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台-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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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证张延旭发现破绽的情况下,张延旭本人有三个选择。揭破,惩罚鹤羽观。不揭破,当做没发现,或者揭破,原谅这件事。
只有第三个才是程钧想要的。
揭破、惩罚不必说了,鹤羽观可能因此在道门除名。但倘若张延旭看出来假装没看出来,当做没有这件事,那程钧的一番心血还是白费,很可能还会在张延旭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他一定要让张延旭把这件事说破,然后大度的原谅下来,才是最正确的结局。
在什么情况下,张延旭才会做出这个选择?
只有当他发现程钧有用,要用这件事收服程钧的时候。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倘若程钧不展现出足够他赏识的能力,一来根本不会让他说破这件事,二来张延旭就算说破了,也不会对程钧下一步的计划有帮助。
要把自己的能力有选择的,在张延旭的赏识之内,猜忌之外展示出来,程钧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同时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这一系列计划虽然一环扣一环,缜密相连,但并不是没有破绽,事实上最大的破绽,就是程钧不得不把这一切的希望寄托在第一次见面,事前只有耳闻的人的内心想法上,而人心又是多么容易变换。也许只是张延旭一个忽然而起的念头,改变了自己一贯的心意,那就足够让这一系列计划轰然崩塌。
好在,一切顺利。
这一局,十足十的,是程钧赢了。
也不是张延旭多蠢,被程钧牵着鼻子走,而是这一场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游戏,双方拿的牌是不一样的。从程钧第一次认出张延旭的身份开始,两人就处在完全不同的位置上,张延旭看到的全局,是程钧隐藏了最重要的一张底牌之后的局面。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此而已。
半夜三更,程钧如约来到张延旭的屋子里。
张延旭房中没有点灯,他坐在席子上,目光幽幽的盯着程钧。
两人对坐了许久,张延旭开口道:“程钧,今天之事法不传六耳,倘若你要出去多说一个字……”
程钧道:“叫我受心魔缠身而死。”
张延旭点点头,道:“罢了。实话告诉你,本座此来,是为了一件降妖除魔的机密大事。”
第106章 魔窟
程钧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延旭。
张延旭说了一句,专开话题问道:“我看你这鹤羽观合观上下深居简出,是一直如此,还是老观主去世之后才如此?”
程钧道:“先老观主在的时候,观中就是如此。老观主性子好静,不愿意与外面多交往。除了养鹤之外也就是初一十五去范道城中采购,或者守观有通知的时候去那边报道。不过守观几十年来都忘记了这边,因此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去过守观了。”
张延旭眉头皱起,心道:云州的管理果然混乱不堪,道门最重要的就是守观与地方道观如臂使指,同级道观之间守望相助,倘若道观之间联络断了,那与散修有什么区别?长此以往我道门成了笑柄还是小事,丧失了权柄才是大事。现在我是没有精力管这样的事,但将来……先把这个念头抛开,张延旭道:“那你知道你们附近的守观是哪处么?”
程钧道:“我们山中方圆百里,都没有其他道观。若是往前百里,已经是范道城的地面,山后百里么……”程钧暗自回忆了一下道志,老观主倒还真有过记载,与山后的道观也曾交流过几次,“好像是一座二清的道观青龙观。”
二清道观的意思是规模和观主的修为比一清道观鹤羽观要高出一个等级,每年的供奉,占得土地等等都要高过鹤羽观。不过两者之间并没有统属关系,就算观主见了面也不过同级论交,并没分什么上下等。所以鹤羽观多年不去拜会青龙观,最多有些少了礼数,谈不上什么大错。
张延旭道:“就是这里。我们接到报告,那青龙观已经被妖邪侵占,沦为魔窟。”
程钧惊道:“那里被妖邪占了?”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那里也被妖邪占了?
这个也字,当然是值得鹤羽观,但可不是指的是程钧自己,程钧虽把紫云观占了,但从来没自认妖邪——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自己可是认为自己挺正派的——他指的是两年前占领鹤羽观的假鸣升老道。
这么近的地方,两座道门子孙观同时被妖邪占领,其中要说是偶然,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想到这里,程钧心中警惕大起——本以为鹤羽观应当做的天衣无缝,但倘若在外面留下不可知的破绽,那可是太失败了。
张延旭不知道程钧打得什么主意,说道:“你觉得奇怪么?我也觉得,我道门在盛天立足也有千年,不说稳如磐石,也不曾发生过这种荒唐的事。堂堂道门一清子孙观,被妖邪占领了数年之久,道宫中竟然一无所觉,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程钧心中飞快的转着自己的念头,心道:你们笑话多了,那也不差这一个。口中道:“已经占领了好几年了?”
