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格尔的奇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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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想替艾德报复一下。我说:“先生,您知道吗?要是科学需要进行有危险的实验,我情愿拿我自己去做这个实验——”
弗利特大夫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让那个研究科学的勋爵去实验吗?哎呀呀,平格尔,勋爵还没有把你整死,你倒先把我跟欧尔菲笑死啦。回家去拿个冰袋放在头上。真的,你有脑震荡的症状——”
我冷冷地向他们点了点头:“再见。”
“平格尔,一先令,”欧尔菲提醒我付绷带和药膏的钱。
药房老板因为想收药钱,他的声音变得像诗人那样充满了感情。
我把一个硬币扔到柜台上,它轻盈地发出了零零的声音。大夫温柔地看了看这个硬币,接着郑重其事地说:“平格尔,诊疗费的帐单,我会送到府上去。”
弗利特大夫要对看过急诊的人收费,这不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我头痛得无法忍耐,所以决定回家去等爸爸,不到老蒙特堡去了。
三
邻居温特的小女儿梅丽坐在我家门口的长凳上,摇着一个布娃娃,用尖细的嗓子悲哀地唱道:
小孩儿哭,他痛啦;
大姑姑哭,她难过啦;
大叔叔哭,他高兴啦。
这个淡黄头发的小妞儿招呼我道:“平格尔叔叔!哎呀,你跟人打架啦?瞧,打青了这么一大块!”她狡猾地笑了笑,“我知道——喝醉的人就爱打架。”
我的心震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傲然说道:“你猜着了。我跟人决斗,让人扎了一剑。你瞧,叔叔没有难过得哭了吧。”
门打开了。梅丽的姐姐爱吉很快地走了过来:“天哪!平格尔,你受伤啦?”
爱吉那深灰色的鬈发在日光下面发出青铜色的光泽,蔚蓝色的眼睛担心地看着我:“危险吗?”
我看着她,勉强笑了笑,我永远忘不了她那年轻可爱的脸。
“爱吉,请原谅。决斗的话,是我说着玩的。不过是点轻伤。我要赶着去出租汽车站,在药房旁边摔倒了。我想到老蒙特堡去看爸爸——”
“噢,平格尔,我明白了,”爱吉说,她变得更忧郁和更庄重了。“你应当保持镇静。”
“是啊,所以我决定回家来等爸爸——”
奥莉维雅出现在房子前面的台阶上。看见我耳朵上缠着绷带,她慌得差一点哭了出来。过了几分钟,我已经坐在爸爸的旧安乐椅上。奥莉维雅忙着给我准备早点,还可以听到爱吉在厨房里帮忙的声音。这个姑娘往屋子里打量了一下说:“喂,平格尔,我看见你从码头回来了。后来你急急忙忙从家里出去,我就明白——”
“那么怎么样呢?说呀,爱吉。”
“不,不,平格尔。你该休息休息。安静一下。”
我做了个不耐烦的表示:“我不需要休息。说吧,出了什么事了?”
爱吉叹了口气:“人家说了巴灵顿勋爵好些吓人的事情——”
这时奥莉维雅走进来,打断了爱吉的话:“谁都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埃绍夫老是一片谣言。爱吉,好像温特太太叫你哪。”
奥莉维雅委腕地撵走了爱吉,接着把热腾腾的早点摆到桌上。
“吃吧,平格尔,吃完了去躺躺,休息一下。告诉我,你出了什么事?”
慈爱的奥莉维雅一面听着我的话,一面摇着头。她就像我小时候那样守着我,要我吃得饱饱的。
“去睡吧,孩子,”奥莉维雅亲切地说,“我把被褥和热水袋给你预备好了。”
疲倦而焦躁不安的我在冷清清的家中睡着了。
一觉醒来,我看见爸爸坐在床前的软椅上。灯罩拉得很低,在灯光下我看见爸爸那双苍白的手搂在膝盖上面。
爸爸轻声地说:“我在这儿等你睡醒。孩子,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您好吗,好爸爸?”我一面说,一面打算爬起来。
爸爸把手伸了过来,被我紧紧地握住。他命令着:“躺下,躺下。已经很晚了。索性睡到明天早上吧。我不过想告诉你,不要担心——”
听了他这番话,我清楚地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可把我急坏啦!”我大声地说,“把灯罩抬高点,好让我看看您。”
灯光照到爸爸那慈爱的脸上,我觉得它变得消瘦和苍老了。
爸爸温存地看着我:“看吧,我在这儿。看见了吗?”
“看见了,可是我想知道您究竟出了什么事。”
“你想知道真情实况吗,孩子?”
“是的。”
“你这个愿望很合理。舅舅也主张我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于是爸爸就开始讲他的事情:“巴灵顿勋爵很有钱,不,应该说曾经很有钱,钱多得他喜欢干什么都办得到——”
我打断了爸爸的话:“您说‘曾经很有钱’,那么勋爵现在已经破产了吗?”
