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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爱苗-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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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舒怀盯着她好半晌,“凶恶得很漂亮。”

“你──”第一次遇见这种被瞪了还夸奖她眼神凶恶得很漂亮的家伙!是他太蠢而忽略了她的嘲弄,还是他聪明到和她玩起虚伪的游戏?

很明显地,梅舒怀接收到她的狐疑,再从她的狐疑中嗅到另一种涵义。

“你讨厌我?”他直接挑明了问。

“是讨厌。”她也不同他客气,反正梅舒怀不是月府里的人,也不是她需要巴结谄媚的对象,她也懒得隐藏自己的真实喜恶。

“是讨厌我,还是讨厌和莲有关的我?”

“这两者有差别吗?”她反问。他和荷莲几乎是焦不离孟,同列入讨人厌的名单。

梅舒怀不意外会得到这个摸棱两可却又清楚表达肯定之意的回答,他饱含深意地走到她面前,她却很不给面子地大挪莲足,将两人的距离又拉回原本。

他再试,她也小碎步地再退。

“你好臭,离我远点。”原本她的口鼻上只掩着右手,到后来左手也罩上她的脸,完全阻隔属于梅舒怀的任何一分味道窜入鼻间。

“臭?”这倒新鲜了,他梅舒怀已经多久没让人用这字眼加诸在身上了?嗯……时间太久远,连他都想不起来了。

“非常的臭。”她的声音闷在掌心。

“我嘴里可是含了成斤的丁香,你讨厌丁香味?”若是如此,改明儿,他差梅兴替他换种含香。

“我讨厌你身上的莲臭味。”她又退了好几步,眼底写满了厌恶。

痛恨荷莲的她会有这种反应,梅舒怀一点也不惊讶,不过他还真怀疑她曾不曾真切地嗅过莲的香味。

见她花颜浮上代表着不舒服的暗红,仍倔强地不肯让自己的肺叶吸进新鲜空气,他再不让步,只怕这荷池畔又要再添一抹冤魂。

“好,我退三步,省得你闷死自己。”

“五步!”她讨价还价。

梅舒怀颔首。

他退让,而她眼底的防备总算稍稍歇下,双手也缓缓搁下,深深地吸了口气的同时,完整的五官落入梅舒怀眼廉,加深了他眸边的笑纹。

那是一张很符合“莲华”之名的脸蛋,含苞待放般的柔颊恐怕不及他的巴掌大,在绸缎青丝下、冷墨夜色中呈现出彷似白莲的洁净。

说实话,他爱粉莲更胜白莲数分,总觉得粉莲像极了羞怯见腆的美姑娘,半嗔半娇地在绿叶中与人玩起你躲我藏的游戏,娇容轻掩,让人窥不得全貌,却因这分神秘而更形俏丽。白莲圣洁,也因圣洁而冷漠,无瑕的白,神圣而不可侵犯。

在他心中,白莲就输在这分活灵上。

他知道,她可以更美,只要除去她脸上的轻怅及苍白,他可以将她养成一株粉嫩嫩的莲华。

“你愿不愿意让我养?”梅舒怀率直地开口,一副准备要挑战什么天大难事般的亢奋。

月莲华皱眉,“你说什么?!”登徒子!甫见面就对她提出这种不要脸的要求,还配称什么莲中之仙,乾脆改叫“淫中之魔”更贴切,哼!

“你在月府中受委屈了。”

他像个摸透一切又无所不晓的先知,不用猜测,每回开口都用最肯定的问句问出她心底每一分的心绪,不需她反驳或辩解,他已然心知肚明。

她的委屈,就像团叶底下的黑泥,易受表面宁静所蒙蔽,教人忽略了层层叠叠的翠绿之下,有着怎生的泥泞。

懂莲的人,会懂莲的一切,包括它的美及丑;而不懂莲的人,只会在乎它光彩圣洁的那面。

“什么意思……”不由自主,她逃避起梅舒怀的目光,因为那眼眸太过精明、太过澄澈,好似透过他的眼,他便能挖出所有的真相,甚至是深埋在别人心深处的秘密。

“莲是种适应力极强的植物,一泓清泉、一池沃土便能让莲盛开,它爱日光,却也因日光而收敛起花苞;它迎风摇曳的花姿引人入胜,却也更怕强风折枝散叶;它能容许池中有着各式生物共生,鱼虾也好、藻螺也罢,它会拥有自己生长的本能,但它却会逐日因那些生物繁衍过多而失去活力,一年一年萎凋。”梅舒怀合起扇,玉柄轻敲在虎口,声音很淡,“莲是种会委屈自己而迁就别人的植物,伫立在水中央,只容远观,同时……它也遥望着赏花之人,问世人,谁愿裸足踩下泥淖,不顾弄脏了脚,只贪求一丝香气?怕是少之又少吧,所以,它也是孤独的。”敛起笑,他变得正经,“孤独的莲华,在不懂爱莲的月府,如何能拥有快乐?”

月莲华重新捂住嘴,流泄出一声呜咽,不过无关感动哭泣。

“别、别再提莲了,我快吐了……”白惨惨的脸色可不是造假,“你,你做什么将话题全导在莲上……”另只手不断拍抚着自个儿的胸口,试图将胃里翻腾不休的呕意压回去。“我没兴致与你在这儿数什么莲花经,那是别人家的事,更没准备听你胡言乱语地给我扣上孤独或受委屈的形容,我今夜来只有一个目的──”他打断她那番在指掌间含含糊糊的话,“我在说别人家的事?莲华,你是这么认为的?”他直接将“姑娘”两字摒除,瞬间拉近两人的熟稔度,而且念得好顺口。

“我从头到尾只听见养莲植莲的浮言,除此之外──”“你不觉得我口中的莲……与你极相似?”

