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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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迎上。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劲风激荡,沙石飞旋,尘埃弥漫,子玉蹬蹬连退三步,余势未衰,终于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一条手臂震得又酸又麻,半天爬不起身。
拓跋魇也大大退了一步,手掌摊开,垂目下视,仿佛一时难以置信,他于对掌之际隐约感到子玉的内力汹涌澎湃,渊深难测,与自己对掌只用了一部分,还道子玉有心相让,一时间感慨万端,喟然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老了!”
岁月如梭,春秋匆匆易过,百年如昨,昔日国都中兴府被蒙古人攻破时张皇出逃的少年,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半甲子,而今已垂垂老矣,再度重入尘世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他情知自己形迹已现,天狼阁的杀手旦夕而至,原本内心深处还抱着一丝儿幻想,三十年来他心无旁鹜,苦心修练祖传武艺,自问已超越了历代祖先,世间罕逢敌手,此番被迫重出江湖,定要闹他个天翻地覆,一雪家国之耻。
经这一对掌,甫自猛然惊觉自己的想法太过一厢情愿,想想三十年来世间又不知出了多少奇才俊杰,深觉此行北赴委实如飞蛾投火,凶多吉少。
子玉缓过一口气,略一动念,已知他是出掌相试,想到如今能硬接他一掌,禁不住暗暗欢喜。见拓跋魇呆呆瞅着自己的手掌发怔,说不出的落寞,子玉虽不知他心中所想,也大致猜到他在感伤国破家亡,撇撇了嘴,暗说不出几年小爷我也该国破家亡了。
他爬起身来,拍打拍打衣袖,望着拓跋魇也不知怎生出言宽慰。
拓跋魇忽道:“王小友,你却才使了几成功力?”
子玉一愕,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懵懵懂懂自语道:“几成?应是尽了全力罢……又好像没有。”终归大声答道:“不知道!”言罢,脸上微微发热,心道:“说了等于没说!”
拓跋魇见他一片茫然的模样,转而问道:“这短短几日工夫,你的一身深厚内功修为哪里来的?”
子玉听这一问,大感为难,他已想通前晚之事甚难在江湖中传开。少林、武当两大高手为免本派公开与大元朝廷及天狼阁为敌,对外界自必绝口不提;宇文悖承诺不会因此事报复,那是也不会说的;张贵并老乞丐是聪明人,也知此事干系太大,不会乱说;至于陆堡主父子,除非他们想因宣扬曾参于诱杀天狼阁首脑而为本堡招来灭顶之灾,倒是陆家堡那些个高手生还的不在少数,陆堡主有没有本事暂时或永久堵住他们的嘴,就难说得很。
故此,眼下告知拓跋魇着实有百害而无一益,他沉吟一回,惟有含糊其词道:“因在下无意中救了一位绝顶高手的性命,他为报恩,不惜大耗内力为在下打通了任督二脉……嗯,便是如此。”
拓跋魇见他讳莫如深不愿详谈,也不便强求,道:“老夫今趟寻你,本为着一事相托,就不知小兄弟可否为老夫办一件事?”
子玉忙道:“前辈前后两度救小子性命,恩同再造,古人云滴水之恩尚当涌泉相报,小子便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拓跋魇叹道:“老夫老了,此生来日无多,已决意返回我大夏故土……与蒙古人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便是死也要埋骨于皇陵之内!”
子玉耸然动容,心道:“好家伙,去西夏故土,寻死么?!还说什么列祖列宗的皇陵,真是痴人说梦!以蒙古人的野蛮作风,早掘开了抢光财物,陈年尸体吊起来鞭尸三百再锉骨扬灰,然后一把火烧个精光,踏为平地……哪儿还找得到什么的皇家陵寝?只是你不敢面对现实罢了!”这番话想想而已,却不能宣之于口的,要不然还不如直接捅他一刀来的痛快。
拓跋魇接道:“老夫惟独有一件事还放心不下,这事儿我自己不能去做的,想让小友代我去一趟西川成都,成都西面百里之内有一片柏树林子,叫‘锦林’,你在那片柏林中仔细寻找,定能发现一处屋舍,你亲自去拜见主人,说是凉州李幺让你来的,之后将我这里发生的事如实转告于他,就没你的事了。此事一了,老夫于这世间便再无牵挂,不知小友可愿意?”
子玉一迭声应道:“小事,小事,小子必为前辈您老人家办妥!”迟疑一下,欲言又止,小心斟酌着字眼道:“小子,有句……有句不识进退的言语,未知可否一讲?”
拓跋魇哈哈大笑,爽朗的拍一拍他肩膀道:“尽管说!尽管说!老夫幼时族人亲友尽数亡于战火,而后忍辱偷生三十余载,年华虚掷,从未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与小友结识不过区区数日,却是肝胆相照!老夫此去就没想活着回来,今日一别便是永诀!你我老少二人畅所欲言岂不快哉!”
