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暗流 作者:阿西莫夫-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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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那些光线从发孚的大陆发出,跨越遥远的距离,分别送到巴里、玻特、斯汀的大陆,以及鲁内的大陆岛上。他们读到的字迹,则是幻影中的幻影。
只有玻特,这个率直又用不惯精巧设备的大亨,一时忘了眼前只是幻影,伸出手想要拿那封信。
他的手臂伸向影像接收器的矩形边缘,立刻被切掉一截,只剩一半断肢。发孚知道,在玻特自己的房间里,他的手什么也没抓到,只是穿过那封信门发孚微微一笑,其他人也露出笑容,斯汀甚至发出哧哧的笑声。
玻特面红耳赤,赶紧抽回手臂,那截断肢又复原了。
发孚说:“好,大家都看过了。如果你们不介意,我现在要把它朗读一遍,好让各位思考一下它的含意。”
他将手一抬,秘书便快步走来,将那张薄片举在恰当的位置,好让发孚毫不费力便能拿到。
发孚开始以柔和的声调朗读,一字一句都充满戏剧性,仿佛那封信是他自己写的,他十分乐意与众人分亨。
“信件内容如下:‘你是萨克的五大大亨之一,你的权力与财富无人能敌。然而那些权力与财富奠立在薄弱的基础上。你也许会认为,整个弗罗伦纳的蓟荋绝非薄弱的基础。可是问问你自己,弗罗伦纳将存在多久?永远吗?
不!弗罗伦纳也许明天就会被摧毁。虽然它也可能继续存在一千年,但是比较之下,它明天就会被摧毁的可能性更大。老实说,将要毁掉它的不是我,而是一种你无法预测或预见的力量。请正视这场毁灭,也正视你已经失去权力与财富的事实,因为我将索取其中的大部分。你会有时间考虑,不过时间不多。
你若试图花太多时间,我将对全银河,尤其是对弗罗伦纳宣布这场即将来临的毁灭。如此一来,什么蓟荋、财富、权力便都化为泡影了。届时我虽然也得不到这一切,但我早已习惯;而你将失去这一切,那却是极其严重的问题,因为你生来即拥有庞大的财富。
我在近期内将指定好数量与方式,如果你照本人意思,将你大部分的财产转让给我,那么你将安然保有剩余的一切。就你目前的标准而言,老实说,你所剩不会太多,但总比全部失去要好。同时,别小看你将保有的那点残余,弗罗伦纳有可能比你还长命,你至少可以舒适地度过余生,虽然谈不上豪奢。”’
发孚读完之后,双手来回翻转那张薄片,然后慢慢把它卷成半透明的银色圆柱,那上面刻印的字迹遂混成一团模糊的红色。
他换回平常的声调:“这是一封蛮有意思的信。最后没有签名,而信中的口气,你们都听到了,显得做作而傲慢。你们认为如何,诸位大亨?”
鲁内红润的脸孔现出不悦的表情:“这显然是一个近乎精神错乱的人,简直像在写历史小说。坦白讲,发孚,为了这种垃圾而把我们聚在一起,破坏了各洲自治的悠久传统,这实在是小题大做。我也不喜欢在你的秘书面前讨论这一切。”
“我的秘书?因为他是弗罗伦纳人?你担心他会因为这封信而心神不宁吗?荒谬。”他的声调从温和的打趣转变成命令,“转向鲁内大亨。”
那位秘书立刻照做。他的双眼谨慎地垂下,苍白的脸孔没有任何皱纹,也未显露任何表情,几乎不像是个活人。
“这个弗罗伦纳人,”发孚当他不存在似的,毫无顾忌地说,“是我的贴身仆人。他从没离开过我身边,从不和他的同胞接触。但并非因为如此才使他绝对值得信赖。看看他,看看他的眼睛。你们难道看不出来,他显然受过心灵改造吗?他根本没能力对我有任何稍微不忠的想法。说句不怕你们生气的话,和你们任何一位比起来,我倒是宁可信任他。”
玻特轻声笑了笑:“我不怪你,我们对你的忠心当然比不上一个改造过的弗罗伦纳仆人。”
斯汀又哧哧笑了几声,还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仿佛他的座椅温度逐渐升高。
对于发孚用心灵改造器对付贴身仆人这件事,他们全都不予置评。假使他们有反应,才真会让发孚吃惊。事实上,心灵改造器只能用来矫正精神异常或是除去犯罪冲动,除此之外禁止用在其他任何方面。严格说来,甚至五大大亨也不能例外。
但发孚只要觉得有必要,就会动用心灵改造器——尤其改造对象是弗罗伦纳人;至于改造萨克人则敏感得多。发孚并没有忽略自己在提到心灵改造时,斯汀大亨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因为人尽皆知,他总是利用受过改造的弗罗伦纳男女,做些远比秘书工作更私密的事。
“好了,”发孚合起粗钝的十指,“我把大家聚在一起,不是为了听我朗读一封狂人的信件。这一点,我希望各位都了解。事实上,恐怕我们面临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首先,我问我自己,为什么只找到我头上来?的确,我是大亨中最富有的,可是我一个人,只控制了蓟荋总贸易的三分之一。而我们五个人加起来,则掌控了全部的贸易。要将一封信复制五份是很容易的,和写一封信一样容易。”
“东拉西扯,”玻特喃喃抱怨,“你到底要说什么?”
