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寒雨晚来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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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斜川将酒杯凑到唇边,忽然阴沉沉一笑,道:“你是不想让谈怀虚见到云漫天罢。”
“放屁!”秋达心被他说破心事,“嘭”一声将手中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霍然站起身,俊脸也不受控制地涨红。忽然想起自己反应这么激烈等于是此地无银,于是努力按捺住,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找人的事你加点劲。”说罢离开桌子,从秦斜川身边疾步走过。经过时速度太快,衣摆“扑”一声搭在了秦斜川腿上,秋达心立时面露厌恶之色,连忙用手抽离,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去。
正这时来了两个太守衙门的官差,问秦斜川可有想出清泉刃被何人所盗。秦斜川说没有,草草将两人打发走后也上了楼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后他吹了一声暗哨,不多时便有两人从窗户跳入,躬身道:“见过庄主。”
秦斜川道:“你们速去查南宫世家二公子南宫寒潇与医邪的二弟子云漫天的下落。”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将一封信呈上,道:“启禀庄主。这是探子发回来的。”
秦斜川接过,喝退了两人后他打开了信。信上写着:
宁惜酒,乳名九儿,男,现年二十九,未婚配。十年前(吉庆二十一年)摔断双腿。九年前(吉庆二十二年)开始任太守衙门忤作。十年前父亡故,年前母亡故,无兄弟姐妹,现独居。
李远,男,现年三十八。吉庆十一年探花。曾任苏州清河县县令,为官清廉。因受嘉靖侯赏识,十年前(吉庆二十一年)调任金陵太守。发妻亡故,现鳏居,亡妻育有一子一女,女已出嫁,子年十五。
王剑,男,现年三十一。李远结义兄弟,一直追随左右。未婚独居,已聘下私塾韩夫子之女留芳为妻。
秦斜川将信塞回了信封,沉思了片刻,喃喃道:“九儿,这个名字倒有些印象。”
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天气虽然寒冷,他却觉得浑身燥热难安,苦熬了一阵忍不住坐起身道:“我这是怎么了?”隔了一会他又重新躺下,可是那股燥热反而愈来愈强烈,到了后来简直连片刻都难以再忍耐。在脑中把白日里的事仔细回想了一遍,忆及秋达心临走之际衣摆曾在自己身上拂了一下,他心中猛然一动,霍地起身跳下了床。出了房门后向伙计打听了一下,之后朝着秋达心的房间直奔而去。
到了门外大力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应。秦斜川一脚踹开房门,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房里哪有他的人影?他在原地气急败坏地徘徊了一阵,终于出了客栈,朝秦淮河畔的烟花街直奔而去。
进了一家妓院,奇怪的是里面冷冷清清,连一个人都没有。他四下找了找,看见几个龟公坐在院子里喝酒赌钱。其中一个龟公看见他站起身来道:“公子是来找姑娘的么?您今晚来得可不是时候。今日是落花节,是秦淮河姑娘们一年一次拜神的日子。她们一起去庙里拜落花女神去了。”
秦斜川也曾听说过金陵的妓女有个什么拜神日,不料想正是今日。他问龟公可有什么地方能找到姑娘,龟公咧着嘴嘿嘿道:“今夜是落花女神的生辰,接客可是亵渎神灵的。公子你还是忍耐一晚罢,或者找个相好的姑娘……”
秦斜川不死心地去别家找了一通,也是一样冷冷清清。正焦躁之际看见一家妓院大厅里有个丫鬟正在擦桌子,面目还算清秀。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你陪我一夜,我多给你些银子。”
那丫鬟耳朵不太好,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见他的目光似乎要吞了自己一般,吓得连声惊叫起来,口里大喊着“不要强奸我,救命啊”之类的话。几个龟公闻声冲了进来,他们只当秦斜川真要强奸那个丫鬟,忙上来围攻他,口中也尽是“淫贼”“下流”“色狼”等词语。秦斜川气得一个连环脚把几人踢翻在地,转身跑了出去。
顺着秦淮河跑了一阵,穿过烟花之地,到了一处荒凉的岸堤。他再也抑制不住熊熊燃烧的欲火,大吼一声跳进了河里。刺骨的冰凉让他头脑稍清醒了一些,可片刻后他冻得忍不住打起颤来,只得回了岸上。见一个瘦小的影子缩在树下,一见自己便直起身子战战兢兢道:“请问是秦……秦大爷么……?”
秦斜川一看,见是个衣衫肮脏的小乞丐,于是没好气地吼道:“什么事?快讲!”
小乞丐哆嗦着掏出一封信,道:“这……这是一个道爷让我……让我送来……”不等他说完秦斜川已一把将信抢了过来,撕开一看,信上写着:天涯何处无芳草,落花时节哪里找?佳人在水一方候,鸳鸳相抱何时了?
佳人?秦斜川下意识看了看那个小乞丐,又臭又脏不说,还一身一脸的冻疮,他看了一眼,差点没有吐出来。想到秋达心竟如此耍弄自己,不由勃然大怒,对着小乞丐断喝道:“快滚!”
