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代言人-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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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奥尔拉多说。
他摘下了耳机,从眼窝里拧下互动夹。
“什么事?”
“家里来了客人。”他说,“是那个代言人。”
她感到心里泛起一阵寒意。别在今晚,她尢声地呼喊着。但同时她也知道,自已明天也不愿见他,后天也不愿,永远都不愿见到这个人。
“他的裤子已经洗干净了,正在你房间里换。请别介意。”
埃拉从厨房走进来,“你回来了。”她说,“我正倒咖啡呢,你也有一杯。”
“我上外面去,等他走了我再回来。”娜温妮阿道。
埃拉和奥尔拉多对视一眼。她立即明白了,她已经被看成了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很显然,无论代言人想在这里干什么,他们都会支持他。好吧,我就是个问题,一个你们解决不了的大问题。
“母亲,”奥尔拉多说,“他和主教说的不一样。这个人挺好的。”
娜温妮阿用她最损人的嘲讽语气答道:“你从什么时候成了分辨好人坏人的专家啦?”
埃拉和奥尔拉多又对视一眼。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们该怎么向她解释?怎么才能说服她?这个嘛,亲爱的孩子们,我是说服不了的,利波活着时每个星期都更加深入地了解了这一点。他从来没能从我这里掏出那个秘密,他的死亡不是我的过错。
不过他们总算取得了一点成功,她没有离开家,而是进到厨房,在门口与埃拉擦身而过,没有碰到她。厨房桌上,小小的咖啡杯整整齐齐排成一圈,中间放着咖啡壶。她坐下来,前臂支在桌子上。这么说,代言人来了,一到这里就直奔她家。他还能去哪儿?他来这里是我造成的,是我的错,难道不是吗?又一个生活被我毁掉的人,像我的孩子,像马考恩,像利波,还有皮波,还有我自己。
一只结实有力的手从她肩上伸过来,端起咖啡壶,斜过弯曲的壶嘴,朝咖啡杯里斟下一股细细的、热腾腾的咖啡。
“Possoderramar?”他问。真是个蠢问题,他不是已经开始斟了吗?不过这个声音很温和,他的葡萄牙语带着点好听的卡斯蒂里亚口音。是个西班牙人?
“Desculpa…me,”她轻声说。请原谅我。“Trouxosenhortantosquilometros——”
“星际飞行时我们的计量单位不是公里,堂娜·伊凡娜娃①。我们用光年。”他的话好像是一种责备,但语气却是忧伤的,甚至充满谅解、宽慰。这个声音充满诱惑力,这个声音是个骗子手。
【①娜温妮阿的全名为伊凡娜娃·桑塔·卡特琳娜。】
“如果我可以逆转你二卜二年的航行,还给你二十二年光阴,我会的。请求你来是个错误,我很抱歉。”她的声音平平板板。她的一生都是一个谎言,连她的道歉听上去也是照本宣科,毫无感情。
“在我的感受中.这段时问没那么长。”代言人道。他站在她身后,所以她还没见过他的脸。“对我来说,我一个星期前才离开我姐姐。我活着的亲人只有她一个人,分手时她的孩子还没有出世,现在她可能已经E完大学,结了婚,说不定已经生了第一个孩子。我永远不会_,解她了。但我r解你的孩子们,堂娜·伊凡娜娃。”
她端起咖啡杯,一口饮尽。滚烫的咖啡灼痛了她的舌头和咽喉,让她的胃都一阵绞痛。“才几个小时,你就以为自己了解他们了?”
“比你更了解,堂娜·伊凡娜娃。”
代言人的大胆言辞吓得埃}口倒抽r·口凉气。娜温妮阿听见了。她相信他说的是事实,但尽管如此,昕到一个陌生人说这种话,她仍然觉得怒火中烧。她转过身来面对他,想厉声反驳他的话,但他已经走开了。没在她身后。她转了转身体,最后站起身来找他,但他已经出了厨房。埃拉站在门口,两眼瞪得大大的。
“回来!”娜温妮阿喝道,“说了这种话你可别想开溜。”
他没有回答。她听见屋子背后传来低低的笑声。娜温妮阿循声而去,穿过一个个房问,来到宅子的最里面。米罗坐在娜温妮阿的床上,门门站着代言人,两人一块儿笑着。米罗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消逝了。此情此景像一把刀,直插进她的心窝。好多年没见他笑过了,她甚至忘了他笑起来是那样甜美,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而她一出现便抹掉了这种笑容。
“金正发火呢,所以我们只好到这儿来说活。”米罗解释道,“埃拉把床铺好了。”
“床铺好没有,我想代言人是不会介意的。”娜温妮阿冷冷地说,“我说得对吗,代言人?”
