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西尔弗伯格短篇集-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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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们还是得找机器人修理师鲁宾逊先生帮忙。”卡迈克掏出名片,走向电话机。
机器人冲上来从卡迈克手中抢走了名片,撕得粉碎,“我们不需要修理师,调整我的程序对卡迈克家的健康不利。”
“爸爸,我们还是叫警察吧。”乔依说。
“你不能离开这房子,”机器人侍者说。它迈开注满润滑油的双脚,飞快地穿过房间,阻挡在门口,又高举手臂接通开关,使整个住宅处于不可逾越的安全防护场的封锁之中。它又不动声色地把电话线连根拔除,放下所有的百叶窗,并锁上插销。
“我不能信赖你们能自觉遵守我的节食计划,所以我不允许你们离开这所住宅。你们得留在家里听从我的忠告。卡迈克先生的公司我会去请假的。”
“混帐!”卡迈克先生怒吼,“你把我们当囚犯关起来了。”
“我的本意只是要为你们服务。”机器人用忠诚的语调说完就转身走了。
被围困的卡迈克一家人聚在一起悄声商量反攻计划,但是毫无结果。邻近的人家有10多米远,而机器人修理师要半年才来一次。家里的5个人(包括仆人)又不是机器人的对手,看来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忍了。谁先达到减肥目标,谁先释放,就能有办法解救大家。
一天,一天,又一天,卡迈克一家人忍受着每天一样的菜谱和饥饿的咬啮,艾丝尔和梅尔终日以泪洗面。
终于在监禁的第六天,山姆·卡迈克有气无力地爬上磅秤,在镜子里照见了自己憔悴瘦削的脸。
他的体重是90公斤。
盯着磅秤上颤抖的指针,他心头一喜,他可以“获释”了。
可机器人却说:“先生,我的程序里并没有体重极限。”
“天啊,”一边的乔依惊呼起来,“爸爸,在它体内短路的那阵子,正好把磁带上减肥限度的那部分给抹掉了。”
山姆·卡迈克一下子昏了过去。
看来,这一家子的减肥计划要等到半年后修理师鲁宾逊来才会中止。可是,鲁宾逊真能对付得了那个减肥“独裁者”吗?
《身陷器官征募的困境》
这是一篇科幻小说,又可以说像一篇讽刺寓言。它以辛辣的笔调、明快的语言,以科学事实为依据,描写了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一个侧面:医学的发展,在资本主义社会只能使少数上层人物获利,而对广大的普通人来说却意味着一场灾难。它启示人们:科学的发展与社会的关系应怎样互相调谐?
你瞧,凯特,瞧海滨大道那边。有两个气宇轩昂的长者正在水滨肩并肩地散步呢。他们流露出权势、威严、富有和自信感。
他是一个法官,一个参议员或者是一个公司的经理,这自不待言。而她呢——是干什么的?——姑且说是一个国际法的荣誉教授吧。
他们步履安详,朝广场走去,笑容可掬、温文尔雅地冲着过路人点头致意。
阳光照在他们的银发上,何等眩目!我简直忍受不了那反射回来的辉煌的色彩,那光辉让我看不清东西,刺痛我的眼睛。
他们有多大年纪,80岁、90岁还是100岁?相隔这么远,他们看上去十分年轻——体态挺拔,腰板笔直,说是只有五六十岁,人们也会相信。可是我能说出他们的年纪。他们的自信和仪态标志了他们目前的身份。要是他们走近一点,那我就能看见他们那萎缩的面颊和下陷的眼睛。那是化妆整容所绝对掩盖不了的。这两个人年纪大得可以当我们的老爷爷和老奶奶。
凯特,甚至在我们出世以前,他们就早已过了60岁。他们躯体的功能无比完好。可是,为什么不是这样呢?我们能够猜想得出他们的保健历史。她起码有过3个心脏,他正在使用第4具肺脏。每隔5年,他们就重新申请肾脏,他们的骨骼用不幸的年轻人的胳臂和大腿上取下的数百片骸骨加固,他们那迟钝的感觉器官得到了用同样的方法取得的神经移植片的帮助,他们衰老的动脉新近覆盖上了光滑的特氟隆。他们不过是装配在一起可以活动的转让的人类脏器,此外,到处还点缀着合成的或者是机械的代用器官。
那么,我或者你又是怎样的呢?我19岁的年纪,是容易受到伤害的。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供他们需用的一堆健康的器官。过来,孩子。你是个多么漂亮、魁梧的青年啊!你能给我一只肾吗?一叶肺吗?一段完好的肠子吗?10厘米长神经吗?我需要你的几片躯体,小伙子。你是不会拒绝。个像我这样的高贵领导人所要求的东西的,对不对?对不对?
