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鹦鹉-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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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官差现在都已变成了死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坐下,都已很安全,不会再受到骚扰的了。
只可惜那十个官差之外,还有一个王风。
王风挣扎着,现在正从地上站起。
他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满头汗水小河一样往下淌,牙紧咬,仿佛在忍受着某种强烈的痛苦。
一刹那,他紧咬的牙突然松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叫。
这一声狂叫就像是狼嚎。
午夜狼嚎本来就已够恐怖,人作狼嚎更令人动魄惊心。
漆黑的地,惨白的灯,鲜红的血,每一样的色彩都是这样的强烈,交结在一起,整间房子就在一种诡异绝伦的气氛之中。
非人类语言所能形容的那种恶臭已被浓郁的血腥味冲淡。
血腥味却令人恶心。
血中零落的尸体却已非恶心恐怖这些字眼所能形容。
烟雾更迷蒙,黑鼎裹在烟雾之中,祭坛上的九子鬼母,亦已在烟雾隐约间。
一个鬼母,九个鬼子,十张脸上仿佛都已多了一抹笑容,讥诮的笑容。
这地方简直已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王风就像是变成了地狱中的恶鬼。
看到染血的刀锋,浴血的尸体,他的眼就睁得更大。
眼球中已布满了血丝,突然落在盘膝坐在那边的常笑的面上。
又一声狼嚎,他俯身拾起了一把染血的刀,疾向常笑冲了过去。
常笑好在还没有入定,听见王风的嚎叫,他就已看着王凤,这下看见王风执刀冲过来,赶紧就跳起身于。
唐老大那瓶药显然很有效,他不单是没有发疯,而且还很清醒。
一看见王风那个样子,他就知道这个人非独不能理喻,而且来势的凶猛,已不是他所能抵挡。
所以一跳起身他连忙向门那边冲去。
王风死追在常笑身后,分明又要跟常笑拼命。
在他清醒的时候,常笑都不肯跟他拼命,现在当然就更不肯跟他拼命的了。
也只有疯子才会跟疯子拼命。
王风现在已是个疯子。
门不知道何时又已关上,常笑冲过去,一脚就将门踢开个大洞,硬从那个洞冲了出去。
他根本没有时间将门拉开。
他才从那个洞口冲出,王风已一刀砍在门上。
一大片门板刀下碎裂,这一刀要是砍到身上,定然是血肉横飞。
王风第二刀第三刀跟着又砍下。
一连几刀,门便给他砍倒,他踏着碎裂地上的木块,冲出了房外。
看来他真的己发疯,如果他不是疯子,就算不将门拉开,也可以弓身穿过常笑踢开的那个破洞,他却只懂得用刀先劈开挡住面前的门户才出去。
到他出了这房外,哪里还有常笑的影于。
他立时变得仿惶无主。
他瞪眼望左,望右,望天。
冷月弓一样弯在天边。
他死瞪着那一弓冷月,突然,向月那边追出。
自古以来天上的月光在人们的眼中就有着一种难言的诱惑,在疯子的眼中莫非也一样?
月向西。
镇西是一个乱葬岗。
白杨荒草,寒蛩冷雾,乱葬岗就像个鬼世界。
风吹草动,就像是群鬼乱舞。
王风就在岗上停下脚步。
刀手在一个崩烂的墓前,他双手扶刀,一个身子仍是摇摇欲坠。
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衫,整个人仿佛都已虚脱。
他神态又变得仿徨。
那一弯冷月已被乌云掩盖,他已失去了目标。
乌云迅速地吞噬了漫天的星光,天黑如泼墨。乱葬岗变成了一个黑暗的地狱。
风吹更萧索。
霹厉一声,暴雨突然落下。
王风草一样抖在风雨之中。
他混身水潺,头发亦已被雨水打散,人终于亦被雨水打在地上。
他躺着,没有动,却不住地在喘息。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长空,照亮了整个乱葬岗。
闪电消逝的刹那,一个荒坟上突然冒起了一条人影。
雨夜乱葬岗,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又怎会还有活人?
莫非这就是坟墓中的幽灵?
又一道闪电。
这道闪电照亮葬岗的时候,幽灵已立在王风身旁。
幽灵蹲下身,伸出一双手,捏开了王风的嘴巴,另一双手却将一颗黑色的药丸拍入王风的嘴巴。
王风的眼睁着,眼珠子却动也不动,更没有挣扎。
他浑身已瘫软,即使幽灵将他抱入地狱,他也没有力量反抗。
其实他的眼睛虽然睁着,意识已消失,根本就已没有感觉。
幽灵也没有再将王风怎样,只是抬手一托王风的下巴,强迫王凤将那颗药丸咽下。
然后幽灵就飘开,飘失在风雨里。
雨仍在下着。
王风躺在乱荒草中,就像是一堆烂泥。
也不知多久,他才从地上爬起。
他的面色更苍白,神态疲倦而讶异,张目四顾,仿佛要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里的东面有一大片山坟,西面也有个乱葬岗。
他回忆着血奴的说话,突然笑了起来,喃喃道:“我现在莫非就在那个乱葬岗?”
