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传-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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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在男女之情上多有糊涂,然而做为一个君王,在军国大事之上却不会轻易被人左右。甄嬛在仪元殿外跪求了三天,玄凌能忍心她顶着烈日日日暴晒,也无意因她而动朝政。然而甄嬛作为从二品昭仪,素日多有帝宠,锦衣玉食堆出来的娇柔身躯如何经得住这般折腾?第三日正午就因中暑而昏厥。
心上人的昏厥还未来得及得到玄凌的心疼,就率先迎来了太后贬斥夺位的懿旨。六月一日,太后晓谕六宫,以甄氏侍宠骄矜,妄图后宫干政,祸乱朝纲为由,褫夺封号菀,降为正三品贵嫔,禁足未央宫。
彼时眉庄带着予润在我宫里小聚,闻得消息狠狠怔愣一瞬。她抬眸望我,嘴唇翕张,似有不忍。我心底叹息,到底是多年情分,她虽与甄嬛生分,却仍是不忍见到她这般落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甄贵嫔这次过于急躁了,甄衍过世,虽令人伤心,但她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的的逼迫与皇上。”
“逼迫?”眉庄淡然的面庞肃静的冷漠,轻哼道:“甄家落到今天这般境地不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嘘!”我嗔瞪了她一眼,轻声道:“眉姐姐慎言!”眉庄抿紧了唇,没有再出声。我见状,有些无奈的道:“天下无有犯错的帝王,甄贵嫔口口声声冤枉,祈求皇上重审当年甄家附逆的案子,作为甄贵嫔是为母家洗冤,乃人伦道义。可是需知,甄家贬斥流放乃是皇上亲旨明文下达,这般御前喊冤,岂不是明指着皇上说他昏聩断了冤案?这是其一。
又有,甄贵嫔以废妃回宫,盛天的隆宠。今日因母家的案子,烈日之下暴晒跪求,不顾皇上的为难,以自己身躯健康胁迫皇上,此举置皇上对她的情义与何地?帝王的脸面与何地?这是其二。只这两点足以消磨皇上的怜惜了。”
眉庄索然无味的道:“说到底,咱们这群妃嫔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任你平时如何浓情蜜意,也敌不过他起身之后的翻脸无情。”我为她话里的轻贱之意蹙了蹙眉,张口欲辩,又想到她是个冷了心肠的,话到嘴边咽下,只道:“太后下了明旨,孝字当头,皇上无可违逆挽回的。但他与甄贵嫔多年情谊,见甄贵嫔落了这么个结果,必然怜惜之情大起,甄贵嫔所求,或有可为。”
眉庄听我如此分析,悄悄的松了口气。不防抬头见我戏谑的看着她,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一般,不由的微起了恼意,啐道:“谁要听这个?她能不能为甄家翻案,与我何干?”说罢,转身一心逗弄予润予瀚,绝口不提甄家之事。
我看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微微一笑,总算有点活力劲儿了,不似四月份时那般死水波澜不兴的样子。只是有些改变也不能忽视,这一次甄嬛落难,她依然牵心,却不像以前那般急慌慌的殚精竭虑想方设法的帮助。这些思绪在心中转悠了一圈,便放下与她一起聊起了育儿经。
是夜,玄凌宿在景春殿,不免与我说起了甄嬛。我低垂着眉眼温顺的听着,道:“乾元十二年臣妾中选初进宫之前,是甄贵嫔邀请臣妾同居甄府。”玄凌听我讲起了从前,略抬了抬眉毛,颇有兴味的听着。“臣妾与甄贵嫔同起同居,免不了见过甄府其他人。甄大人饱学之士,甄夫人温和慈善,甄衍少年得意,甄贵嫔冰雪聪明,还有两位甄小姐,也是天真可爱。
甄大人为官数十载,步步高升,后院之中却只有一个甄夫人。甄家一子三女同母所出,嫡亲的兄姐姊妹,感情亲昵要好,臣妾当时,”我掩唇笑了一笑,“羡慕的几乎要妒忌了。”
玄凌展臂搂着我道:“容儿虽无嫡亲姊妹,但你那几个妹妹对你也算恭敬。”我点了点头:“臣妾几个妹妹是很不错。”停了停,叹息道:“当年甄嬛和睦安乐之像犹在眼前,如今却……”我觑了眼玄凌的神色,改口道:“佛说因果,若不是甄家男人种了前事因,何来今日果?甄家的案子,臣妾怎么理也理不清,只是可怜致宁,尚在襁褓之中父母远离,不得父母陪伴,如今又失怙丧母,失了庇护不说,恐怕这一生也只能做一个罪臣之子,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潦倒一世。”
玄凌沉默不语,我又道:“说起来也是甄贵嫔的不是,她心急为兄长翻案,人之常情,谁人能说她的不是?只她不该大喇喇的跑去仪元殿跪着逼迫皇上,以后妃之身意图涉政。她若私底下好好的向皇上陈情,皇上还能硬着心肠不理?”
玄凌叹了一声,道:“嬛嬛曾向朕说过,朕着人调查。但甄衍已死,连佐证甄家罪名的那个青楼女子前两日也亡故了,这叫朕如何去查,如何为甄氏翻案?”
