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止的基督-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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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这番话朴实而自然,彼得几乎忘记了他是在同一个被认为已经疯了的老人在交谈。
“可他对我们呢?彼得问,“我们这些人都是爱他的。”
“时间实在太短,”路加说。“生命短暂,然后它一下子便离去——但那并不等于结束。记住吧,它并没有结束。”
路加忽然一转过头去,眼睛看着的墙上,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彼得着他再说下去。可他不再说了。他只是呆呆地站着,眼睛里恢复了那种茫然。这情景就像一块喂硬币的机器,他清醒的时刻一过,再投多少硬币都不管用了。彼得把他外衣的拉链拉上,拿上山姆在棚子里找到的一把铲子,看一眼孩子的身体。他躺在那儿,像是一个没有履行的诺言。他给他们大家留下了什么呢?他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可这样的损失他们能逃得掉吗?
彼得在教堂墓地的最远处,也就是在树林里找了一块地。他在这个临时的坟墓上拍上最后一铲土时,他想,这只是一个空壳,一个浅坑。提姆已经永远地走了。也许路加是对的,上帝给了他最好的逃脱机会。
他站在那儿发楞,手臂因为长久地挖掘这冻得坚硬的土地而酸痛得要命。他知道那些带翅膀的天使守护着这里,就驻足在他身后的这个十字架上方。这就像是墓地里的花瓶,亮丽的鲜花的色彩在记忆中还在留在上面,但它现在已经空了,就像是生命离开时一把抓住那些花携它们远去了。
他抱起自己的双手,作了一个简单的祝福。“上帝啊,求你祝福提姆吧,”然后他又低声说,“求你救助我们吧,现在。”大片的雪花,这上帝的眼泪下得更急了。风在树木间凄楚地呼喊着。
彼得又看了这小小的坟墓最后一眼,然后慢慢转身朝教堂的方向走回去。他要收拾离去了。教堂现在蹲伏在昏蒙蒙的薄暮中。它将保留这死亡的记忆和气息。他们所有的人,特别是玛丽,都不堪忍受这痛苦。但他们还得面对那在前头等等自己的命运。
他往后瞥了一眼空中飞扬的雪花,远处墓地的墓碑好像都看不见了。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眼前看见了什么东西,他便不再去回顾那些隐约的墓碑。他的头脑竭力要分辨眼前的图景。教堂的大门边停了一辆满是泥垢的吉普车。两个拿枪的人正从车上下来。
第二十六章
威廉觉得自己很难控制自己,而对自己意志力的信心又对他是至关重要的。他的意志力以往从来都是得心应手的工具,而现在它却有点不听他使唤了。摩西的真名叫做勃拉德·尼古拉斯。结果证明这人是很难对付。这样的审讯对手,威廉起先想,光用语言就足以说服他。但他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精心设计的第二套审讯方案又落了空,摩西又赢了这一局智力游戏。第三局已经是旧瓶装新酒,酷刑折磨。但折磨的技术却是新的。威廉对此的期望太高,结果他觉得甚至有些沮丧。尽管摩西非常坚强,但也最终忍不住放声喊叫起来。但他还是不肯提供任何有用的情报。当受刑太痛苦时,他老是念这么一句:耶和华是我的亮光,我的拯救,我还怕谁呢?耶和华是我生命的拯救,我还惧谁呢?(后来斯奈特查出来了,那是《圣经·诗篇》里的第27篇第1节)六个小时过去了。威廉已经失去了耐性,而耐性却是他最耗不起的,结果他弄得懊恼极了。失去自制能力便意味着他一任感情的支配。而情感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拷问者说来,是不该逾入的禁区。那已经意味着失败了。
“你认为人从根本上说是善的还是恶的?”摩西问他。他的声音因为刚才还在拼命地嘶叫而听上去很沙哑。他的憔悴的脸因为流汗而弄得非常污秽。房间里是一股是血腥味和肉体的汗味,或者是两种气味的混和。
“我现在问你,”威廉问他,一边在洗着他的两只手。他正站在审讯室另一端的盥洗池跟前。
“我知道,”摩西呻吟着,“你们是不可以同我说话的,谈话便把我当作人了,而一旦你想到我是人,你就下不了手。从你内心的人性出发,你就不能干这样的事。”
“你不过是一只蟑螂。”威廉一边擦手,一边又揿一下控制板上的一个按钮,一股电流便顺着电线传到贴在囚犯脸颊两边的电极了。一股剧痛像刀一样直接进入他门齿的神经。摩西痛得失声大喊……“我已经说了,我会问你的问题,要求你回答我。”威廉轻声细语地说。
摩西在喘气,“主是我的磐石……我的城堡……我的拯救。”
威廉将上面紧缚着摩西的金属桌旋转过来。我要理清你们的整个偷运组织。
“上帝这样爱这个世界,他把他的儿子——”
“告诉我那些司机的名字,他们的卡车的型号——”
“因此一切信他的人都不会消灭——”
“你们的那些接头点、转运点,你们的接头人——”
“而会有永久的生命。”
“约翰,3:16!”斯奈特走进屋来,一边高兴地说。“知道这我会得一枚金星吗?”摩西忍住那让人窒息的疼痛,说“如果你记住它,你会得到比金星还多的。”
“但我宁愿得金星奖,”他转过身对威廉说:“这家伙不好对付吧?真正的殉道者总是有的。他表现得如何?”