“啊!”小乞丐后退了一步,犹豫了一下后期期艾艾道:“大爷……那个道爷说……说你会赏一大笔银子的……”
“赏你个头!再不走我强奸你!”秦斜川瞠目怒瞪着他嘶吼了一声。小乞丐见他神情可怖,虽然不明白男人怎么强奸男人,却还是吓得忙不迭逃开了。
秦斜川气得七窍生烟,三下两下把秋达心的留书撕成了碎片。泡了一趟冷水,他的欲火反而更加高炽,忍不住发了狂地撕拉着自己的头发。扯了一阵后他忽然停了下来——对啊!妓女找不到,男娼也行。本朝虽严禁公然的男娼生意,可是各座城总有些暗处悄悄进行着这样的皮肉买卖,金陵的燕子巷就是这样一个所在。十年前秦斜川曾去过一次,巷子里暗昏昏的,几个人影蹲在墙边,那夜他随手拉了一个就上了,也不知道长得是美是丑。反正是单纯的发泄,只要触感不错就行,长相原也不重要。
他主意一定,急忙朝燕子巷跑了过去,到了那里他停下脚步一看,空荡荡的巷子里哪有一个人?并且几户人家的门头上点着灯笼,照得狭窄的巷子亮堂堂的,再不复十年前淫乱昏昧的光景。后来他方知晓这是太守李远多次派捕快来此扫荡的结果。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再也忍无可忍,一边踢打着墙壁一边嘶声狂吼着,如是一只困兽。有住户被他吵醒,开了门骂他。他回骂了几句,最后还是只得离开了。
跑了几条街,无意间来到一条小巷子里,他四下看了看,却是宁惜酒所居的凤尾巷。他心里猛然一跳,宁惜酒那强忍痛楚婉转承欢的模样立时在眼前浮现,想到昨夜的销魂滋味,他顿觉口干舌燥,无暇细想便朝着巷子深处奔跑过去。
到了宁家门外,见房里还有灯光,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冲了上去准备敲门。手才刚放在了门环上,忽听见屋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说话声,却不是宁惜酒。
(八)
只听见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喝道:“快说!那封信是不是你派人送去的?”
然后听见宁惜酒道:“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哼!你还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小名正是叫做九儿。”
“天下叫九儿的多的是!”宁惜酒反驳道,随即屋里传来撕打声,中间混杂着宁惜酒的阵阵惨呼。秦斜川忙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正看见兰春归左手将宁惜酒摁在地上,右手狠命打着他的脸。
看见秦斜川兰春归不由一呆,秦斜川已经一脚过去,将他踹到了墙角。兰春归挣扎着站起身来,看了看地上的宁惜酒,再看了看秦斜川,他忽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一模一样的贱货!”起步朝门外疾步走去。
不料秦斜川冲过来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赤目吼道:“敢骂我,不想活了!”此刻他腹中怒火欲火交炽,只恨不得把兰春归撕碎。
兰春归一怔,其实他本来并不是在骂秦斜川。然而他身份尊贵,自小盛气凌人惯了,此刻也不辩解便向秦斜川反扑了过去。只是他虽有些武艺,却根本不是武林世家出身的秦斜川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被他用脚踩在了地上,之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秦斜川生性本就有些暴虐,此刻欲火中烧,出手也比平日重了许多,打得兰春归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呻吟惨叫不止。
那边地上的宁惜酒这时缓过气来,急忙出声喝止道:“住手!千万不要伤他性命。”
秦斜川看了他一眼,见他满面担忧之色,回想到他曾说自己有个心上人,暗道难不成他的心上人就是兰春归?若真是如此,他们两厢情愿,那自己这番做作是为了什么?他气得一脚将兰春归踹到了门边,回头对着宁惜酒轻蔑地道:“早点说他是你的奸夫我才懒得打他。”
宁惜酒神情一暗,气得咬牙道:“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你当这是普通的江湖争斗么?兰家是什么身份,任你赏剑山庄多厉害你能厉害得过朝廷?”
秦斜川一想,也觉得有理。这时那边的兰春归挣扎着站起身来,指着秦斜川厉声道:“不杀了你,我就不姓兰。”话音未落便踉踉跄跄甩门走了出去。
宁惜酒见他离开,暗暗松了口气。过了一阵他突然喊了一声“不好”,面上立时露出惶急之色。秦斜川刚动了真气,此刻腹中欲火更旺,忍不住赤红着眼咆哮道:“有什么不好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断不会连累你!”
“我不是说这个!”宁惜酒心烦意乱地道,他努力平息了一下满心的焦躁,问道:“秦庄主怎会突然来此?”
秦斜川却猛地扑了上来,直接用动作做了回答——鲁莽地,肆无忌惮地,野火一般烧过原野,顷刻间宁惜酒身上便再无遮蔽。他痛得连声惨呼,乌黑的发在一片苍白中来回轻扫,象是雪地里吹来的妖风。他狠命地瞪着秦斜川,想要用目光凌迟他。可愤恨却忽悠悠与绝望飘在了一块,变得无缚鸡之力。眼前这个人,此刻简直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