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倾城by醉卧长安(痴心攻 冷淡受he)-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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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那人忽然丢下空碗气愤大叫,“我就知道,谁都嫌弃我,嫌我话多嫌我邋遢!话都不跟我多说一句,你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他这样大吵大叫,朱祁沧与卿程都是一愣,不知他好好的,怎么忽然发这么大脾气,喊了几句后,便怒着脸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卿程疑惑地看着门外迅速消失的背影,不解道:“怎么回事?”
朱祁沧脑中灵光一现,失笑道:“他不会以为我们要和他拿饭钱,所以先发制人,逃之夭夭了罢?”
卿程想了想,不禁莞尔:“谁知道。”
他这一笑,朱祁沧便呆了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低声道:“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这样笑。”以往这般轻松自在的笑,都是给别人的,唯独这次,是对他。
卿程敛了笑,淡然道:“是么?”
朱祁沧看他半晌,又低头吃饭,吃完后将碗收起,拿到屋后溪边去洗,洗净带回,往架上放置时,忽然胃里一热,动作僵住,闭了闭眼,轻轻道:“卿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他心里一定,将碗慢慢搁好,而胃里越来越热,让他心中暗惊,单手压胃,走到床前坐下。
卿程立即起身:“我睡地上。”
朱祁沧扯住他,勉强笑道:“你怕什么,我……”话声一顿,再也说不下去。
卿程注意到他神情动作,不由蹙眉:“怎么了?”
他强吸一口气:“菜里有毒。”
“你不是说你识得野菜。”卿程瞥他,“何况,我也吃了,怎么没有事?”
朱祁沧轻微摇头:“不是野菜有毒,是刚才那人……在菜里下毒。”
卿程对这些全然不懂,但见他额上冷汗涔涔,想必痛得厉害,想了一想:“会不会死?”
朱祁沧低低苦笑:“我知你不会安慰人,但也不要问得这样直白好不好。”不知他哪里得罪了那怪人,莫名其妙为何害他?
强自盘膝而坐,运气调息,心里正疑虑间,门口响起一个小心的声音:“怎么样,毒发了没?”
卿程走到门前,冷声道:“你为何下毒,你和我们有什么仇怨?”
“喂,我可是好心,打从两天前我就注意到你们两个不对劲,你被制了穴道,心不甘情不愿跟他走,我热心助你脱困,你还质问我!”
卿程愣住:“什么?”
“快走快走,那毒虽然霸道,却绝毒不死他,等他驱了毒,我可打不过他!”那人拉起卿程就往外走,“我瞧你顺眼,所以帮你一帮,快快,赶紧逃命去!”
卿程迟疑一下,回头看了朱祁沧一眼,他也正瞧过来,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却在笑。
“卿程,你回惊舞,我还要去拖你回来,来来回回,麻烦得很。”他似是动弹不得,连吸气也有些轻颤颤的,“我不死,总要去寻你的。”
“嘿,阴魂不散啊?怕了你不成!”那人看不过眼地跳回来,又扯动卿程,发觉他内息滞涩,自告奋勇道,“来,我给你解开穴道。”
“不行!”朱祁沧低喝一声,“路数不同,你若乱来,会伤了他。”
那人呆了呆,困惑地看看朱祁沧,又看看卿程,挠了挠头,悄声道:“你这仇人怎么好像还挺关切你的?你们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哎哎,别说别说,我只助你脱困,可不帮你报仇,千万别扯上我,千万不要……”
“他不是我的仇人。”
“咦?”
卿程伸手取了剑,缓缓拔出,抵在朱祁沧胸口,淡淡道:“我与他,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身后人大叫:“我只叫你逃命,没叫你杀人啊……呃,杀了也好,免得他日后找我晦气,我一时多管闲事,可不想从此被人追击,快动手快动手!”
朱祁沧勉强牵动唇角,低低道:“当初,你也是这样要杀我,后来,你却从城墙上跃了下去……”他眼前逐渐发黑,却怔怔瞠大眼看着面前人,“我已不是郴州的钦王,你自然不必担心对惊舞有损,杀了我,抛在溪里,从此再也不会纠缠你。”
听得那清淡的声音平静无波地说道:“的确如此。”他惨淡一笑,低声自语,“只是我欠你的,今生还不起了。”
“我想,你已经不欠我什么……”
声音逐渐飘远,神智已有些不清,他顾不得如同火烧的胃,向前摸索了下,喃喃道:“卿程,你还在么?我看不到你,你站近一些……”
他摸到了东西,不是冰冷的剑刃,是温暖的躯体。
像是很遥远的地方,响起长剑坠地的声响,是谁站立不稳,蓦地跌在他怀里?
他下意识抱住,听到一个讨好的声音。
“你……你真的是钦王爷朱祁沧?哈哈、哈哈哈哈!久仰久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喂喂,你别晕啊!”
十九、
睁眼时,便看见头顶开启的窗外,一片清澈湛蓝的天。
凝视久久,双目微合,全身便敏感地觉出所在之处:身下有褥,身上有被,身侧有人——他眼下正躺在木屋的床上。
而更敏感的是,有一只手,正鬼鬼祟祟往他衣内探,于是淡淡道:“看来,这毒果然不能致命。”
身侧人低声一笑:“醒了?感觉怎么样?”
