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土-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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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彰道∶“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头去了。前些日子,一黑睡下,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 我这一生的遭遇,所走过的道路,想着想着,只恨得是要哭。我心里说,文彰啊文彰,你这 一辈子活得咋就这么窝囊?人家都看着喜气扬扬,而你埋在这黑窑里头惶惶,这到底是 为咋?通过几日来的革命行动,特别是你今黑这一席话,我心里头通彻大悟,一下子全部豁 亮了!”
《骚土》第三十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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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工作组称赞道∶“这就是林副统帅说的,从灵魂深处爆发革命,你晓得不晓得?”杨 文彰得意地晃着脑,心领神会。季工作组满意地笑了,说∶“事实上真正谦虚的知识分子, 我们党还是十分喜爱的。关键是有些知识分子,肚里有一点学问,就骄傲起来,将工农群众 不看在眼里,自以为了不起,甚至连党和毛主席的话都不听了。你说,如今这世界上有谁能 比毛主席的学问更大?有谁能比毛主席更有头脑?更聪明?”杨文彰道∶“那是那是,毛主 席懂得之多,是全国上下再没有的,谁竟敢和毛主席比?他吃了豹子胆了!这且不是说
着耍 哩!”
说到这里,富堂女人进窑。看两个人说得对辙,也欢喜地道∶“两个有脑子的人遇到一 搭了!”一语说得季工作组与杨文彰都笑起来。季工作组笑过道∶“这年头谁没脑子?都有 脑子!关键是我们将脑子用在革命的大事上,有的人将脑子用在家常小事上!”富堂女人佯 装恼怒,背过身,炕上一坐,道∶“你是说我?没说没我,你们今黑连煎水都没有得喝!” 季工作组连忙偎上,一拍她的肩儿,和气地说∶“谁氏说你?你难过啥哩嘛!”杨文彰也一 旁劝说道∶“你的革命行动组织上晓得,你把季工作组前前后后这么着服侍,村人谁氏不晓 ,谁敢说你想的不是革命的大事?”富堂女人一听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季工作组却拉下脸 来,不再像刚才那么高昂。
接下来杨文彰说了些无关紧要之事,又与富堂女人谝娃娃上学如何。最后季工作组道∶ “隔几日鄢崮村农民造反团就要正式成立了,到时候你们将学校‘满江红’造反队带来,鼓 鼓士气。”杨文彰点头应下,知晓该走人了。
且说连日来大义一班弟兄都在碾麦场里铡草,没有得像往日的清闲,这可是冷落了大害 一人。大害一人坐在屋里手抚书卷着实无聊,便饱汉不知饿汉饥地萌发奇想道∶“众弟兄们 都在黑水汗流地做活,而我独享安闲。这日子一久,倒不说自个儿成了那书里写的公子王孙 的做派,疏远了弟兄,却是万不该的!”想到这,撇下书本,自去碾麦场干活去了。你晓咋 的?原来大害他户头如今虽在鄢崮村里,享用的却是县民政上的劳保,干与不干,都有他的 饭吃。
一天上午,大害与弟兄们在麦场里正干得热闹,突然只听见场东岸的土墙外头有人喊叫 ,大家回头一看,是根盈手里晃着个纸什么的在喊大害。大义笑道∶“好啊,汇款又来了! ”大家一听这话,齐声欢呼雀跃。铡草的松了铡把,清场的撇了扫把,一个劲纷纷争抢着, 跑过去替大害去拿。最终还是歪鸡手脚利落,清鼻吊着嘻嘻笑着拿了过来。
大害接过一看是信,脸色立刻就暗下了。当着大伙的面随手扯开,灌一口气,取出信来 阅读。读着读着,众弟兄们只看见大害严肃起来。大义问∶“你大说咋?”大害将信团成个 蛋蛋,裤兜里一装,朝地上唾了一口,道∶“没啥,老贼让人家关起来了!”歪鸡不解,跟 着问∶“你说谁氏?”大害不回答,又朝手上唾了一口,拿起架势,说∶“嗟,叫我给咱押 铡!”众人见状,无话可说了,一同拼命地干了起来。
这一上午不用人催,人人挣得屁淌,个个累得尿流,把往常一天的分量都铡出来了。弄 得草的朝奉跟不上趟,在一边不停地喊叫∶“慢慢,慢慢,刀客,跟上你们干活,把我老 汉整扎了!”下场时候,一班人歪歪斜斜搭肩搂背地朝回走。
路上,大害突然一笑,道∶“我早就想把老贼给办了,果不然,有人拾掇他们这一班贼 人!”众人也是有气无力地跟着一笑,打岔说∶“真他妈日的像是过夏天,单衫子都只看穿 不住了!”说着,分头回家。朝奉后头还叮咛说∶“下午早点来!”大害回到自己窑里,看 哑哑正在灶头填火,二话不说上炕歇息。哑哑下了馇子,又赶忙掩了门,过去做自家屋的饭 去了。此时大害懵懂之中,只试着裤裆里头奇痒,顺手一摸,睁眼一看,只见手上爬的好几 只体肥个大的虱子。想着身穿的这件棉裤里不知养活了多少害虫,咬了自己整整一冬。也是 因为热,迷迷糊糊地将棉裤蹬脱,拉了一条单子盖住下身。