“整齐和零乱,”代言人回答,“各有各的美。”他还是没有把脸转向她。她觉得这样很好,她说那些伤人的话时就不用直一140一死者代言人…152。JPG。TXT一袭粼志赢视他的眼睛了。
“我告诉你,代言人,你这一趟是白跑了。”她说,“你尽可以恨我,但是,现在这里没有死人需要你代青,年轻时我很傻,不懂事,以为只要我召唤,《虫族女王和霸主》的作者就会亲自降l临在我面前。当时我失去了一个对我来说相当于父亲的人,我希望得到别人的安慰。”
这时他朝她转过身,是个年轻人,至少比她年轻,但他的眼睛里充满对他人的理解,十分吸引人。Pelrigoso,她想。他很危险,他十分英俊,他的善解人意有可能淹没我,止我无法自拔。
“堂娜·伊儿娜娃,”他说,“读了《虫族女王和霸主》之后,你怎么会觉得它的作者会带给你安慰?”
回答的是米罗。沉默、拙于言辞的米罗,现在却抢着回答削题。除了在他的童年时代,她还从没见过他有这么积极。“这本书我读过。”他说,“作者是第一位死者代言人,他在写作虫族女王的故事时,对她怀着深切的同情。”
代言人露出忧郁的笑容,“但他写作的对象却不是虫族,对不对?这本捂是写给人类看的,当时他们还在庆祝虫族的毁灭,视之为一次辉煌的胜利。他的创作很残酷,将人类的荣耀变成悔恨,把人类的欢乐化为哀伤。而现在,人类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对虫族怀着深仇大恨,曾经将无上光荣赋予个名字,那个名字现在甚至儿法宣之于口——”
“我是个口无遮拦的人,什么都能说。”伊凡娜娃道,“这个名字就是安德,毁灭了他接触过的一切。”和我一样。这几个字她却没有说出口。
“哦?你了解他什么?”他的话一挥丽出,像一柄巨大的草镰,锯齿森森,冷酷无情。“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怀着温情接触过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没有人爱他,没有人从他身上得到过爱的回报?毁灭了他接触过的一切——这是弥天大谎,这句话不能用在任何人身上。”
“这就是你的主张吗?代言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你懂得可不多啊。”她做出挑衅的样子,心里却被他的怒气吓坏了。她还以为他永远都那么温和,像接受忏悔的神父一样。
一瞬问,怒气从他脸上消退r。“你用不着良心不安。”他说,“你的请求让我踏上了行程,但在航程中,还有其他人也提出了代言请求。”
“哦?”难道这样一个好人成堆的小城里还会有别人也看过《虫族女王与霸主》,从而提出代言请求不成?是谁胆敢违抗佩雷格里诺主教的旨意,召唤代言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待在我家里不走?”
“因为要求我代言的对象是马科斯·希见拉,你已故的丈夫。”
这可真是骇人听闻。“他!这个人死了之后,还有谁愿意再想起他?”
代言人没有答话。回答她的是坐在床上的米罗。“只说一个人,格雷戈就会想他。代言人让我们看到了我们本该早就看到的东西——那孩子因为父亲的死大受打击,以为我们大家都恨他——”
“廉价的心理分析把戏。”她厉声回答,“我们这儿有自己的心理医生,跟代言人一样,有什么用处?”
她身后传来埃拉的声音,“是我请他来的,为父亲代言。我原以为他几十年后才会来,可我很高兴他现在来了,这时候来还能帮咱们一把。”
“他能怎么帮咱们!”
“他已经帮了,母亲。格雷戈睡觉之前拥抱了他,科尤拉也跟他说了话。”
“不过不是什么好活。”米罗说,“她告诉他,说他臭得要命。”
“说的是实话呀。”埃拉道,“格雷戈淋了他一身尿。”
米罗和埃拉大笑起来,代言人也笑,这比其他任何事情更让娜温妮阿心烦意乱。自从皮波去世一年后,马考恩把她领进这个家门,这幢房子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开心的笑声。娜温妮阿不由自主地想起米罗降生时她的喜悦,还有埃拉小时候。她想起孩子们小时候的样子,米罗对任何事情都喜欢胡说八道一气,蹒跚学步的埃拉常常在房子里发疯一样追着哥哥乱跑,孩子们玩耍嬉闹,在可以埕见围栏外猪仔森林的草地上追逐。正是因为娜温妮阿对孩子们的喜爱,马考恩才大为恼怒,因为他知道这份欢乐将他排除在外。到金出世时,宅子已经笼罩在一种沉闷厚重的怨气中,金从来不会在父母在场时露出笑脸。听见米罗和埃拉的笑声,仿佛一层厚厚的黑色帷幕被猛地拉开,就在娜温妮阿已经习惯黑夜,已经遗忘了光明的时候,突然间又见晴空万里。
这个陌生人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进她的家,把她精心掩上的帷幕一把扯开!
“我不同意。”她说,“你没有权利窥探我丈夫的一生。”
他扬起眉毛。她和别人一样知道得很清楚,星际法律赋予了他这份权利,法律保证他可以追索死者的真实生平。
“马考恩是个可怜人。”她固执地说,“把他的真实生平公诸于众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只能引起人们的痛苦。”
“你说得对,他的真实生平只能引起别人的痛苦。可你说因为他是个可怜人,这你就错了。”代言人道,“如果我只说些人人皆知的事实:他讨厌自己的孩子,打老婆,从一家酒吧喝到另一家洒吧,直到酩酊大醉,被巡警送回家。如果只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