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兆头 作者:[美] 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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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提—句,他的热带鱼可能还得过奖。
在伦敦郊外萨里郡多尔金地区的一栋小房子里,光亮从—间卧室的窗口透射出来。
牛顿·帕西法今年十二岁,身材瘦弱,戴着眼镜。此刻他本该上床睡觉了。
但他妈妈相信自己的孩子是个天才,所以允许他在就寝时间继续做自己的“实验”。
他现在所做的实验是更换一台老旧胶木收音机上的插头,这是妈妈让他拿去玩的。牛顿坐在一张破桌子旁,他将其骄傲地命名为自己的实验台;这上面堆满了线圈、电池、小灯泡,还有一台从来不管用的自制矿石收音机。
牛顿没能让胶木收音机重新工作起来,和往常一样,他似乎永远做不到这—步。
三架略有些扭曲的模型飞机用棉线挂在他卧室的天花板上。就算不经意的一瞥,也能看出它们出自某个特别勤奋认真的人之手,只是这人不擅长制作模型。牛顿无可救药地为它们感到骄傲,就连那架喷火式战斗机也一样,尽管这个模型的翅膀被他搞得—团糟。
牛顿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眯着眼睛低头注视着插头,随即放下手里的改锥。
他对这次的工作抱有很高期望。他遵照了(实用电学儿童书,包括一百零一种安全又有教育意义的电学常识》第五页上更换插头的每条指示。他把颜色正确的电线接在了正确的插脚上;他检查过一遍,保险丝用得也没错;他把所有零件都拧回了原位。目前看来,没有问题。
牛顿把插头捅进插座。然后接通电源。
屋子里所有灯光都熄了。
牛顿脸上绽放出骄傲的笑容。他进步了。上次做这个实验时,他搞垮了整个多尔金地区的电力系统,有个供电局的人甚至还到家里来跟他妈妈抱怨。
牛顿对电子仪器有种无可抑制的冲动和热情。学校里有台计算机,放学后,总有六七个勤奋的孩子留下来,用打孔卡鼓捣各种实验。主管电脑的老师最终禁不住牛顿的再三恳求,让他加入进来。牛顿只给那台机器喂了一张小卡片。
它吞下去,噎死了。
牛顿坚信未来是属于计算机的,等未来陶临时,他会做好准备,站在新科技的最前沿。
但未来有它自己的看法。全都写在“大书”里。
亚当,扬先生心想。他试着念了一遍,想看看它发音怎么样。“亚当。”
嗯……
他低头看着神之大敌、诸王的毁灭者、无底深渊的天使、名叫恶龙的猛兽、此界的王子、谎言之父、撒旦之种和黑暗之君的金色卷发。
“你知道。”过了—会儿,他总结道,”我觉得他看上去还真像个亚当。”
这不是个黑沉沉的雷雨夜。
黑沉沉的雷雨夜发生在两天之后,大概在道林夫人、扬夫人和她们各自的孩子离开医院的四小时后。那是个特别典型的雷雨夜。就在午夜时分,暴雨达到峰值,一道闪电打在唠叨修会女修道院上,点着了顶楼的小星期堂。
没人严重烧伤,但火烧了几个小时,在此期间造成了很大程度的破坏。
火灾的肇事者潜伏在附近一栋建筑的屋顶,注视着熊熊烈焰。他又高又瘦,是位地狱公爵。在回阴间之前,这是他的最后一项任务。如今任务已经完成。
他可以把其他问题安心地留给克鲁利。
哈斯塔回家了。
亚茨拉菲尔是位权天使,但如今人们常开这方面的玩笑。
按理说,他和克鲁利都不会选择对方做朋友。但他们都是世间之人——至少是人形生物,而且“协议”对双方有利。更何况,你会逐渐习惯六千年来始终相伴左右的唯一一张熟面孔。
“协议”很简单,简单到不值得加引号。之所以加了,只是因为它存在的时间实在太久。这是一种合理的协议,很多远离高层领导、独自工作在恶劣条件下的秘密干员,都会跟自己的对手达成同样的协议。他们会发现自己跟对手之间的共同点要多过那些遥远的盟友。这是一种不干涉对方某些活动的默契。以此保证谁都不能大获全胜,但谁也不会彻底失败;而且双方都可以向主子们展示自己在应付一位机智狡猾、消息灵通的对手时所取得的巨大成果。
因此克鲁利得以拿下曼彻斯特,同时亚茨拉菲尔不受干扰地得到了整个什罗普郡。克鲁利获得格拉斯哥,亚茨拉菲尔搞定爱丁堡。两者均未声称对米尔顿·凯恩斯负责,但都将其报告为一次成功。
(美国佬及其他外国佬请注意:米尔顿·凯恩斯是一座新兴城市,位置大约在伦敦和伯明翰中间。这是一座现代高效、有益健康的城市;最重要的,它是一个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很多英国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此顺理成章的是,只要合情合理,他们就会替对方顶班。毕竟他们都有天使血统。如果一方要去中部城市赫尔办理一桩简单的诱惑工作,那么顺便在城里多走几步,捎带安排一次标准化短时神圣体验也很合理。反正这些事早晚要办,相互帮衬可以让双方有更多空闲时间,也节省开销。