子玉鼻头一酸,他在在言死,一如交待后事一般,便也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声道:“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事已至此,西夏人早被屠绝无国可复,前辈您不如将画有你们埋藏珍宝方位的地图献给天狼阁,换取您安渡余生……”
子玉说到这里,就见拓跋魇面色一变,料知他断然无法接受,便叹道:“要不交给大宋朝廷也成的!您若没了那东西,天狼阁未必会大张旗鼓天涯海角地追杀您。”说完,偷偷瞧他神色。
却见拓跋魇脸色沉静,眺望极目远处天与地相接处的一团漆黑,淡淡笑了一笑,双眼中异样光芒一闪一闪,道:“当日中兴府城破,滚滚浓烟熏黑了半边天际——跟这时一个样,宗室女眷哭着叫着喊着一个一个自城墙上跳下去,其中就有我的一个表妹,也是我聘定的未婚妻。宗族男丁们一人一支长矛,肩并肩向城门口涌入的蒙古铁骑冲去……那时我才十三岁,我怕,我手脚发软,我不敢……现如今就剩了我一个,当日我就该死了,三十年来每多活一天都是赚到的!”
“是时候了,该轮到我了,子玉你记住: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子玉喃喃念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何所当为?”想着想着,猛地一个激灵,一口气喘不上来。
拓跋魇自怀内取出一卷泛黄的薄羊皮,道:“此物乃是我祖传绝技‘截云指’心法,老夫观小兄弟内功异常雄浑,拳脚功夫却稀松平常之极,此功须以深厚内力为根本,小兄弟练来再合适不过。练成后,将它交给锦林小屋子的主人。”
子玉愣愣接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声,越发哽咽难语。
拓跋魇笑笑,道:“老夫此行故国,若是终究无法起出财物,便要……”
他狞笑一声,目中绽发出悚人的森森寒光,尽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便要去行刺忽必烈……”
第三卷 武林尘析碎风痕 第十八章
却说拓跋魇一语未了,脸上神色微微一动。
子玉也有所觉,转头眺望远方暗影晦涩处,狐疑道:“马蹄声?”
拓跋魇略一点头,拉着子玉伏下身子,趴在丘顶另一侧斜坡上,探首望向蹄声传来的方向。
只听隆隆沉闷的蹄声来得好快,须臾之间,十数骑人马已疾驰至丘下一大片空地处。马上雄健骑士俱着深蓝色劲装,胯下骏马亦是清一色的通体漆黑如墨,与昏昏朦朦的夜色几欲融为一体,若非拓跋魇并子玉功力充沛目力惊人,相距一远便难以分辨形体。
马背上的骑者人人左手操缰控马,右臂反握身后,腋下挟一只寻丈亮银长枪,枪点斜指地面,纵马趋驰如风,倏忽而至,幽静的旷野中霎时平添几许肃杀之气。
当中一声呼哨响起,这十数道黑影纷纷在小丘下勒马停步,一阵急骤马嘶过后,闷雷也似的蹄声戛然而止,斗然间由飞奔之势转为凝伫不动,人马杂沓之声顿消。
众骑士垂首屏气,似是恭听当中某一人小声地交待指派。
“蒙古人!”子玉暗暗惊呼,他一见这骠人马骑术恁般精湛,不自觉便想到北方那个不可一世的马背上的民族,再一凝神细听,虽说骑士中的领头人刻意压低声音听不清语句,也到底叫他出是字正腔圆的汉话。
子玉正自疑惑不解的当儿,身侧拓跋魇浓眉猛然一皱,他一见便待发问。
拓跋魇急忙竖指在唇下打个禁声的手势,嘴唇轻轻开阖,却不闻声息。
一缕清细似蚊蝇低语的声音传入耳中,“那为首之人绝非泛泛之辈,不可出声!”子玉只得颔首而已,拓跋魇以传音入密神功与自己交谈,自是只能听不能答,他内力虽深,然不明此功心法,无法凝音成线。
众骑士间的细碎语声忽地一停,随后一人策马而出,奔向另一侧一箭之地处。
子玉这才发现不知自何时起,那儿兀自站立着三条身影,依稀可辨三人俱都叉手夹着长剑抱在胸前,傲然而立,不言不动,沉似巍岳,稳如磐石。
那离众而出的骑士奔到三人面前,先单手为礼,之后不卑不亢好言相商。
“……十八骑……买卖……朋友行个方便……”断断续续的语声传入子玉耳中,不得要领,就听见拓跋魇的声音道:“是‘燕山十八骑’!江湖传言十八人均为绿林豪杰,名震一方的高手,当年这燕山十八骑横行河北,纵横一时,前金国后蒙古,谁的帐也不买,恶名最盛时能唬住小儿夜啼……十数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江湖传言被厉害仇家赶尽杀绝!不期今日现身于江南。”
子玉听说,略带诧异扭头瞟他一眼,心道:“拓跋魇前辈身遭剧变,仍是雄心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