始激动。加比塔斯先生的脸颊和鼻尖开始发红。但是,从声音里丝毫也听不出他的烦恼。
  “你知道,”我说,“我是社会主义者。我认为这世界不是让一小部分人骑在其他人的脖子上拉屎撒尿的。”
  “我亲爱的年轻人,”尊敬的加比塔斯说,“我同你是一样的。谁又不是呢?但是,这并不能使我产生对立。”
  “你还没有觉察出这该死的制度的致命的弱点。我已经看出来了。”
  “是吗?”他说,接着,前门传来了敲门声。就在他还没想好说什么时,听到母亲喊去开门。
  “现在……,”我说着站起来,但他不让我走。
  “不,不,不!”他说,“这只是来为多卡斯收钱的。”他把手放在我的胸上,不让我走。
  “我们的谈话刚刚有点意思。”他坚持说。
  这时,拉米尔小姐走了进来。她是一位较年长的小姐,在克莱顿教堂帮忙。他向她打招呼,她没有理我,然后走到他的工作台。
  我依旧站在我的椅子旁,但不能走出屋子。
  “我希望没打扰你们吧!”拉米尔小姐问。
  “没有。”他说,一边抽出托板,打开了工作台。我不禁想要看看他将要干什么。
  我正发愁无法离开他时,发现他正掏钱。当然,这钱与我上午的安排根本没有联系。我毫无兴趣地听他与拉米尔小姐的谈话。当他们说到沃利斯时,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那个小平抽届底似乎散放着许多一金镑硬币。
  “他们太不讲道理了。”拉米
  尔小姐火气很大。是啊,谁又能心甘情愿地生活在一个疯狂的社会中呢?
  我从他们身旁走开,把脚放在炉围上,胳膊肘支在了铺着长毛绒布的火炉台上,开始留意起装饰在上边的那些照片、烟斗和烟灰缸。我在想,去火车站之前,什么是我马上须要思考的事情呢?
  这时,我的思想有一次奇怪的跳跃,就像被强迫要去跃过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接着,我想象中加比塔斯关上抽届时,那些金镑似乎都没有了。这些钱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不想再打搅你们的谈话了。”拉米尔小姐一边说,一边向门口退去。
  加比塔斯先生有礼貌地送她,为她打开门,把她送到门口上。就在这时,我有一种感觉,那些金镑就在我面前。
  前门关上了。他又转回来了。我溜掉的机会过去了。
  “我得走了。”我说。我有特别想要离开这间屋子。
  “我亲爱的小伙子,”他坚持说,“我真不想让你走。当然啦,你一定有什么急事吧!”接着,他显然要改变我们谈话的内容,他说:“咱们还没有谈一下伯博尔的那本书。”
  在我对他表示的含含糊糊的谦恭的背后有一种生气。好象必须适应他的想法。为什么我要装出一副知识水平和社会地位都低他一等的样子。他问我对伯博尔的书的看法,如果有必要,我决定高傲地告诉他,那样,也许他会让我走。我坚持站立着,而是站在了壁炉角落里。
  “就是去年夏天你借给我的那本小书?”我问。
  “他逻辑严密,不是吗?”他说着,同时展开手指着沙发椅微笑着,示意要我坐下。
  我没有再坐下。”我没有过多考虑过他的推理能力。”我说。
  “他是伦敦有史以来最最聪明的主教之一。”
  “可能吧。但是,他用非常经不起推敲的事实在蒙人。”
  “你这么想吗?”
  “我想他不那么好。我认为他证明不了他说的情况。我认为基督教是不真实的。他知道自己是个蠢货。他的推理是不值一提!”