外头是毒哈哈的日头,里头是安安静静的大害。这一觉睡得半晌不醒,把几年来的困乏 ,都欲解脱了似的。大害睡着睡着,梦里觉着有人在自己腿畔摸索,接着又摸到自个儿的那 硬硬的家伙。
大害蒙中一惊,心还想这是谁氏,与自己逗着耍哩。没在意,只迷糊着推了一把,又 睡过去。停了一刻,那只手又来摸,大害此时倒真有些清醒。闭着眼帘,听那喘气却像是个 女子。这才有些怕了,既不敢动又不敢喘,只等看咋。那手光绵柔软,十分柔顺,凉生生滑 溜溜地在他的龟头上卵泡上,抚过来抚过去,抚得他心神飘荡,忘情,感觉是舒服得不能再 舒服。这期间,大害倒也明白了八分。
你说大害既是三十出头之人,那种场面虽没试过却也经过,啥不晓得?但他多年来维就 维的是这一身的正派,单怕落一个地痞流氓的名声。如今事在眼前,此等滋味,叫他做又不 敢舍又不能,进退两难。随再想那《水浒》里的好汉,个个把女色看得轻贱;且不说这女子 又是如何的憨大、如何的可怜,在旁人看来情形上倒似自家妹子。自个儿今日如若违了,岂 不是坏了他一世的德行?弟兄们又是如何看待?想到这,愈是无法睁眼,明白八分,倒是增 添了十分的羞愧,只捱着那手挑逗。逗着逗着,大害期到最后,也只觉它是那老牛的舌头, 潮湿且温润地在人心灵深处的痒肉上忘情舐吻;它是荒野的刀客,在你难设防的地方掠夺你 经意的宝贝,人的本儿人的根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轻重缓急,十分趁手。大害终于是 把不住了,只觉腿根子一酸,像是来了一股旋风,将他连人托起,随之在一派洋洋浑浑的震 荡里与它搅做一团,慌张间喷射了出去。那女子哎呀一声,拔腿跑了。
《骚土》第三十三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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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晓摸摸揣揣的女子是谁?是谁,且说是常人心性做不出这种勾当。你说哑哑这女子自 生下来便被鄢崮村人看做是动物一般,统势没感觉过做人的滋味。也不是说她能感觉到什么 ,哑哑感觉痛苦方面是块愚顽的木头,这一方面鄢崮村人谁也不如她!这不在她是如何卖力 干活,场间地头像是一个小子;也不在她的鞋底纳得有多硬实,可以拿到全公社的妇女鞋底 比赛会上夺冠。而是因为她不会说话,干干脆脆是个哑巴。你想,这年头人们为了扑腾点钱 物吃食,恨不能脚底生风腋下插翅,谁愿意凭空忍受一个呜哩呜啦说不出话的哑巴的煎
熬?
你再看看她那父母是如何待她!十七八的女儿家了,搁大户人家那是招不得惹不得的金 枝玉叶,噙口里怕化了,抱在怀里防跌了,掌上明珠!哑哑是个什么东西?是他们灶头的使 女田头的奴隶,他们的杀气筒。他们在外头受气,或是心底里有何不平,他们便看着哑哑不 顺。不防顾上去就是一顿暴打,像是打心中臆想的对头一般。也许世上就得有哑哑这号人, 否则,为父的王朝奉何以显示一家之主的威风?正如这个时代里一眨眼工夫便搞出些阶级敌 人对整一样,不搞这便不是斗争哲学了。无产阶级本来就一无所有,但不搞斗争哲学的无产 阶级再干什么?这花红世道耍了多年,不就这一点罩眼的法门?其所以,那知世明理的真人 往往隐居乡野,吃糠咽菜而不为世用,也不是没有缘故。
道理是这,苦就苦了铁痴的哑哑。她成了寒号的鸟儿、雨里的花儿,任凭这人世间风雨 的摧残!也许只是大害回到鄢崮村后,哑哑才破天荒地感受到处世活人的温暖。这温暖在平 常女子身上那是裁来的衣衫一般,鲜亮一时便脱了。搁哑哑身上却是非同寻常。
哑哑一想起大害便幸福得直打颤,心里惦念的不是她如何待了大害,而是大害都如何待 了她。她嘴上没有眼窝里有。只要是大害在场,她那双眼里都放射着光亮。这光亮把大害随 来随去,像是一架机器似地。即使大害不在,或是自己家里做活,她也是立着耳朵,凭她那 少有的警哨,捕捉着大害的信息。她爱大害是骨子里的。大害是她的魂儿、她的主人,她活 这一世起初不晓为啥,现在才知道为的是大害。她常常觉着自己要死了,死时是被大害搂在 怀里。想到这些,她便悄悄抹泪,抹泪时又总想让大害看见。
然而,大害只要她来做饭。大害这个懒蛇,生来大大咧咧,像是把日子不当日子过活的 儿皇帝。哑哑在他眼里,是受他关怀的微贱,他的臣民,或者是他的妹子。他哪晓得哑哑对 他的心思!
这天上午,哑哑给大害将糊汤熬好之后,见大害睡得实在,没有唤他,心想着过会儿他 自个儿醒来吃去便了。回自家屋里做了半天的活,又过来给大害洗碗涮碟,不料大害仍在睡 觉。刚说去炕上喊他,却见他下身盖着一条床单,腿间有一物在轻微跳弹。哑哑一惊,只怀 疑是老鼠什物的活动,还想着给他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