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部曲-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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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逗留一会,唐丰告辞,老太太依依不舍。
他俩在石卵路上跨步,“她很喜欢你。”
英宽微笑,老太太家有股浓郁的玫瑰花香味,染在身上历久不散,像一场旧梦。
唐丰忽然说:“家父在我出生不久便往巴西谋生,不久音讯全无,家母在娱乐场所工作,把我交给保姆照顾,在我十岁那年,她患脑癌辞世。”
短短几句,交待了他凄酸的童年及青年,英宽恻然。
他们在海旁长凳坐下。
他想把外套脱下给她,她说不冷。
附近有小贩,他买一包糖炒栗子给她剥着吃。
唐丰说下去:“我自幼孤僻,性格千疮百孔,很难相处。”
英宽轻轻说下去:“丹麦王子汉姆列特。”
“什么?”
“自幼女家长叫我们远离汉姆列特型男生,他性格两极,冲动悲怆,做他女友,无法安慰到他。”
唐丰笑起来。
英宽看着他,“你笑是像另外一个人,我几乎不认得你。”
他伸出手掌比一比她的面孔,“你的脸只一点点大。”
他的手忽然碰到她脸颊,可是很快缩回。
他怕得失她。
他说:“那块地王,就在不远之处。”
“可要过去看看?”
“明早吧。”
“你看到批地文件上的签署没有,似万无一失。”
“可是那地价,远远低于市值,只要三分之一。”
“客户能干,懂得投资,我们应当高兴。”
“照你说,理应去马?”
“叫我们两个人一齐来,就是叫我们有商有量,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若避得风险,与老古齐齐升级,若不,就得离开这个行业,你想清楚了?”
英宽微笑,“投资,当然有风险,否则,只得收取一厘半年息。”
“万一失去这份工作,你打算做什么?”
英宽答:“不知道。”
她忍不住触摸他的须根,那粗糙麻痒感觉同梦中一样。
“与我结婚,在家煮饭洗衣。”
英宽大笑,“我也正找人煮饭洗衣。”
他握住她的手深深吻一下。
英扬手叫一辆三轮车,他俩回酒店休息。
他没有敲她门,她也没有,两个人实在太累。
第二天他打电话过来,她已淋浴更衣。
两人到地盘参观,只逗留一会,便心中有数,建筑师与他们会合,一起看建筑图则,然后与客户吃晚饭。
客户笑说:“两位快结婚了吧,我给你们留一层房子如何,廿三楼乙座,风水最好,七折出售。”
英宽仍然微笑,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人看好他俩,一定是因为两人都长着同样的浓眉。
合同取出,他们分别签署,跟着由双方律师见证。
古大中在电话中说:“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客户开香槟庆祝。
英宽记得她头一次喝香槟误以为是汽水,咦,这种汽水真美味。
当日她只喝了一杯。
他们结束这豪华一日游。
归程上飞机遇到气流,略为倾侧,英压到窗户那一边,唐丰挤向她的肩膀,紧贴着,不愿移开。
英宽左边身酸软,“让一让可以吗?”她低声问。
谁知唐丰回答:“不。”
英啼笑皆非,“这是非礼。”
“你大声叫嚷好了。”
岂有此理。
唐丰忽然用拇指轻轻扫摸英的脸颊。
英说:“这已经十分危险,你向你都失恋不久,重创未愈,这么快投入男女关系,有害无益。”
“你一向如此理智?”
“吃一次亏学次乖。”
“没有痛楚没有得益。”
“No pain;no gain。”
“可惜我比你大许多,否则我一定不会如此斯文。”
英宽凝视他,“是,你很老很老了。”
这时机师宣布:“先生小姐,前边还有一个气流,请勿吃惊,我们即将降落。”
就在这时,飞机震荡一下,英的心离了一离,唐丰把她紧紧拥在怀中,他的下巴扣着她的额角,但他的嘴唇始终没有碰到她的嘴唇。
小型飞机几乎走之字路降落,滂沱大雨,雷电交加,公司车连忙驶近。
唐丰早已脱下外套盖在英宽头上,饶是这样,两人也淋得像落汤鸡。
“先送你回去。”
“不,”英说:“你混身湿透,到你家。”
就这样决定了你家还是我家。
他的衬衫如蝉翼般贴在胸前。
英轻轻问:“那样浓密的胸毛,可给你许多麻烦?”