他居然还能笑。
一个知道自己将死的人,胆子果然就比常人大得多。
常人在这个时候,在这种环境,相信走都已来不及。
他笑着又在地上坐下,双手抱着头。
他的神智虽然已清醒,但从挥刀追斩常笑之时开始,他就一直在疯狂的状态中。
良久良久他的头才抬起,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好厉害的毒药。”
他已想起中毒这件事,也许挥刀追斩常笑那件事,他都已想起。
他跟着就说:“我居然追来这里。”再想想,他又道:“那种毒药虽然厉害,似乎要人发疯,疯过一阵于,就没事的了。”
幽灵的出现,他显然根本没有印象。
“鹦鹉楼那边,不知弄成什么样子了?”
这句话出口,他便要跳起身子。
却就在这时,风雨中突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马蹄声竞是向乱葬岗这边移来。
王风不由得一怔,要跳起的身子下意识一转,就伏倒在荒草丛中。
风雨声很大,他听到马蹄声的时候,马队已很近了。
来的是七骑快马,箭一样相继冲上了乱葬岗。
王风连忙从草丛中偷眼望去。
风雨迷住了眼睛,虽然已很近,他仍然无法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马上的骑士亦没有发觉王风的存在,一冲上了乱葬岗,便纷纷将坐骑勒住。
一个铜钟也似的声音随后响起,道:“三爷还未到?”
另一个阴森的语声跟着道:“应该是时候了。”
应该是时候,这七个骑士竞是赴约而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与他们约会的三爷到底又是什么人?
王风的好奇心本来就很大,现在就算这乱葬岗所有的鬼魂都出动,他也不肯离开了。
七个骑士旋即纷纷下马。
几乎同时,乱葬岗之下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穿蓑衣,头戴竹笠,风雨中走来,直走上乱葬岗。
七个骑士看着这个人走上来,都露出了警戒的神色。
竹笠低压在来人的眉际,即使没有风雨,仍有星月,在笠缘的阴影遮盖下,亦难以看清楚这个人的面目。
这个人一直走到七个骑士面前七尺的地方,才收住脚步。
他没有取下竹笠,只是抬起右手,以右手的食指将那顶竹笠推高,这已经足够。
王风虽然看不到,七个骑士已看到来人的面目。他们的神情立时放松。
来人显然就是与他们相约的三爷。
这个三爷徐徐放下手,道:“好!你们都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王风的心就一跳。
这个声音他已不陌生,这个三爷昨夜他已见过两面。
一面是他拎着安子豪去买白粉之际,还有一面却是他买了白粉,重回鹦鹉楼之时。
当时这个老人还是在院子里的六角亭中等他。
这个三爷也就是武镇山武三爷。
武三爷不单有财,而且有势。
安子豪虽则是附近百里官阶最高的一个官,也得听他的说话,看他的面色。
这个镇有一半是他的地方,如果没有李大娘,他甚至已将另一半的地方买下。
好像这样一个有财有势的人,竞会在这风雨的深夜,一个人走来这乱葬岗,岂非又是一件怪事!
王风的眼睁得更大,耳朵几乎都竖起了。
七个骑士的一个赶紧上前两步,抱拳道:“三爷连夜召我们兄弟到来,有何指教?”
这个骑士身形魁壮,神情威武,一看就知是七人中的头儿。
他身上一袭黑衣,腰问一条红缎带,挂一口带鞘长刀,刀柄已磨得发光。
其他的六个人亦是那种装束,刀柄上的光泽亦不比头儿的黯。
七个人显然都是用刀的好手。
突然招来这样的七个人,武三爷势必有一番不寻常的事情要干。
他的语声淡而有威,道:“你们是名满大河南北的七杀手?”
“据知只要出得起重价,不单杀人,什么事你们都肯去做?”
“这是事实。”
“今夜我请你们到来就是有件事要请你们替我去解决。”
七杀手几乎同时笑了起来。
那个老大笑着道:“三爷你这是说笑?”
武三爷缓缓地道:“你们看我武镇山可是一个喜欢说笑的人?”
“我们也知道三爷不是一个喜欢说笑的人,可是以三爷你的本领,势力,你不能解决的事情,我们兄弟竟能解决,岂非笑话?”
武三爷笑笑,道:“我没有说过不能解决,也根本就不是不能解决。七杀手不由一愣。武三爷一顿,才接道:“我只是还不想与那个人正面冲突。”
老大点头道:“所以三爷才找我们对付那个人。”
武三爷道:“我也不是要你们直接对付那个人,连我都感到头痛的人,你们又如何对付得了?”
老大奇怪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武三爷一字字道:“李大娘!”
老大又一愕,仰天倏地打了个哈哈,说道:“这个女人虽然厉害,我们兄弟还不致怕了她。”
武三爷淡淡地道:“这最好。”
老大道:“三爷到底要我们怎样做?”
武三爷沉声道:“我要你们替我将她的女儿抓起来。”
老大道:“血奴?”
武三爷点点头,道:“就是血奴,你们认识她?”
七杀手六个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