威廉摇摇头,“39岁的人体力会这么惊人。我在想即令他的精神都挺不住了,他的身体还能忍受。”他们两人的谈话好像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在场,好像他知道不知道这些都无所谓了。
“精神虽然愿意,但身体却很弱,”斯奈特说道。
“我的锻炼还不够,”摩西费劲地咽口水,但嘴里太干,“上尉,我想提出要一口水不会不行吧?”
“要吧,”斯奈特说。
“请给我一口水,行吗?”
斯奈特走到盥洗池跟前,用玻璃杯接了一点水。他转身回到桌子跟前,把杯子放在摩西面前的桌上,离他的嘴只有半尺距离。但他因为是紧缚着的,头并不能往前,够不着那杯子。“把你那些合伙犯罪的都供出来吧。”
摩西眼睁睁地看着那杯水,用麻木的舌头舔一舔已经开裂的嘴唇。从眼角渗出一滴眼泪来。斯奈特又把杯子推近一点。“告诉我们以利亚的事。”
“啊,”摩西说,“那是不能告诉人的。”
“是吗?”
摩西的眼睛从那杯水前移开去。“他已经消失了,如果你们都抓不住他,我还能告诉你们他在哪儿呢?他只是消失了,不见了。”
“你别想让我们相信你的话,”斯奈特冷笑着对他说。
“你相信什么是你的事,但我说的是真的。我们认为你已经把他关在什么地方了。”
“我们抓住了他。但他又跑了。”
摩西咳嗽。“从感化营跑了,是了。但从那以后,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没有到任何一个接头地点去见面。”
“嗯?可那些接头地方都在哪儿呢?”威廉问道。
“上帝是我的避难所,我的力量。”
“这很令人厌烦,是不是?”斯奈特问威廉。
威廉点点头,“蟑螂死死咬住面包屑的那种狠劲。”
“摩西,”斯奈特一边说着,在桌子头上那端坐了下来。“你认为以利亚为什么遇见什么情况呢?”
“像他的名字一样,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独自面对亚哈王和耶洗别的黑暗和暴虐会感到孤立无援,会觉得绝望。但不要紧,上帝最终会帮助他,让他采取坚决的行动。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你认为他还活着,是吗?’嘶奈特提示他。
“他活着,我觉得他还活着。”摩西透过他半睁着的眼睛盯着斯奈特。威廉在旁边猜测他的眼神,他走到桌子的对面,好凑近一些。
“那他会在哪儿呢?”
“在鲸鱼的肚腹里。”
“什么?”
“你们相信梦或是显像吗?”摩西问道。
斯奈特笑了。“我梦见的是,有那么一天,这世界完全铲除了你们这些蟑螂。”
“那些人在哀悼他们的孩子死了——拿枪的人走近了——他就藏在附近什么地方。雅各同天使角力战胜了他,如同我们与光明和黑暗的力量也在角力。上帝使一切凑在一起发生作用,造福于那些爱他的人、那些按他的意思去做的人……”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他闭上了眼睛。
“他说什么什威廉问他的上司斯奈特,好像摩西说的这一切需要翻译似的。
“胡言乱语,’嘶奈特说道,“他昏迷了吗?”
“我想是的。”
“得弄醒他,还有好多情况我们并不知道。”斯奈特站起来,抓起那杯水往摩西的脸上浇去。但囚犯没有有一点反应。
威廉往门边走去,“我去找个医生来。”
“等等——不用,他醒过来了。”
摩西慢慢地睁开眼睛。“上尉,你这一局还没有开始便输掉了。”
“我才是裁判呢?”斯奈特咯咯一笑。
“你裁判不了任何事,”摩西在喃喃低语。“因为只有主耶稣才能坐在那审判的宝座上,才能怜悯。趁还不太晚,接受他的怜悯吧。”
“作为并不存在的东西,他也就没有力量审判或是怜悯。让我们还是回到以利亚上来吧,好吗?”
摩西抬起他的头,像是一颗颤抖的木桩上的保龄球。“上帝把他的儿子派到这世上来不是为了指责,而是为了拯救。那些信赖他的,就不会有审判了。那些不信他的,已经受了审判。你便是一个被谴责的,上尉。你已经因为伤天害理的罪死了。”
“这解决不了问题,”斯奈特对威廉说。“我想我们是不是让他轻松了一点。”
威廉看着他的和长官往桌子那边的控制板走去。“长官——”
“什么?”斯奈特不耐烦地扔给他半句话,一边仔细地研究控制盘上的按钮。
“还是让我来吧。”
“你干得了这个活吗?你已经伺候他六个钟头了,你对付不了这件事。”
“耐心点。也许我们应该到外面的大厅里去呆一分钟。”
“你要想去你就去吧,我只想要这只蟑螂现在开口。真不知道他们在学院里是怎样教你的,你会干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