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与西厂-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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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端来后,云珠子把灰烬放入碗中,也不搅拌,吹一口气,竟立刻融和。云珠子端了碗,大步走进书房,走到孔夫子画像前,大笑三声,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喝了一大口符水,对准画像喷去。
韦光宇在一旁见了,惊得目瞪口呆,连忙说:“道长使不得,这是皇上赏赐之物,如此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云珠子不理睬,只管喷,连喷三口方罢,笑道:“皇上若怪罪下来,贫道自有计较!”
韦光宇望着被喷得湿漉漉的画像,只管摇头。
云珠子把碗递给他:“你把这半碗水给乃王送去,即刻喝下,滴滴入腹。贫道随后即到,定有灵验。”
韦光宇遵命照办,把符水端到乃王榻前,交与夫人。夫人命龙儿、虎儿扶起乃王上半截身子,自己亲自用小勺喂。乃王喝喝停停,半碗水喝了好一会儿才喝光。刚刚躺下,云珠子来了。
说也奇怪,此时乃王一双眼睛已是双眸炯炯,眼不错珠地盯着云珠子。云珠子到榻前,朝乃王一揖,俯下身子轻声道:“王爷,您今年贵庚多少?二十八岁!年纪轻轻,这点病是不相干的!”
乃王眨着眼睛:“不相干?”
“这会儿已经好些了吧?”
“哎!孤家觉得头不痛了,胸腹腔内似乎也阴凉了些。”
“不是似乎,确实是阴凉了。您用点劲按按看。”
乃王按了按:“哦,倒是不热了!”
“这就是符水之功啊!贫道这符水中,有昆仑山顶峰的雪水,有天子山的灵芝,有天山的雪莲,有北海深处的海底隐泉,王爷体内再热,也挡不住它这股凉劲啊!王爷,您已经有三五天没吃东西了吧?没关系,此是胃气不展,故饮食有亏。您现在想不想吃点东西,比如芙蓉饼?”
乃王眼睛一亮,竟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孤家肚里真的饿哩,对,就想吃芙蓉饼!”
夫人在一旁早已看愣了,须臾才回过神来,一迭声叫道:“韦管家,快去取来!”
韦光宇急急忙忙出去,又匆匆奔进来,取芙蓉饼像拿急救药。夫人迎上去,像抢似的把盘子夺过去,要去喂给乃王吃。乃王用手一撑,竟自己坐了起来:“我自己来!”
乃王拿了一块芙蓉饼吃完。又取了一块,一掰两半,吃半块。云珠子伸手道:“水来!”
丫环从银瓶里倒了一杯水奉上,云珠子拿在手里,吹了一口气,递给乃王:“喝吧!”
乃王端杯在手,凑到嘴边,“咕咚咕咚”居然一饮而尽,畅快地吁了一口气:“真舒畅!”
乃王恢复了健康。
夫人和众下人都向乃王行礼:“恭喜王爷!”
乃王说:“先生,你救了孤家的命,孤家要重重谢你!”
云珠子笑道:“王爷言语错矣!不是救命,是治病。自古以来,帝王将相皆是上天星宿下凡,其一生一死皆由天主定,他人是控制不了的……”他目光幽幽地看着站在韦光宇旁边的春燕,那西厂女密探被他看得心惊肉跳,花容失色,“所以,王爷之命是本自生灭,非大善大恶不能移。王爷命不该绝,沉疴自然能起。”
“我一定要给你起一座道观!”
“哈哈,贫道云游天下,救物济人,要观何用?请王爷免了!再说,王爷若是给贫道起观,必由贫道主持,这就给贫道吃苦头了。王爷留意,贫道闲云野鹤之人,向来是不愿受一点规矩拘束的!”
“哦……”
云珠子站起身来:“贫道告辞了!王爷大病初愈,凡事尽可随意些,那些补药补品之类,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必吃;想走动就走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先生这一阵住何处?”
“贫道仍居百岁观,一月之内不会离京。王爷如有差遣,只管派人来唤便是了!”
说着,打了个稽首,和狗剩儿一起扬长而去。
第四部分第60节 制毒专家之死(1)
住在紫禁城储秀宫内的皇后娘娘,每天有一桩议程是必不可少的:了解成化皇帝的饮食情况。每天早膳、晚膳后,御膳房都专门派一名老成机灵而又口齿清楚的太监,去储秀宫向皇后娘娘报告万岁爷的进膳情况。
这天上午,御膳房的太监又来了,进门照例在皇后面前一跪,磕头:“奴才给娘娘请安!”
“平身吧。皇上进过膳了?”
“禀娘娘,万岁爷进了一碗老米膳,进得香。”
皇后暗吃一惊:皇帝平素胃口很不错,每顿要进两碗老米膳、一个包子或者馒头,今日怎么进得这样少?于是沉下脸道:“狗奴才,万岁爷只进了一碗老米膳,还算是‘进得香’?”
那太监忙不及又跪拜:“娘娘息怒!奴才是狗,奴才是主子的一条狗!主子让奴才在御膳房效力,一切听主事太监的,奴才绝不敢有违勃之心!主事太监差奴才如此这般向娘娘禀报,奴才就一字不落地禀报了!”
