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绝 作者:瞎子-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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魇绝
□ 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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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慢慢沉下去,草原上一片寂静。枯黄的蓬蒿在风中微微摆动。汉原忽然发现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士兵都被他远远地拉在后面,再也没有踪影,这反而让他如释重负。天空是看不清云的混沌,夕阳从远处投射过来,在天上湮成一大片血红色。黑电站在那里低头吃草,偶尔打两个响鼻。他顺势坐下来,揪了一根草棍放在嘴里,怔怔地望着远方。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站起身。野草随着风一起一伏,在月下闪着银色而变幻的光泽,如同野兽美丽的皮毛。那阵烟雾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黑电仿佛警觉到什么,不安地踏着铁蹄,轻轻嘶叫。他叹口气,翻身上马,握紧了手里的刀。
远处一个黑点绰约可见,汉原深深嗅了一口烟雾中不断浓重的铁锈和血液混合的味道,靴跟的马刺轻轻扎在黑电的肚皮上。黑电晃了晃头,四蹄翻动,飞速向前跑去,修剪整齐的鬃鬣在风中发出嘶嘶的声音。
对面的骑兵伏在马背上,很快迎上来,刀在月色中闪闪发光。汉原屏住呼吸,全身贯注盯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手自然伸开,干燥而稳定,虚握着因为年代久远变成黑灰色的刀柄。
两骑相交的一刹那,他猛地发力,刀锋在眼前划过一道青色的弧线。
忽然他身下一空,黑电仿佛被什么绊住,瞬间倒了下去。这时候对面的刀锋在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他觉得胸口一痛。
一切似乎凝固在这里。汉原保持歪着身子从马上坠落的姿势停在空中。他的视野里,是一片黛蓝色的苍穹,月亮硕大滚圆,仿佛近在咫尺。对面那个骑手,脸庞藏在黑夜和虚雾中,只有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长长的头发飘洒在夜空里。握着杀人利器的手刚刚掠过,虚握的手指修长,细细的手腕上有一个玉镯在月光下散发着静谧柔和的光泽,在他的眼前形成一个晕圈。
这竟然是个女子。漫长的瞬间定格里,这是汉原唯一的思想。
他摔倒在草原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黑电也象崩溃的小山一样压下来,被砍掉的马头飞出很远,鲜血从切面如同喷泉一样四处飞溅。他勉强回头,那个女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倾盆而下的鲜血几乎要糊住他的眼睛。他勉强睁着,用手爬近自己胸部以下的身体,手上还握着自己的刀。很奇怪这个时候居然没感觉到疼痛。血很粘稠,每一步都很费力,何况浓重的腥味让他喘不过气来。慢慢的,可以摸到自己仍然在蠕动的肢体了,他精疲力尽,胸口泡在血液中,感觉温热。这样的温热带给他一阵前所未有的舒适,仿佛泡在热水中,渐渐就要睡过去了。
突然有人从背后翻动他的身体。汉原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刀挥了过去。
“将军。”
他被轻轻的声音唤醒,发现手里的匕首正对着亲兵的脖子。他慢慢放下匕首,拼命呼吸。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棉被,床,帐幕,不远处的书桌和烛光,床边的铠甲,自己的战刀斜倚在床前。
梦魇烟雾一样消散,他深深吸了口气,坐了起来。
走出帐篷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清醒。深夜的空气清凉。抬起头,天上繁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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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米雅从起伏圆缓的山头上发现这队悠闲的人马时,并不知道这是便装出来散心的镇远将军,她只是非常喜欢汉原和他亲兵们的坐骑。她把头发扎好,蒙住脸,对手下使了个眼色,这五、六十人就四散开来悄悄逼近。她一边扎头发一边还在想昨晚的梦境。这个梦纠缠她有些日子了,她有些烦恼。
黑电警觉地打了几个响鼻,汉原回头冲亲兵们笑笑,他们立刻全都明白,悄悄摘下背上的连环弩。
苏米雅和她的人马一冲上去就后悔了。那十五六个人似乎早有准备,流星般的弩箭中,身边的人纷纷栽倒。她听见破空的凄厉声音,立刻下意识地伏在马背上,忽然头上一松,一支黑色弩箭摘去了她的头巾,准确地扎进身后那人的胸口。土匪们一声呐喊,纷纷掉头逃去。她回头看看自己手下的乌合之众,又向前看看那个骑着黑色骏马,伫立在那里笑吟吟望着她的年轻男子,狠狠地咬了咬牙,靴跟的马刺扎进了坐骑的肚皮。
这匹白色的战马朝汉原猛冲过来,黑色的长发随风飘荡,蓝天下如同一片疾动的云。
汉原挥了挥手,弓弩停下。他催动黑电,迎了上去,战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双刀交接,汉原看见握着马刀的手,细细的手腕,还有上面那个光泽圆润的玉镯。清脆的响声过后,苏米雅调转马头,朝自己熟悉的山后奔去。汉原微微一笑,紧紧追上。