张延旭道:“占领么,那是好几年了,这还罢了,毕竟谁的眼里也不能全不揉沙子,但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件事出首的来龙去脉。”
程钧念头一闪而过,道:“莫非……莫非是……”
张延旭盯着程钧道:“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程钧道:“我想……或许有些不对,您别介意。咱们道门之中,有专门的除魔卫道队,一般都在本地的守观当中。青龙观属于范道城管辖,您是道宫中的上人,就算是降妖除魔,只要居中指挥就好,何必亲临一线?就算来了,也该先到守观去,再由守观发文,让我们打扫整除,迎接您进驻小观。可是您直接就来了……”
张延旭冷笑道:“你果然看出来了,说起这件事真是奇哉怪也——都说是云州化外之地,但这也是盛天境内,竟还有这样的事,堂堂一方守观,竟然与妖邪为伍!”
慢慢站起身,张延旭面沉如水,道:“两年之前,有一乡民猎户,到范道城守观状告飞龙观……”
程钧奇道:“飞龙观?”
张延旭道:“正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那么可气,也可笑。这开头是从飞龙观而起。”
程钧暗道:飞龙观怎么耳熟……啊!
两年之前,他第一次走出万马寺,来到范道城的路上曾经见到一村的人修炼邪法,当初有一个猎人曾经收留自己,说过一个叫飞龙观的道观有种种邪祟之事,当时是自己不爱多事,就指点他去守观告状——难道是那件事么?
当初他没心情节外生枝,指点了一条相对正统安全的道路给那猎人,两年多过去,他早就将此事忘在脑后,没想到这件事却是引起了许多不可测的后果,最终由此引出来一位大人物。
难道冥冥中自有天意,自己随手的一句指点,就为自己今日制造了这个机会?
倘若是这样……程钧暗自警惕,今后可要小心了,一件小事的改变,就可能引起极大地后果,这一两个人的改变还罢了,若是无意间引起连串的动作,将天下大势扰乱了,自己许多苦心真是付之东流了。
张延旭道:“那也是机缘巧合,飞龙观确实住了一批妖道,而且是些不入流的小鬼,飞龙观主卧病在床,他几个徒弟勾结了几个外面来的妖人胡闹,无非就是散布些骗人把戏,骗些钱财。范道城的守观闻报之后,倒也没有耽搁,即刻派了几个除魔卫道队的道士,进去扫荡了一番,轻而易举的就把那地方平了。”
程钧心道:这个倒也合理,我看那里也是一群小鬼,教导村民修炼邪法,半点灵气也没修炼出来,最多骗了点银子铜钱,那不是就是胡闹么?
张延旭哼了一声,道:“事到如今,那就算完满了,飞龙观也查抄了,妖邪也诛灭了,那不是完全没有问题了吗?但是当除魔卫道队伍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探头探脑的奸细,几个人以为是漏网之鱼,自然前去诛杀。没想到那奸细手脚滑溜,竟然从他们手下逃跑了,一路奔跑逃入了青龙观。”
程钧道:“那么青龙观也是个魔窟?”
张延旭道:“那是真正的魔窟。飞龙观最多算道门的败类,那青龙观……当时五个入道后期的道士,凭着修为和手中法器,那也是在云州不错的力量,对方又是寻常的子孙观,自然没有筑基期修士,观主最多也就在入道后期,自家又是守观的降妖除魔队,名正言顺,当即进门查抄。”
程钧心道:必然倒了血霉了。他虽然没有直说出来,但脸上明明白白带出了这个意思。
张延旭见他脸上神情,自然懂得,哂道:“简单说吧,五个人大败亏输,就逃出来两个,还带着伤。他们两个一分析,还是要回去求援,于是一个守在原地,另外一个回到守观报信。”
程钧道:“那么守观发人了么?”
张延旭冷笑道:“当然发了,人数还不少呢。一队道士转天就到,见了留守的道士二话不说,当头就砍,分明是杀人灭口的架势。那道士也是吓得傻了,以为他们认错了人,连连解释,那些人哪里听他多说?那道士也是有几分手段,意识到不好之后,立刻抽身逃跑,还真被他拼了一条手臂之后侥幸逃了出来。”
程钧道:“那也是两年之前的事了。为什么您现在才发落?”
张延旭道:“那道士本来就是道门中出来的,却受到自家守观的追杀,哪里还敢信任旁人?连夜逃出范道城,躲到稷山深处像个流浪散修一般东躲西藏,一住就是两年。这两年当中他深居简出不敢见人,倒也平平安安。没想到两个月之前,碰到了范道城一个熟人,他一个不谨慎,还是给发现了。”
程钧道:“他逃到京师去了么?”
张延旭道:“云州里京师千里迢迢,他哪里能找到?只是在出逃到云州边境的时候,遇到了本座。”叹了一口气道:“本座如今忝为道门巡守。”
程钧吃了一惊,道:“您是执掌巡守?”执掌巡守就是代替道宫宫主在地方行走,查探各地道界情形,简单来说,就是道门的代天巡守,钦差大臣,还是最厉害、级别最高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