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蒲公英 - 国民党空降兵抗战纪实-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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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的材料,于是就接着朝东边跑去了。那时候,255团的阵地上还有人在进行抵抗,蔡智诚虽然听不见枪炮的声音,却可以看见爆炸的闪光和子弹打在泥土上溅起的尘烟。
西边被占领了,东边和北边正在交火,如果不想送命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着当俘虏。蔡智诚忽然想起应该把自己的证件、手表、钞票和金条赶紧都埋进土里,因为这些东西是会暴露军官身份的,在当时,国民党的宣传是共军只优待贫苦的士兵,抓住军官统统砍头,把脑袋插在木棍上,就象处理张辉瓒一样。
伸手在衣兜里一阵乱摸,七掏八掏的就发现了一张《福尔摩斯》的借记卡,上面还盖着宿县职校的大印,那本小说早已经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可这张小纸片却鬼使神差地被揣进了口袋里。这东西突然给了蔡智诚一个绝妙的启发——早在豫东战役的初期,他就听说共军对学生的态度十分宽容,不仅不杀不关不刁难,而且还允许他们穿越封锁线到国统区去。现在,如果自己可以装成学生和彭晋贤老师混在一起,说不定就能够打着田野调查的旗号溜之大吉!
可是,当蔡智诚回到那片洼地的时候,却发现彭晋贤先生已经死了。他侧卧在一辆卡车的旁边,裤子掉了、大衣飞了,脑袋上有个大洞,很显然,这老头终究还是忍不住从隐蔽的地方跑了出来,结果就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一头撞到了汽车的铁架子上……事已至此,蔡智诚只好独自伪装下去,他脱掉身上的军服,换上彭先生的羊皮袄,然后就坐在地上等候收容——从现在开始,他准备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按照何玉林说的那样,“想尽办法活下去”。
1948年12月11日的下午6时许,杨围子战斗终于结束了。
12月12日中午,蔡智诚在战场东北十来公里远的忠义集接受解放军的审查。这里是中野9纵的一个转运站,杨围子战斗后,被俘虏的国民党官兵全都交给9纵进行处理,蔡智诚也就和大家一起被押送到了这个地方。
“忠义集”这个地名今天已经不存在了,这一带如今属于宿州市的埇桥区,位置大概在蕲县镇的白庵村附近。但事实上,忠义集过去是浍河南岸的一个历史悠久的古镇,秦代以前叫大泽,当年曾经有人在这里乱喊“大楚兴,陈胜王”,结果招来了楚霸王项羽;汉代以后改叫蕲城,刘邦讨伐淮南王英布的时候把这里当作了大本营。淮海战役期间,第10军和14军在浍河两岸与中野部队激烈交火(熊绶春就是因为在这一带吃了败仗被撤职的),双方打过来打过去,没过几天就把忠义集打平了。蔡智诚在这里的时候,集镇上连一栋完好的建筑也没有,老百姓也全都跑光了,从前线下来的俘虏和伤兵只好睡在废墟上。
说到伤兵,战斗结束过后,战场上双方的负伤人员自然全都要往下抬,但两者之间的待遇却是不可能一样的。解放军的伤员送到忠义集以后要进行分选,受轻伤的留下来、重伤号则经过紧急处置之后再转送到后方的大医院去,而对国民党的伤兵则不必这么麻烦,来到忠义集就算是到了站。
战败方的伤兵通常都不敢哭,缺胳膊断腿的都咬牙忍着,实在熬不过了就破口大骂,骂长官骂部队或者骂国民党蒋介石,这一方面是因为心里确实有怨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怕由于受伤被共军给枪毙了。当然也有一些伤兵显得啥也不在乎,他们或者一个劲地呕吐、或者从早到晚的不吃不喝只睡觉,蔡智诚还看见一个家伙坐在地上猛摇头、卡住他的脖子都停不下来,这些人的脑袋都被震坏了。
寒冬腊月,躺在露天里的伤兵特别容易死掉。死掉了就埋,当时忠义集的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坟墓,里面大多是国民党的兵。
11号的晚上,蔡智诚是和俘虏兵呆在一起的。从其他人的口中,他得知14军的前任参谋长梁岱举手投降、代理参谋长詹璧陶受伤被俘,85师代理师长吴宗远和254、255团的两个团长都被共军活捉,而熊绶春则已经阵亡了。
说起来,熊绶春临死的时候只是个被撤职查办的罪人,但是当他死掉了以后,国共双方好象立刻就忽视了这个情节,大家全都煞有其事把他当作大权在握的14军军长。这一边说他即将醒悟、正准备和参谋长一起领导起义,那一边说他英勇神武意志坚定、决定追授他为陆军上将。这么看来,老熊这个人带兵打仗的水平虽然很一般,但最后的阵亡却是够漂亮的。
关于熊绶春死亡的原因,目前有多种说法。
其一是解放军方面的记载,认为他是被击毙的。自称击毙他的部队也不少,个个说得有名有姓,而且时间越长、冒出来的功臣也就越多,让人莫衷一是。但不管怎么样,“击毙熊绶春”这样的事迹肯定是要记大功的,至少在1950以前,能够在军功簿上明确记录这项功劳的人物只有两个,一位是4纵10旅28团5连的副班长杨传任,一位是13旅38团1营的营长张英才;
第二种说法则来自国民党,主张熊军长是自杀的,并且他用的是什么枪,打得是什么部位,讲得有鼻子有眼,可就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采取的自裁行动;
不过,有个人却知道熊绶春的死亡时间,那就是14军的参谋长梁岱。梁参谋长当时也是个被撤职查办的倒霉蛋,所以和熊绶春住在同一个地洞里,按照他的说法,熊军长是在共军进行炮击的时候突然跑了出去,然后就被炮弹给炸死了……梁岱少将愿意这么讲,自然有他的理由,只是这样却让熊绶春显得有点蠢,好象这位黄埔军校的熊中将和宿县职校的彭先生是同一个水平,都不懂得如何躲炸弹似的。而且他也没有能够解释,为什么他们两个没有跟着军部一起突围?