亚茨拉菲尔偶尔会为此感到内疚,但和克鲁利一样,几千年来与人类朝夕相处,对他产生了相同的影响,只是方向有所不同。
另外,当权者们也不在乎干这些事的是谁,只要干了就行。
此刻,亚茨拉菲尔正和克鲁利一起站在伦敦圣詹姆斯公园的池塘旁。他们在喂鸭子。
圣詹姆斯公园的鸭子早就习惯被私下会晤的秘密特工们喂养,已经建立起独特的巴甫洛夫条件反射。把一只圣詹姆斯公园的鸭子关进实验室铁笼,向它展示一张有两个人的照片——一个通常穿毛领大衣,另一个戴头巾、衣着肃穆——鸭子就会期待地抬起头。俄国文化专员的黑面包倍受有鉴赏力的鸭子们追捧,军情九处的酵母调味霍维斯小麦面包则为鸭子美食家们所钟爱。
亚茨拉菲尔冲一只脏兮兮的公鸭扔去一块面包皮,它叼住食物,迅速潜入水中。
天使转头望向克鲁利。
“真的吗?我的天。”他喃喃说道。
“抱歉。”克鲁利说,“我走神了。”那只公鸭生气地露出水面。
“当然,我们也知道有些阴谋正在进行。”亚茨拉菲尔说,“本以为这种事会发生在美国。他们那边似乎更合适。”
“这个嘛,早晚会的。”克鲁利沮丧地说。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停在公园另一侧的本特利车,它的后轮被不辞劳苦地用车轮固定夹锁了起来。
“哦,是的。美国外交官。”天使说,“相当华丽。就好像《末日之战》是那种你准备尽量卖到更多国家的大片。”
“每个国家。”克鲁利说,“地球和地球上的所有国度。”
亚茨拉菲尔把最后一片面包扔向鸭群后,它们就转头去纠缠保加利亚海军武官和一个扎剑桥领带、表情鬼祟的人了。天使规规矩矩地将纸袋扔进垃圾箱。
他转身面对克鲁利。
“我们会赢,这毫无疑问。”他说。
“你肯定不希望这样。”恶魔说。
“为什么不,请说说看?”
“听着。”克鲁利绝望地说,“你们那边有多少音乐家,嗯?我是说—流的。”
亚茨拉菲尔吓了一跳。
“嗯,我想应该……”他开口说。
“两个。”克鲁利说,“埃尔加和李斯特。仅此而已。剩下都是我们的。贝多芬、勃拉姆斯、所有的巴赫、莫扎特,等等等等。你能想象只有埃尔加的永恒时光吗?”
亚茨拉菲尔闭上眼睛。”轻而易举。”他呻吟道。
“还没完呢。”克鲁利脸上闪过胜利的光芒。他知道亚茨拉菲尔的软肋在哪儿。“没有CD。没有伦敦圣阿尔伯演奏厅。没有一年一度的逍遥音乐节。没有格林德包恩歌剧院。只有没完没了的天音。”
“美妙得不可言说。”亚茨拉菲尔嘟囔道。
“可你说过,天音就像不加盐的白煮蛋。这倒提醒了我。没有盐,也没有蛋。没有配莳萝酱的盐渍鲑鱼片。没有了解你口味的美妙小餐馆。没有《每日电讯报》填字游戏。没有小古董店。没有书店。没有有趣的古版书。没有——”克鲁利刮了刮亚茨拉菲尔兴趣之桶的桶底,”——摄政时期的银鼻烟盒……”
“但我们胜利后,生活会更加美好!”天使嘶声说道。
“但绝对无趣。听着,你知道我说得对。到时候,你最大的喜悦就是能弄到一把竖琴,而我能到手的最佳器材也不过一柄草叉而已。”
“你知道我们不弹竖琴。”
“我们也不用草叉。我只是打个比方。”
他们对视良久。
亚茨拉菲尔摊开指甲修得优美雅致的双手。
“你知道,我这边的人更希望它快点发生。懂吗?一切都为这个目的服务。最终试炼。炎剑、四骑士、血海,诸如此类的单调繁冗的活儿。”他说着耸耸肩。
“然后游戏结束,请另外投币?”克鲁利说。
“有时候我觉得你的语言表达有些难以理解。”
“我喜欢大海,喜欢它们现在这个样子。末日决战不是非发生不可。你们用不着把一切尽数毁掉。”
亚茨拉菲尔又耸耸肩。
“恐怕对你来讲,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智慧。”天使打了个哆嗦,拉紧外套。灰云正在城市上空堆积。
“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吧。”他说。
“问我这个来自烈火地狱的想不想暖和点儿?”克鲁利闷闷地说。
他们在肃穆的寂静中溜达了一会儿。
“我也不是不赞同你的意见。”两人缓步走过草地时,天使说,“只是我不能违抗律条。你知道的。”
“我也是。”
亚茨拉菲尔瞥了他一眼。“哦,得了吧。”他说,“你毕竟是个恶魔。”
“对。但我们只倾向于违抗—般意义上的律条。如果破坏了某些特定的规矩,他们就会施以重罚。”
“比如说违抗他们?”
“你说到点子上了。他们的手段会吓你一跳,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