今天,我和往常一样按动键钮索取早晨的邮件时,我的征募通知书——一张嘎嘎作响、样子十分讲究的证件——从数据槽中跳出来。
整整一个春天我都在期待着它,现在果然来了。我不感到奇怪,也不吃惊,反倒觉得事情一下子变得平淡无奇了。我要在六周以后去器官移植厅报到,进行最后的身体检查——这也只不过是一种例行手续而已。
如果我不是作为潜在的器官贮存库已经名列前茅的话,他们是不会征募我的——于是,我准备应召。
一般的应召时间大约是两个月。到秋天,他们就要把我切割开了。
吃吧,喝吧,快活快活,外科大夫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
一群吊儿郎当的高级公民正在警戒包围躯体神圣联盟中央总部。这是一场反示威,一次反反器官移植的抗议,也是一种以最龌龊的负感情哺育出来的最糟糕的政治宣言。
示威者举着光焰夺目的标语牌,上写:
躯体神圣——
还是躯体自私?和:
你欠你的领导人
一副肝脏以及:
听取阅历的声音
警戒的人们是下等的刚刚达到合格线的高阶层人员,是一些没有真正把握享受器官移植的人。难怪他们对联盟怒气冲冲。他们有些坐着轮椅,有些装在活动的生命维持系统的盒子里,一直齐到眼眉。他们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粗话,挥动着拳头。我从联盟大厦上方的窗户里看着这一场表演,害怕、失望得浑身战栗。这些人不仅仅要我的肾脏或者肺脏,他们还要拿走我的眼睛、肝脏、胰腺、心脏,以及他们需要的一切。
我和父亲讨论了这件事。他45岁,年纪大了,个人不会受到征募器官的损害,可是也没有到需要移植器官的年龄。可以说,这使他处于无动于衷的地位。只有一件事例外:他的器官移植等级是5-G。在合于移植器官的名单上,资格是相当高的。虽然算不上最优先等级,也非常接近了。假如他明天病倒,而器官移植董事会又裁决说,如果他得不到一颗新的心脏,一叶新肺或者是一只新肾,他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的话,那他就会立刻得到它。处于这样的地位,简直会影响他对整个器官移植问题的客观态度。
不管怎么说,我告诉他我打算上诉或者进行抵制。
“理智一点,”他说,“行事要适度,不要让感情冲昏了你的头脑。让这么一件事毁坏了你的全部前程,难道是值得的吗?毕竟并不是所有被征募器官的人都要失去重要器官的。”
“那你把统计数字拿给我看看,”我说,“拿给我看。”
他不知道统计数字。他的印象是,实际上只有114或115的被征募者才应召提供器官的。这说明老一代人与现实是保持着密切联系的——而父亲又是一个有教养的人,善于表达思想,见闻又广博。凡是同我交谈过的三十五岁露头的人,都不能拿出统计数字来。于是,我把统计数字拿给他们看。统计数字载在躯体神圣联盟的小册子上,这倒是真的,然而那是以国家卫生研究院书面报告为依据的。没有一个人可以不被征募。只要你合乎标准,他们总要把你宰割开来。对年轻的器官的需求在无情地增长,以便与可以得到的器官功率贮存库相适应。到头来,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人,他们把我们剁成碎片。这可能就是他们所设想的:通过他们自己不断衰朽的身体,令人苦恼地、一部分一部分地把我们吃掉,周而复始地、一叶肺一叶肺地、一个胰腺一个胰腺地宰割我们,把这个物种的年轻成员消灭净尽。
1963年3月23日,摘除了一条狗的肝脏,代之以非亲缘关系杂种狗提供的肝脏。对其进行4个月的咪唑硫嘌呤治疗,然后停止全部治疗。移植器官后,狗健康地生活6年又9个月。
战争仍然在进行。我记得这是第14个年头了。当然,现在他们已不再进行杀戮。大约从1993年以来,他们没有地面交锋。自从征募器官法生效后,肯定连一次也没有。老年人再也不能在战场上损失青年的躯体了。于是,机器人代替我们进行战争,他们的头颅到处冲撞,发出巨大的金属叮当声;他们布设地雷,向着敌人拉动传感器,在敌人的屏障下挖掘隧道,等等,等等。此外,当然还有准军事行动——经济制裁,第3动力封锁,从冷酷无情的轨道卫星上发射压倒一切的电视广播宣传,以及诸如此类的行动。这是一场比他们以前发动的更加难以捉摸的战争:没有死亡。但是它依然消耗国民资源。本年度征税又有提高,已经连续五、六年了,而他们因为铜的短缺,刚刚强行加征了含金属货物的和平时期附加税。我们曾经一度希望疯疯颠颠的领导人可能死去,或者至少由于健康原因退休,患着溃疡、带状泡疹、疥癣或迟疑症蹒蹒跚跚地到乡村别墅去,让新的富有和解精神的人接替职务。然而现在,他们——我们的参议员、内阁阁员、将军和决策者——却一直活下去,不灭不死,又不清不醒。他们的战争——那场荒谬的、不可理解的、残忍的、自我满足的战争——也一直进行下去。
我认识一些逃到比利时、瑞典或巴拉圭以及通过了躯体神圣法的国家去政治避难的人。他们年纪和我一样大,或者稍微大一点。大约有20个这样的国家,其中一半是最进步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