于是就有了另外一种观点,说熊绶春和梁岱两人当时正准备组织起义,连计划都拟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下命令……这其实并不大可能。熊绶春是江西人,梁岱则是粤军出身,他们到第14军任职的时间都不长,不象谷炳奎等人是从当连长时就从这支部队混起的,所以别说是熊、梁已经被撤职,即便是他们正掌权的时候也很难把这帮尽是湖南人、贵州人的队伍带出去搞起义。
如果按照马甲我的推测,熊、梁二人不参加军部的突围或许是故意的,只不过梁岱留下来是打算投降、而熊绶春却是准备等死。至于熊绶春是被炮弹炸死的、长枪打死的、还是用左轮自尽的,谁也说不清楚。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把老熊的尸体刨出来看一下,但这个办法却已经行不通,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江淮地区大搞防治血吸虫,到处都在进行挖新坑填旧坑的“送瘟神”运动,结果邱清泉的坟墓被挖成了池塘、熊绶春的坟墓干脆不见了踪影,所以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正好可以随便我们大家乱猜。想一想,这倒也不错,挺有意思的。
不过,蔡智诚中校大概不会觉得这些事情里面会有什么趣味。
当时,他穿着彭先生的大衣、混在一帮军服中间冒充“披着羊皮的狼”,正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接受共军的审查呢。
杨围子战斗结束后,蔡智诚被送到了忠义集。虽然很不愿意做出举手投降的动作,但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几个月前的那种“党国文天祥”的气概,所以也只得乖乖地听从命令、在解放军的指挥下走向了集结的地点。
忠义集的路口摆着几个大木盆、木盆里边有毛巾,蓬头垢面的俘虏都必须在这个地方进行“卫生清理”——也就是在卫兵的监视下洗一洗脸、并且解开自己的衣服拍打一番——这个举措当然具有勘验身份、检查随身物品的功能,但经过了如此这般的折腾,原本萎靡不振的人们也确实显得精神了许多。
洗去了脸上的尘土,袒露出来的不仅是清晰的五官,眉眼之间的几分羞涩也就同时显现了出来。世界上大概不会有哪个军人会对缴枪投降的行为觉得毫无愧疚,即便国民党兵也是一样。“清洁”过后的俘虏们面面相觑,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为自己的落魄下场寻找着理由。
“共军的炮火太猛了,从没见过这样的”
“那是,上午几万发炮弹、下午几万斤炸药,这个仗根本没办法打。我们那个班,还没有等到正规交手就被干光了,只剩下我一个……”
“再坚固的工事也不管用,十几天的辛苦全都是白费。我们的碉堡和战壕一下子就垮了,人被震得象喝醉了一样,共军冲过来喊缴枪不杀,可我们的枪都被埋在土里了,哪里还找得到……”
据说,何玉林团长在共军总攻刚开始的时候就下令放弃抵抗了,他先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然后就坐在个石辘子上等着当俘虏,那石辘子的旁边还摆着两副担架,左边的是85师师长吴宗远、右边的是255团团长李剑民……可奇怪的是,整个阵地都投降了,只有255团第3营还在东北角的外壕附近抵抗了几十分钟,这让大家觉得十分纳闷:“喂!你们可真够可以的,敬礼号吹了那么久,怎么还在打?”
“哎呀,耳朵被震聋了”,来自3营的俘虏兵立刻显出了一副特别无辜的表情:“我们趴在壕沟里放枪,一直把子弹打完了才听见军号声……”
过了没多久,解放军的代表来了。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叉着腰问:“这里面有当官的没有?国民党军官出列!”
俘虏堆里随即站出来几个人,很快就被带走了,蔡智诚埋着脑袋没有吭声。
那几个军官走了之后,干部模样的人立刻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说:“好了好了,反动派已经被赶走,在这里的都是受压迫的贫苦弟兄,大家不要怕,你们是被反动派逼着上战场的,遇到解放军就是被解放了,你们翻身了、自由了!天下穷人是一家,咱们先吃饭、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