唐丰忽然涨红面孔,这样回答:“一到午夜,我便变成人狼,对着月亮嚎叫。”
英宽猜想,这便叫打情骂俏。
“到了,司机,你可以回转。”
英阻止,“不,我还要回家。”
唐丰不顾一切拖她下车,“不,你不能回家。”
英忽然大笑:“明早见。”
她把外套还他,着司机开车。
司机开动车子,往倒后镜看一看,轻轻说:“唐先生还在等你。”
英宽转头看到他站在大雨,忽然不顾一切说:“停车,停车。”
她朝她奔过去,任由人头落地好了。
他紧紧拥抱她。
他开了大门,请她进去。
英看到一间货仓改建的大统间,四处堆满书报文件,杂乱但有章,一张棕色真皮打铅钉长沙发已经坐得发白,用大光灯照明,像工场般。
英笑出来。
唐丰脱下衬衫,把毛巾浴衣交给英宽。
“放心,”英说:“我早已过了二十一岁。”
他轻轻说:“我还以为我不能再爱人。”
“我也是。”
“他们告诉我,宝生新拍档是一个脾气极坏,新近失恋的女子,打扮如摔坏了的洋娃娃,我一见你,同他们所说没有一丝相像,一双凌厉眼睛叫人迷惑,我猜想你已克服失恋。”
“闭嘴。”
请不要作出任何允诺,也不要说谁会爱谁一辈子。
第二天一早,英才发觉唐丰的衬衫原来是极浅的粉红色,他与古大中一边讲电话,一边煮咖啡。
英到浴室沐浴,然后捧起香闻十里的孔那咖啡一口气喝光再添。
他穿上西服,一边结领带,一边说:“我送你回家更衣。”
英宽点头。
她刚刚转身,他忽然紧紧拥抱她,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英回到家里,公司电话跟着追到,“英小姐,你真该配手电。”
“我十分钟后到。”
她换上工作服回到公司忙一整个上午。
太早投入另段感情,象挖肉补疮一般,另办公室恋情是最糟糕一种。
下午古大中上来,隔着玻璃窗看唐丰开会。
他问英宽说:“这次你俩立功,濠江那张合同把贷款部本年度盈利额提高八个百分点。”
英凝视唐丰皱紧眉头训示下属办事。
古大中看着英宽,“他是个英俊小生,我要是女人,我也喜欢他,这人是遗传因子特高兴时的合成品,不但面孔身段好看,又好学聪敏。”
英牵牵嘴角。
“我知你听过许多谣言,我保证都不是真的,女人喜欢他,得不到他,所以恼羞成怒。”
“我还以为那是你。”
老古笑:“我外形象老冬瓜,怎能同他比。”
只见唐丰手按着桌子,再三叮嘱同事。
他已脱去西装外套,身上只有长袖衬衫与领带。女同事眼光倾慕。
“人家都说宝生有两罐蜜糖。”
英问:“古与唐?”
老古诧异:“你不知道?是唐丰与英宽。”
“胡说,我才不是甜品。”
“也只有你配得起他。”
英嚷:“喂,今日怎么了,公事都办完了?”
“英,我想说的是,唐丰要求调往利斯本,他这一走,你便代替他的位子,一年升两次,英,你贵不可言。”
英宽听到这消息,却象头上浇了一盆冰水,“他几时向你提出这件事?”
“今朝一早。”
“你怎么回答?”
“我待会同他商议,他精通葡语,往利斯本至合适不过。”
古大中走开。
英宽看到唐丰把双手绕在胸前,听同事发表意见。
是那双收,不久之前,才紧紧拥抱过她。
英宽低头,吁出一口气。
她可有告半天假回家痛苦?当然没有。
英静静坐到电脑前,收看电邮。
王旭找过她好几次:“英,公司说你出差去了,回来请到大富一聚,大师傅记挂你,说足有十天不见你,留着鲑鱼头等你。”
才十天?
英宽的感觉似过了十年。
她揉揉自己面孔。
那天下午,她没有碰到唐丰,她做完手头功夫,才想起王旭著作第二章。
进展如何了,那神秘人有否继续向她通风报信?
正在这个时候,姐夫气急败坏的声音找她:“妹子,请你丢下一切事立刻到我家。”
“何事?”
“英容忽然见血,我建议立刻送院,可是她放不下孩子。”
“孩子交给我,我马上到。”
英宽扔下工作同秘书说了几句立刻着司机开车。
姐夫一打开门,英宽只听得大哭小号。
她连忙进屋调解。
英把在地上打滚的小外甥扶起,温言安慰:“阿姨背你一世,别哭。”
姐夫急问:“现在怎么办?”
英宽发觉姐姐痛苦呻吟,她叫司机上来。
“你们两个男人扶了孕妇上车往医院,一个保姆跟我同孩子,另一个留在家中收拾候令。”
他们匆忙离家出发。
英忽然明白:除出她所爱的男人那深情亲吻,世上还有许多可贵的人与事。
在车上英容歉意,“对不起,我不想叫白车。”
英宽答:“住嘴。”
到达医院经医生检查又不算得什么,看护笑说:“入院是正确做法,医生建议提早剖腹生产。”
外甥第一个放声大哭:“妈妈,妈妈。”
英温言劝说:“你快要做哥哥了,不能动辄哭闹。”
忽然听得有人说:“让我来。”
那是唐丰,他背起小孩。
英意外,“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