“如果劳驾你安份些,会好很多。”
朱祁沧忍笑,“我中毒很深,现在不大能自控,卿师傅见谅。”
卿程哼了一声:“把我的穴道解开。”
“我现在真的没力气。”朱祁沧苦笑,“要想恢复几分真元,恐怕还要一个时辰。”
卿程沉默一阵,又道:“那人为什么又忽然打晕我?”
“因为他是阿容的朋友,而我恰巧是阿容的媒人。”他悠然道,“说起来,我的人缘还算不错。”
卿程喃喃道:“是和越老板交情很好的容公子?”
“嗯,交情很好,就像我和你。”
卿程睨他一眼:“我同你有什么交情?”
朱祁沧稍侧身,凑到他耳鬓,轻轻吻了一下,笑道:“我同你的交情可不一般,深到要一剑杀了我的地步。”又吻一下,“杀了我,日后谁啰嗦你,拖你来看日出?”
卿程垂下眸子,凝了半晌:“我当时真是想杀你一了百了的。”
他仍笑:“我知道,你厌我不是一时片刻了。”
卿程很慢地说道:“但识得久了,我又说不出,你是个怎样的人。”
朱祁沧静静看他,看他宁静的神色,清而定的眼波,这样近的距离,呼吸交错相间,仍是不肯投来一个稍稍有异的眼神。
“我自知,你待我很好,诚心挚意,费尽苦心,所以,当年的事,我不再计较。”
朱祁沧一怔,也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眼前的卿程,似乎已褪去当初被困时的冷硬,然而,那种平淡已极毫无挂碍的神情,却让他感觉与其相隔仿若天涯之遥,明明手还能抚触到他的身体,却永远抓不到他的心。
“卿程……”
“我习惯了在惊舞的日子,不想再有什么变化,你也自有你的事做,何必时时与我牵在一起。”卿程顿了一顿,在他微愕的目光下缓缓坐起身,“你的心意,我不能回报,守着这样一个乏味无趣又不回报的人,无异于自讨苦吃。”
朱祁沧低低叹了口气:“你的内力长进不少。”那人封卿程穴位下手颇轻,他封的时辰又已早过,如今不用靠外力,卿程也可自行解开穴道,“你还要杀我么?”
卿程摇了摇头:“我已说过,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见他掀被下床,向门口走去,朱祁沧忍不住叫了一声:“卿程!”
他步子微顿,却头也不回:“我不刻意记你,你也忘了我罢,天下广大,总有一人愿受你情意,和你一世相伴,惊舞的卿程,你迟早会忘得干干净净。”
朱祁沧挣扎起身,闭了闭眼,涩声道:“一年两年你不信,三五十年你总会信,朱祁沧也是拗脾气的人,他若执着起来,卿程未必躲得过,世上人皆有伴才活得顺意,你不是不需要有人相伴,只是你还不习惯。”
卿程淡然一晒,依旧往外走。
“我不指望你待我如我待你一般,我只是……盼你不要避我唯恐不及,天长日久,你总会在意我一些,如同你对盈儿和小宁。”
身影已到了门口,朱祁沧幽然一叹:“郴州已不远,你现在回惊舞,没几天我又再去寻你,你真的不嫌麻烦?”
卿程伫足不动,像是真有些苦恼了,朱祁沧按了胃部,艰难道:“只是故地重游一下,不会耗你多少时间,青绸念过你好几次,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见见他?”
“日后有缘,总会相见。”
声音逐渐微弱下去:“我在你心里,还远不及只相处几天的青绸,你对我,未免太过情薄……”
卿程本已不想再听他说什么,虽然他日后怕是仍不死心地相扰,但日后的事留待日后烦恼去,现在他已无意应对。正想一步迈出,床上人良久无声,让他不由有些疑惑,微一回头,赫然竟见朱祁沧凝然合眼,悄无声息。心里一动,走回床前,探探他鼻息,不由吃了一惊。立即手按他胸口,一股真气输了进去。
片刻后,朱祁沧勉强睁眼,瞧见他,虚弱地笑笑,卿程还以为他好些了,谁料他忽然呕出一口血,颓然倒在他怀里。
卿程看着怀里的人,再看看一襟鲜红淋漓,蹙眉无言。
月上柳梢时,城门缓缓合拢,低沉的门声让未来得及进出的人们大是懊恼,后悔没快走几步,耽搁一夜行程,城里的倒好说,城外的却怕要露宿荒郊。
“好好的木屋不住,偏拉我来睡野外。”
话是抱怨话,语气却是带着笑的,有人回头,见一名青年扶着另一男子站在身后,仰望高高城墙。
男子面色苍白,像是有病在身,而笑容朗扬,却显出愉悦的好心情,青年衣上有一片暗红,细看来像是凝涸的血迹,但他神色宁静安然,身姿优雅,仿佛穿着最干净的衣裳静谧而立,一尘不染。
听他淡淡说道:“别忘了,我们是被赶出来的,你要夺了人屋子不成。”
男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