“孩子,破产还算不了大祸呢。我们的勋爵是老蒙特堡的主人巴灵顿家唯一活着的人。他没有直系的继承人,因为他还没有结婚。他只是跟一个贵族小姐艾维琳订了婚。婚礼已经耽搁三年了。原因很多,孩子,那不是你都能弄清楚的。大家都不大了解他;至于那些贵族。似乎更不了解他了。可是他呀,你要知道,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一向是与众不同的——”
爸爸说,巴灵顿勋爵是一位大科学家,他的确在堡里做实验,做的仿佛是动物生理学和植物生理学方面的实验。可能就是因为他研究科学入了迷,才把和艾维琳小姐的婚礼耽搁下来。他常常出去旅行,这些旅行显然跟他的科学研究有关系。
勋爵的表兄梅尔灵不愿意勋爵结婚,梅尔灵先生是个一心往上爬的大钻营家。要是巴灵顿勋爵始终不结婚,死后又没有后代,他就可以成为勋爵的继承人和老蒙特堡的主人。勋爵的结婚会使他的计划破产,所以他千方百计破坏这宗婚事。
在这当儿,巴灵顿勋爵有了一个了不起的发现。至于是个什么样的发现,爸爸可不知道。为了进行检验,勋爵必须拿活人做实验。他向政府请求,或是给他几个判处死刑的罪犯做实验,或是准许他出钱雇人做实验。他用适当的措辞写了一个请求书,秘密地寄了出去。可是不知怎么一来,老蒙特堡附近的人都知道了。从威斯里和埃绍夫来了好几十人,包围着老蒙特堡的帐房,要求拿自己做实验。
爸爸说:“这些人同意怎么办都可以。居民中间流传着一些顶荒唐的谣言。许多人说,勋爵要用人的腿和胳臂做实验,说雷吉舅舅的胳臂不是在加利波里炸掉的,而是卖给勋爵了,而且还是我作中人。这些谣言有多荒唐!
可是孩子,你要晓得人的难处。那些人到堡里来,不过是想挣点钱维持生活啊!是啊,孩子,我花了不少时间跟这些穷人作很伤脑筋的谈判。因为这时威斯里的企业主们正在大批解雇工人。但是我敢发誓,堡里没有留下任何人来做实验,一个也没有。现在你可以想象,内阁知道这一切的时候,结果会怎么样。梅尔灵立刻利用了这个机会。有人散布谣言,说巴灵顿勋爵解剖活人。我准备到法庭上去宣誓,证明这是胡说八道——“
我喊道:“可是勋爵应该亲自去揭发那些诬蔑他的人呀!”
爸爸摊开双手说:“唉,孩子,你根本不知道勋爵的为人。他认为和梅尔灵这样的人讲话会降低自己的人格。昨天晴天一声霹雳,梅尔灵使议会通过了一项法令,根据这项法令,咱们的勋爵要被剥夺爵位和财产继承权,并且被驱逐出国。”
“这件事太可怕了!太不公平了!”我低声说,觉得一股怒气涌上胸膛,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爸爸递给我一杯水:“孩子,我知道这会让你不痛快——咱们明天早上再谈吧。”
“不,不——”我喃喃地说,深恐在爸爸面前像个姑娘似的哭了起来,这对于一个迪仁学院初级部的毕业生来说,可太不体面了。“都说了吧。您倒是说呀!喂!”
爸爸笑了笑,说:“你要是再调皮,我就关灯走了。”
这是我小时候耍脾气、不躺下睡觉时对我的一种惩罚。现在我们都想起了这件事,于是我也笑了:“再不啦。可是您告诉我的消息太可怕了。这是不可能的!”
“议会里什么都能做得到,”爸爸回答。他极力用庄重的声音说这句话,可是我感觉到其中有一种过去从来没有的、微弱的讽刺口吻。
“他们通过的这项法令,只生效了一次,就是对咱们勋爵的这次。今天老蒙特堡里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明天埃绍夫的人、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了——”
我问道:“巴灵顿勋爵现在怎么样了?”
爸爸没有立时回答,后来他忧郁地低声说:“从前的那位勋爵在几小时以前离开了老蒙特堡。法律事务代理人西顿先生已经把巴灵顿的私人房间贴了封条。明天,那位合法的继承人、新的勋爵,也就是从前那个梅尔灵,就要到堡里来了。孩子,所有的都说了。你知道这些事把我弄得多么劳累啊。”
四
过了几天,老蒙特堡的新主人开始行使继承权。爸爸很快就告诉我一个不痛快的消息:我再也不能到迪仁学院继续学习了,因为梅尔灵拒绝补助我的教育费,这是一个可怕的打击。我不敢到街上去,我觉得别人都特别注意我。有些跟我年纪相仿的青年还嘲笑我,弄得我羞愧难当,脸都气红了。
有一次,我非常忧郁地坐在窗户前面,舅舅对我说:“孩子,得找个工作。”
他一面不断划着火柴,抽那老是熄灭的烟斗,一面怒冲冲地大讲其不赞成前勋爵的话:“孩子,他把你弄得进退两难,他可一点不管了。我跟你爸爸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把你拉扯到过好日子的时候。大善人溜得没有影儿啦。今天‘皇家之虎’里有人说,他已经离开阳间到阴曹地府去了。这我可一点不反对——”
我不赞成地说:“您别对帮助过咱们的人这样说吧。”
舅舅摆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