落日的时候,西边的云火焰一般席卷了半个天空,广袤的草原上空空荡荡,只有一黑一白两匹马形影不离地奔跑着,背上的主人依然挥舞着战刀相互搏斗。他们浑身是汗,嘴唇干裂,衣衫不整,气喘吁吁。两柄刀纠缠在一起,卷了一卷,忽然同时飞了出去。苏米雅愤怒地尖叫了一声,从马上跃起,扑了过去。
两个人一同摔倒在地上,压坏了一片青草。两匹战马停了下来,轻轻靠在一起,一边吃草一边蹭着脖子。
苏米雅很快又一次后悔自己这么冲动。她没想到强烈男子气息会将自己全然包围,让她手足酸软。她被压在身下,绝望地在草地上摸索,可是连细小的石子也没有一粒。让一个男子这么近抱着实在让她怒不可遏,她开始乱抓乱踢,可是手被他稳稳当当地摁在身下,脚也徒劳地在空中画圈。她一口咬住汉原的肩膀。
一股腥甜渗进她的嘴唇,同时看见那个男子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却又舒展开来。他竟然还笑!苏米雅恼怒地想,又咬得重了些。汉原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示意她看看山坡上面。苏米雅咬着他的肩膀不松口,眼角却好奇地瞥过去,看见两匹战马亲昵的靠在一起,突然想笑,一时有些犹豫,忽然看见他低下头来,在自己额头很轻柔地吻了一下。
苏米雅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任由汉原抱着,两个人滚进了山坳里的水潭。
清冽的水漫上来,浸过全身,她挣扎着从水里抬出头来,张嘴正要呼吸,忽然阴影过来,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他狠狠地吻住。她感觉柔软的舌头忘情地交织在一起,有些为自己的不由自主恼火,很想用力咬下去,可是牙齿一接触到他的舌头,却无端地不舍,只是轻轻咬了一下。然后,听见他闷哼了一声将脸转开,于是夕阳又晃了自己的眼睛。
她赶紧把他的脸捧回自己面前,深深地吻下去,两个人重重倒在水边的草地上。她感觉自己的衣裳正逐被剥离身体。皮肤暴露在温暖的阳光下,仿佛被细小而轻柔的舌头吻着,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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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作响的篝火边,苏米雅枕着他的身体,沉沉睡去,神态安详。
但是在梦中,她却恐惧地发现自己又站在那扇窗户前。小心翼翼打开窗户,四周是一片虚空,甚至自己也是站立于一片迷茫之中,脚下悬浮。只有对面那扇窗户看得清清楚楚。它在她开启自己窗户的时候,正好闭合。周遭无所不在的混沌压迫着她,她觉得无法呼吸,心中只有一个冲动——打开对面那扇窗。
那扇窗户看上去并不远,但苏米雅伸了手臂还是够不着。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让她窒息。往常这个时候她总是会突然惊醒,但是今天没有。她定了定神,发觉自己依然身处其间,无处可逃,索性爬上窗台,跳了出去。
窗外,她仍然站在虚空之中,脚下无一实处。回头看去,滚滚的云雾如咆哮的风暴席卷而来,却寂静无声。她感觉心脏因为被极度的恐惧所攫取而紧缩,本能地拼命向前奔跑,不断伸手去够那扇窗户,但它一直清晰地在面前显现,却无法触摸到。
后面的雾气越来越近,苏米雅绝望地喊了一声,朝前猛扑了过去。这次,碰到了窗户。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砸开窗户,里面一个男子仿佛听见响动,回过头来。
苏米雅看见了汉原的脸。他亲切地微笑着,仿佛她是一个久违的老朋友。这么一瞬间,苏米雅仿佛忘记了身后的危险,只觉得满心委屈,顿时哭了出来,深深把自己埋进他的胸口。
恸哭之中她忽然发现自己倚靠的这个胸膛在渐渐失去温暖和柔软,于是吃惊地抬起头来。汉原正低头微笑,仿佛要抚慰她,一只手在她身后抵挡着什么,但是它不再是那个苏米雅所熟悉的男子,而是一尊冰冷的石像。这些岩石想必非常苍老,很多地方已经风化了,不时有细小的石砾从他的脸上和身上剥落,这使得僵死的笑容更加诡异。
苏米雅惊恐地回头,石像的手正抵挡着滚滚而来的云雾。它们同样凝固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壁立千仞。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苏米雅呆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隆隆的雷声传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微微颤动。突然,一阵狂风吹过,身后的雾山瞬间崩塌,化为无尽的细沙,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恐惧地转过脸,想重新躲藏在石像的怀中,却发现他也正被飓风吹成齑粉,随同那些云雾之沙而消散。苏米雅在心里拼命呼喊,却没有声音:“不——”,双手绝望向前伸,想抓住已经变成粉末的衣角。
那个不变的笑容慢慢散开,远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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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冷汗。他喘息了一阵子,慢慢平息下来,发现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被刚才的那个梦魇搅得毫无睡意,于是走进浴室狠狠洗了个澡。
作为一个心理学硕士,他从来不相信梦的预兆之类的说法。但是这个梦已经重复出现了好几次,他有些不安。
从浴室出来,翰远从书架里找出厚厚的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吹掉上面浅浅的灰,然后坐回床上,随手翻看。他并不相信弗氏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