皇后被他说得怒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好一挥手:“狗奴才,滚!”
“是!是!”太监膝行跪退而出。
皇后召来自己宫里的一名太监,吩咐道:“你去万岁爷宫里走一趟,就说是娘娘让来打探的,皇上今个儿早膳只进了一碗老米膳,是不是龙体欠安——不必启禀皇上,就对主事太监高敬原说好了。”
“遵谕!”
一会儿,那个太监去而复归,向皇后复命道:“禀娘娘,奴才向高太监传了娘娘的懿旨,高太监让奴才转禀娘娘,说万岁爷虚火上升,有些牙痛,故而只进了一碗老米膳。”
皇后听了,微叹一口气:“唉——皇上这也是老毛病了!”
皇后关心皇帝时,成化皇帝正站在养心殿门口的殿庑下呆呆地出神。他穿了一身月白色实地纱褂,上套着一件明黄色轻绸背心,垂下两条绣金丝的璎珞,在微风中缓缓晃动着。他自昨晚以来,牙齿疼痛不止,半宿没睡好。今天早膳后,司礼监又送来一叠奏折,上面都标着表示“紧急”的标记。成化帝看了一下附在上面的司礼监先阅读后注的简文,拿出一半左右,准备送回司礼监留中;另外一半大约四五件,那是必须尽快批阅的。
成化帝细阅了第一份奏折,是浙江巡抚张学彰奉旨密查浙
江布政使李习宗和浙江学政金碧收受贿赂、营私舞弊一案的结果并处理意见。李习宗、金碧都是成化皇帝所宠信的臣子,当有人上疏参劾他们时,他还公开在朝会上表示不信,后来东厂衙门也有密折递进,这才引起他的警惕,于是下密诏命浙江巡抚张学彰密查,结果查明劣迹属实。这使成化帝的脸面有些难堪,他迁怒于李、金,决定严厉处罚。但究竟如何严厉法,成化帝心里一时没有个底,此刻站在殿庑下想了一会儿,决定将两人双双处斩!
成化帝大步走回养心殿,在御案前坐下,铺开一张宣纸,拿起朱笔在上面写道:
朕自御极以来,信任大臣、体恤群吏,已七次降旨增加俸禄,厚给养廉,恩施优渥。朕以为天下臣工,自必感激奋勉,砥砺廉洁,实心尽职,效忠朝廷,断不致有贪黩败检以干宪典者。不意今竟有浙江布政使李习宗、学政金碧秽迹昭彰,赃私累累。实朕梦想之所不到!是朕以至诚待天下,而若辈敢于狼藉如此,竟视朕为无能而可欺之主!
“万岁爷!”
一声轻唤打断成化帝的思路,他转头一看,是汪直,已跪在柱子旁边。汪直自大前年“熊口救主”以来,奉旨“晋见只拜不跪”,今日竟跪见了,这使成化帝感到奇怪。这种奇怪抑制了被打断批阅而引起的恼怒,成化帝站起来:“是汪直!”
汪直磕头:“奴才向万岁爷请安!”
“平身!”成化帝背着手,朝汪直踱去,说:“司礼监近日有疏怠之迹,以今日奉上的一份奏折为例,每份皆标以‘紧急’标记,然朕观阅之下,至少有半数奏折所奏之事既非要紧,又非紧急,缘何要以‘紧急’标记?”
汪直说:“奴才提督司礼监衙门,万岁爷所指所责皆系实情,奴才罪该万死!”
“此事朕说一下便罢,并无追究之意,恕卿无罪!”
“奴才叩谢,万岁爷皇恩浩荡!”
成化帝忽然想起乃王,问道:“乃正现今如何?还能拖几天?”上次皇帝派太子去探视,太子回来向父皇禀报说瞧那副样子估计拖不过半个月,今半月之期已过,他自然要牵记了。
汪直来见成化皇帝,正是想禀报这件事。昨日西厂衙门获悉:云珠子外出云游归京,去了一趟乃王府,竟然将乃王的病治好了!汪直这一惊非同小可,寻思早知这个牛鼻子道人要从中插一手,早该把他杀死了。这么大一桩事,必须立即禀报皇帝。西厂不报,东厂肯定也要报的。只是,报上去被成化皇帝训责一顿是不可免的。汪直提心吊胆进了宫,正没找到开口机会,皇帝倒自己问了。
“奴才禀万岁爷,乃王的病已经好了。”
“什么?好了?”
“是的,西厂衙门昨天刚得到的消息。”
成化帝的脸色变了,眼里闪出两道凶光,声音也变得恶狠狠的:“是哪个郎中给他治好的?”
“奴才听说是一个道上给他喝了符水,他就好了。”
“符水能治病那是不假,但不能治百病,更不能治中毒。乃王是喝了毒酒而得病,是吗?”
汪直后来在画像上搞的动作没有奏报皇帝,所以成化帝只以为是春燕在饮食里下的毒。汪直自然不敢说明真相,点头道:“是的。”
成化帝说:“如此看来,并不是符水解毒,而是毒药之药效尚未达到!”
“万岁爷,奴才也这么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