  我想,加比塔斯先生的脸色比以往更苍白。他惯有的慈眉善目不见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也张得圆圆的惊讶极了,连脸也好像变形了。听了我的话,他的眉头也拧起来。
  “听你这样说,我很失望。”终于,他吸了口气说。他不再重复他的建议:我应该坐下。他向着窗前走了一两步,接着又转过身。“我建议你……”他说着,口气里带有一点不耐烦,带有一点有教养的人的宽容……他在克制自己。
  我将不告诉你他争论的内容,或是我争论的内容。总的来说,以我35年的经验推理,我断定,如果我的辩证法不怎样,那么尊敬的加比塔斯先生的辩证法就更糟了。
  他的脸颊上的红晕在扩大,声音里也变了。我们越来越粗鲁地打断对方的话。我们虚构事实,无中生有,求助于连名字也记不准的权威的名字。这真是一场愚蠢的争论!一场荒谬的争论!你一定能想象出我们谈话的声音,就像吵架一样。
  我母亲无疑正停在偻梯间,担心地听着,好像她要说:“我亲爱的孩子,别这样同他讲话!噢!别冒犯他!加比塔斯先生很喜欢与你的友谊。去仔细想想加比塔斯先生会说什么。”
  然后,我们相互仍旧保持着虚伪的礼貌。相对于其他宗教,基督教在道德上的优越性早已使它走到了前头,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因为我们的历史知识不足,我们只有用想象中的概念去争论此事。我斥责基督教推崇奴隶的道德,并且宣布我本人为一位德国作家的信徒。此人当时并不有名,名字叫尼采。(注:尼采:1844。1900,德国哲学家。)。
  作为一名信徒,我得坦白我并不特别熟悉此人的著作。事实上,我对他的全部了解都是通过上周的号角》上的两篇文章……。但是,尊敬的加比塔斯先生从来不看那种书。尽管这位作家采取独树一帜的态度对信仰进行批判,而信仰又是那些高贵的绅士们所推崇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毫不怀疑尊敬的加比塔斯先生根本不晓得尼采是谁。
  “我是尼采的信徒。”我说,语气里带有进一步强调我的意思。
  听到那个名字,他显得非常窘迫。于是,我又马上重复了一遍。
  “可你知道尼采主张什么吗?”我故意嘲笑他。
  “一定有人彻底地驳斥他。”他说着,仍想避开谈论这个他不清楚的人。
  “他被谁驳斥?”我突然严厉地说,“你不妨说一说!”说完就残忍地回敬着。
  一件突发事件把加比塔斯先生从困境中拯救了,同时,却加重了我的灾难。
  在我说完话后,外面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车轮的吱吱声,然后,车停了,我瞥见一个戴草帽的赶车人和一对黑色的马。那好像是一辆去克莱顿的非同寻常的马车。
  “嗨!”尊敬的加比塔斯说着向窗子走去。“嘿!是弗拉尔老夫人!是弗拉尔老夫人!?她找我干什么?”
  他转身面向我,因争吵而引起的红晕已经失去。他的脸像被红日照耀。看得出来,弗拉尔太太不是每天都来看他。
  “我的事可真不少。”他说,随后几乎露齿一笑。“你得允许告辞一会儿!然后我会告诉你我想说的。但是别走开。我恳求你不要走开。我向你保证……这个话题非常有意思。”
  他走出了房间,挥手做了一个希望我别走的手势。
  “您管不了我!”我在他身后喊道。
  “别,别,别!”走廊里传来他的声音,“我已经有了答案。”
  我想他是在接着说,“完全错了。”接着,我看到他跑下楼去和那位老夫人交谈。
  我暗暗骂着。我发誓。我向着窗前走了三步。这使我距那个可憎的抽届只有不到一码远。
  我看了一眼抽届,然后,弊了一眼那个老太太。我觉得她是那么肥硕。而且,转眼,她儿子和内蒂的脸都在我的脑子里爆炸起来。无疑,斯图亚特家已经不再为那件事而难过。那我还棗
  那我还在这儿干什么?
  当我已经无法看清事实的时候,我还在这儿干什么?
  我突然醒悟过来,身体里好像注入了新的能量。我又放心地看了一眼牧师那可怜的背影,看了一眼老太婆突起的鼻子、颤抖的手。我原来,我不再犹豫地打开了那个小抽届,把四枚金镑放进我的口袋里,再把抽届关好。接着我又来到窗前,他们还在交谈。
  一切都很顺利。他可能几小时内不会再看抽届。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我还有2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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