巴里阴沉的灰脸上那两片皱缩而无血色的嘴唇开始蠕动:“他想要知道,玻特大人,我们有没有收到同样的一封信。”
“那就直说嘛。”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发孚平静地说道,“怎么样?到底收到没有?”
他们互相望了望,随着各人个性的不同,分别露出迟疑或抗拒的表情。
鲁内首先开口。这位肥胖大亨粉红色的额头上挂着许多颗汗珠,他拿着一条柔软的蓟荋方巾,频频擦拭藏在肥肉皱折内的汗水。
他说:“我可不知道,发孚。我可以问问我的秘书,顺便提一句,他们都是萨克人。毕竟,即使真有这样一封信送到我的办公室,也会被视为——我们刚才叫它什么来着?——被视为神经病的来信。我绝不会看到,这点可以肯定。只有你那种特殊的秘书系统,才会使你无法避免接触这类垃圾。”
他环顾四周,微微一笑,露出湿润而闪亮的牙龈,以及上下两排铬钢打造的假牙。每颗假牙都深深埋进牙龈中,与颚骨紧密接合,比任何珐琅质的牙齿更为强固。但也因此,他的微笑比发怒还要恐怖。
巴里耸了耸肩:“我想鲁内刚才说的可以代表我们大家。”
斯汀哧哧笑了笑:“我从来不看信。真的!我从来不看。那是多无聊、多繁重的工作,我根本没有时间。”他热切地四下张望,仿佛确有必要说服众人相信这个重要的事实。
玻特说:“怪了,你们都怎么搞的?怕发孚吗?告诉你,发孚,我没有养什么秘书,因为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我打点事情门没错,我收到了同样的信,而我确信其他三位也一样。知道我怎么处理那封信吗?我把它丢进了废物处理槽,我奉劝你们也都这样做。好了,散会吧,我累了。”
他说完抬起手准备按下捺跳开关。只要轻轻一按,他的影像就会从发孚的大厅消失。
“慢着,玻特!”发孚以强硬的口气吼道,“等一下,我还没说完。你不会希望我们在你缺席的情况下,达成任何决议或采取任何行动吧?你当然不会,”
“我们就再待一会儿吧,玻特大亨。”鲁内以较温和的声调劝道,虽然他那双深陷在肥肉中的小眼睛并不特别和气,“发孚大亨为何对一件小事显得这么担心,我还真是纳闷。”
“这个嘛,”巴里冰冷的声音搔刮着众人的耳膜,“或许发孚认为这位写信给我们的朋友,拥有川陀攻击弗罗伦纳的情报。”
“呸!”发孚轻蔑地啐了一声,“不论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特务机关足够管用,我向你保证。再说,就算我们真拿财产贿赂他,他又要如何阻止这场攻击?不对,不对。他所说的弗罗伦纳的毁灭,好像是指实质的毁灭,而不是政治上的毁灭。”
“这实在太疯狂了。”斯汀说。
“是吗?”发孚反问道,“这么说,你完全没注意到这两周来那些事件的重大意义。”
“哪些事件?”玻特问。
“好像有个太空分析员失踪了,你当然听说过。”
玻特看来仍相当气恼,丝毫没有平息:“我从川陀的阿贝尔那里听说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对太空分析员一无所知。”
“他在失踪之前,曾送出一封电讯给他们在萨克上的基地,你至少读过它的副本吧?”
“阿贝尔给我看过,可是我完全没留意。”
“其他人呢?”发孚的目光轮流向众人挑战,“你们的记忆还管用吗?”
“我读过,”鲁内说,“我也记得。当然!那上面同样提到了毁灭。你就是要强调这个吗?”
“哎呀!”斯汀尖声道,“这件事简直丑陋又可恶,一点都没有意义。我们别再讨论这些了。那次我差点没法摆脱阿贝尔,而且又是晚餐时间之前。实在很讨厌,真的。”
“我们别无选择,斯汀。”发孚以不耐烦的口气说, (斯汀这种人你能拿他怎么办?) “我们必须继续讨论。那个太空分析员曾经提到弗罗伦纳的毁灭,而在他失踪的同时,我们收到一封以弗罗伦纳的毁灭作为威胁的勒索信。这是巧合吗?”
“你的意思是,勒索信是那个太空分析员写的?”老巴里悄声问道。
“不太可能。他何必先公开宣布,然后匿名再来一次?”
“他最初宣布的时候,”巴里说,“联络的是他们在萨克的办事处,而不是我们。”
“即使如此。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勒索者总是只跟他要勒索的对象接触。”
“所以说呢?”
“他失踪了。就算这个太空分析员是好人,可是他散播了危险的讯息。现在他落人另一批人手中,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就是勒索者。”
“什么另一批人?”
发孚绷着脸靠向椅背,嘴唇几乎没有动:“你当真问我吗?答案就是川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