这男人,干嘛还费事用问句呀,他的语气明摆着是十成肯定了,不是吗?!

“别拿我同那恶心的东西相提并论!谁和它像了?!我才不像它一样长在烂泥之中,靠着发臭的池水培植出伪洁的茎骨,叶脉里流窜的全是令人作呕的污秽!”月莲华瞠着眼,一字子咬牙道:“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什么濯清涟而不妖?!无论它的荷衣如何清雅高贵、无论它的蕊瓣如何滑嫩无瑕,永远也藏不住它立足之地的丑陋!”

“莲华,你不该只瞧见养莲的土壤,莲不一定非要出自淤泥,更不能长于浊水,污秽是人们所给予的,它无权选择萌芽之处,只能处之泰然,这才是你该看到的地方。”梅舒怀像个说教的夫子,双手搁在身后,更趁她心有不专时,偷偷移近她两小步。

“看到了又如何?污秽仍是污秽。”月莲华挑釁地与他平视,她知道,他爱莲,所以她带着恶意激怒他。

她想看看莲中之仙褪去温雅,暴跳如雷的情景。

可惜,她没能如愿,无法打散梅舒怀的笑靥,她甚至怀疑他脸上只会有这号表情。

“你这么说,荷莲会哭的。”

“哭?!你爱莲成白痴了吗?!它们是不会哭的!”月莲华冷笑,“它们只是一群没有血泪的植物!”

“你错了,我见过莲花的眼泪。”

“荷叶上的水珠子吗?那不过是朝露。”

“不,在这里。”

优雅长指,撷下悬挂在她颊畔的凝露,那水珠,源自于她倔气的眼眸中,而她毫无察觉,应该说,那是不懂莲的人所无法见到的泪。

月莲华仍处于震惊,因他冷不防的逾越之举。

然后,他的唇取代了他的指,衔去那颗没有温度的无形眼泪。

还予他突来的索吻,月莲华的反应是吐了他一身,那张原本就不红润的脸蛋更加惨白。

接着,她大病三天,就因为他那个只不过碰到她颊上寒毛的轻吻──那吻轻若鸿毛,但她却觉得自己让一大束的荷花迎面砸来。

“撤下撤下。”娇懒无力的柔荑自床帐里伸出,意思意思地摇了摇,拒绝了贴身丫鬟送来的补汤。

“莲华小姐,你又不吃了……”一碗热汤由热变冷,又由冷温热,月莲华就是不肯灌一口。

“不吃不吃。”柔荑缩回帷帐里,还不忘将方才探手所造成帷幔微掀的开口给拉平。“我要独自一个人窝在床帐里直到夏季过完,谁都别来理睬我。”飘浮的声音像是呵气,完全听不出半点活力。

“莲华小姐,你会闷坏自己的……”

“总好过离开床帐,活活被莲臭给呛死强。”

就在她昏昏病病的这些天,梅舒怀将月府荷池那亩荒田全给植满了荷,让她每个清晨都在荷莲绽爆喷香的恶梦中惊醒。现在整座月府笼罩在莲花香气之中,让月莲华虚软的身子更形病重。

辗转难眠,难眠辗转……

夜里,有着荷莲的味儿侵占;梦里,却有着梅舒怀挥之不去的影子。梦里的画面,停留在他伸出长指,为她拭去眼泪那一幕。

事实上,那天她并没有哭,她没掉泪,因为她是一个没有眼泪的人,就算有,她的眼泪只流存在心湖,那是没有人能接近的禁区。

自小到大,她从没掉过泪,无关坚强与否,只是没有哭的念头,即使真遇上难过痛苦的事,也激不起眼眶分泌泪水的欲望。

而他,却说瞧见了她的眼泪……

是诓骗她的吗?

还是……

“小姐小姐,不好了,梅公子来探你病了──”丫鬟小洁粗鲁地拎着裙摆奔进房内。

“不准让他进来!将那块板子挂上,快!”床帐掩不住月莲华蓦然尖嚷的惊恐。

“惨了惨了,梅公子带了一大束的荷花来探小姐的病了──”又一个小丫鬟小奇#書*網收集整理净急窜进来,禀报更详细的情报。

“关门!关门!”月莲华连忙交代,但为时已晚。

“梅舒怀与莲不得进入?这板上是这么写的吗?”属于梅舒怀的轻笑声飘进一群女人慌张失措的氛围中。

“二当家,看来是这样没错。”

“这和城里膳舫楼外头悬着‘乞丐与狗不得进入’有什么不同?”

“嗯……小的不知。不过,应该是没什么不同。”梅兴还是尽责地回答主子的疑问。

被人与乞丐、狗混为一谈,梅舒怀不但没动怒,反而开怀地笑了。“我是诚心诚意来探视莲华姑娘的病,我想,她不会如此失礼将我拒于门外才是。”他的音量,很故意的让屋里的人听得清晰。

“梅舒怀,我不欢迎你,更不欢迎你手里那束恶心的玩意儿!”管他失不失礼,月莲华先发制人。

“莲华,我瞧这些天月府上上下下赏荷赏得不亦乐乎,独漏你一个。我不想让你遗憾没能亲眼见到荷花绽放的美景,便起了个大早,特别采了几朵开得最大最美的荷莲来给你解解闷。”这般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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