原来还有这一段,怪不得以甄嬛的恩宠聪慧,今日行事却这般没有章法。
我假作惊呼,脱口问道:“这么巧?!”玄凌摊手苦笑道:“就是这么巧。”我迟疑的问:“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玄凌道:“朕也这么想过,但那女子本是红尘卖笑之人,年老色衰,被老鸨荐给有嗜好之人……”他忽然顿住口,面上有些尴尬,这青楼里的肮脏事委实不该在我面前提起。
我红着脸,低了头,半晌不语。沉默了一刻,玄凌道:“嬛嬛这次确实妄为了,但是母后惩处的未免……”儿不言母之过,我本假装没有听见这话,忽然间想起乾元十五年甄嬛指点朝政的事,心中警醒,不愿再给甄嬛插手朝廷的机会,因接口道:“太后曾以武瞾比甄贵嫔,免不了时时警惕。这次甄贵嫔本意是为母家喊冤,但甄衍的案子事涉先汝南王谋逆一事,不能算作家事,亦不是简单的案子。难免太后多思。”
玄凌暗沉了眸子,淡淡道:“母后多心了。”我瞧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已然上了心,遂不再多说。临了,他突兀的道:“日后若有机会,大赦天下,边让甄远道回京吧,如此,甄致宁也不算失了依靠。”
我心中一动,甄衍翻案不能,甄远道回京就是玄凌对甄嬛今日遭受的委屈的弥补了。但甄远道已老,政治经历上有洗不掉的污点,将来成就有限,不足畏惧。
然而,世上总有些事不按照人所设计的那般发展,我们现下只茫然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皇子列表,话说诗韵好像是淑媛吧,不记得了,汗
皇长子予漓,生母悫妃,养母皇后。玉牒上为中宫嫡子。年约十五六。
皇二子予泽,生母陵容贤妃,年十岁。
皇三子予沵,生母江映月顺昭容,年三岁
皇四子予沛,生母徐燕宜贞妃,养母欣妃,年二岁
皇五子予涵,生母甄嬛甄贵嫔,年二岁。
皇六子予泓,生母马诗韵明,年二岁
皇七子予润,生母沈眉庄惠妃,年一岁。
皇八子予瀚,生母安陵容贤妃,年一岁。
第七十七章 甄嬛被太后禁足,不能在宫闱行走,然而皇上却是能去未央宫探视她的。距太后懿旨贬斥禁足第三日,李长亲去仪元殿禀报皇上,灵犀帝姬和五皇子夜里受凉,已是病了。
龙凤双生被玄凌视作吉祥之兆,且因其母甄嬛的缘故,多得玄凌眷顾。甫一听闻双生子病了,来不及细细过问,直直奔着未央宫去了。只是甄嬛手段不凡,未央宫被她治的铁桶一般,我无从得知她与皇上究竟说了些什么,只隐约知道随同她见驾的,有甄家第三个姑娘,闺名唤作甄玉娆。
玄凌从未央宫回来,立即着人重新调查当年甄家的案子。这番动作隐秘,若不是小文子私下告知,我亦不能知晓。
周源垂手恭敬立于我下首,道:“娘娘不必忧心,甄顾二人之事,未露丝毫痕迹。”我蹙着细眉,甄衍顾佳仪之死我并不曾担心,我所疑惑的,是玄凌突然改变的态度。“先前皇上留宿长杨宫时,曾明说甄家不能翻案,可是如今皇上怎么突然改了态度?”
甄嬛若有这般手段,为何先前又冒着太后的避讳去跪仪元殿?这其间种种实在不能不使人疑惑。“当年汝南王之乱中,立下大功的五位功臣之家,甄家衰败,洛家因曾为甄家求情,又因瑞嫔身怀龙嗣自缢,家破人亡。倪家因倪贵人陷害福嫔落胎亦不得皇上重用,如今只剩下黎家和管家,其中又以管家最为皇上信任重用。
可是,皇上今日彻查当年甄衍一案,思及管家在其中的作为,只怕也是得意不长久了。——只是,功臣之家或凋零或败落,难免令众大臣心寒啊。皇上难道丝毫不顾及?”
我冷眼旁观着,玄凌前番不欲为甄嬛大动朝纲,一则是缺乏为甄家翻案的证据,二则何尝不是不想寒了功臣的心?
周源难得说起了笑话:“温柔乡,英雄冢,纵使皇上功勋盖世,也抵挡不住美人梨花带雨。”我笑出声来,不以为意道:“公公说笑了,若果真如此,皇上怎么舍得甄贵嫔在烈日下暴晒了三日?”
周源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未央宫可不唯独一个甄贵嫔。”我摇了摇象牙柄美人春睡图团扇,道:“可不就甄贵嫔一个?她回因孕回宫,皇上唯恐她被人怠慢讽笑,恩旨未央宫只为甄贵嫔一人而建,其余美人贵人等低阶妃嫔不得请住。”
说着,我突然一噎,想起我月子中,皇上怜惜甄嬛孤寂,恩旨甄家妹妹进宫陪伴的事情。因蹙眉望着周源道:“你是指甄家小姐?”周源点头道:“娘娘英明。”我执着团扇,扇柄敲击着紫檀木太师椅扶手,一下一下又一下。那甄家小姐自入宫起,只在第二日拜见了太后和皇后,之后一直蜗居未央宫,从不在宫闱内行走。即使以后宫风言风语的漫天流言,也不曾有涉及那两位姑娘的只言片语。
只是,这般容易更改了帝王意愿的姑娘,她的长处在哪里?或者说她凭借什么令玄凌愿意为她改了先前的主意,愿意为她大动朝纲?
我问周源:“是甄家哪一位小姐?”周源道:“是甄三小姐,闺名玉姚。”甄玉姚?我努力翻检记忆中曾在甄家小住的日子。那时候的甄三小姐不过是五六岁娃娃,只依稀听甄嬛提起过,她的眉眼与甄嬛有七八分相似。遂问道:“甄三小姐生的如何?”
周源眼中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