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妖-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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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俺有钱’,可实在是找错了地方。”
唐岫儿怒道:“我看你是故意找茬,租给谁不是租,难道杨盟主的银子就比咱们的要亮眼些?”
那小姑娘笑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我家主人偏偏喜欢把船租给武功盖世的高手,却又找谁的茬来着?如果诸位不服,完全可以找杨盟主比划比划,不说能胜个一招半式,就算能与杨盟主见个尹吕,我主人一定也欢迎的很。”
唐岫儿喝道:“什么饮驴骑驴,你们主人倒真婆婆妈妈的紧。”
那小姑娘拍手笑道:“我就知道有人会上当,果然这位有钱的大姑娘就拽着小辫子窜了上来……伯仲之间见尹吕,当然就是说跟杨盟主功夫差不多高低了。什么饮驴骑驴,还是留给姑娘来作吧。”
唐岫儿气的脸都白了,却说不出话来,一转头看着谢杉,大喝道:“你在我身边作什么?还不赶紧站开些!”
谢杉倒也司空经过,讷讷的站到一边去。唐岫儿恶狠狠的瞪着那小姑娘,卓王孙笑道:“在下倒一直希望能有这个机会,只是现在还早了些。”
小姑娘哼了一声,道:“没钱的人又来装过期的英雄了。”又指着卓王孙道:“真是不明白,明明这位公子有船,你们不去找他却非要来找我。”
卓王孙笑道:“我那艘船却是坐不得。”
小姑娘道:“怎么坐不得?”
卓王孙道:“因为它很快就要沉了。”
小姑娘惊讶的又望了望旁边的那艘船,道:“好好的怎么会沉?”
卓王孙一笑道:“因为我说它要沉。”
话音未落,那艘船突然猛地一震,真的开始往下沉了。仔细看去,船上的水手居然有些拿着凿子,有些拿着斧子正买力的在拆船。只见四周水沫汩汩而上,向船身聚拢,不一会,船身的一大半已斜浸在水中。
小姑娘惊得说不出话来,喃喃道:“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卓王孙道:“不知道疯子可不可以租船。”
小姑娘向后退了一步,跺脚道:“只有疯子愿意和你这个疯子同行呢!”
这时声叹息从水面传来:“若能与这位公子同游海上,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宁愿疯了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白衣胜雪,足下一叶扁舟来势正急,面上的神情却十分闲淡,赫然正是当今武林盟主杨逸之。
卓王孙笑道:“原来是杨盟主,郁某商贾末流,江海之上得晤名贤,自当退避三舍。”
杨逸之淡淡笑道:“再退三舍,只怕就到了海龙王那里了。”
此话一语双关,两人一起大笑,杨逸之道:“没想到多日不见,郁兄却多了这些虚礼。”
卓王孙笑道:“盟主世外之人,自可放达。我辈俗流中人,故以仪轨自居。”杨逸之微笑拱手,两人一起向船里走去,其他人赶忙跟进。
那小姑娘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道:“慢!杨盟主,就算这些人是你的朋友,让不让他们上船,多少也得问过我家主人!”
杨逸之止步,道:“三日以来,尊主人一直避而不见,倒也不是杨某有心无礼。”
小姑娘直视着杨逸之,一字一句的道:“不是避而不见,而是不能见。”
杨逸之道:“难道尊主人有什么难言之处?无论此事是否因我而起,杨某既然遇上了,就当尽力相助。”
唐岫儿点头暗许,久闻此届武林盟主武功虽高,行止却孤僻难以亲人,然而方才见他路遇不平,仗义相助,言行中还是颇有侠道盟主的风仪,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正在这时,一声极轻叹息仿佛是从海面上浮了上来,就是这轻轻的一声,让人感到连天地万物都和它一起叹息起来。
船中佳客颜如玉
众人的耳中顿时沉寂下来,仿佛一切的力量都被用去捕捉那声音的余韵。而它却又立即无迹可寻,好似本身只是风声、雨声、浪花声偶然邂逅的产物,就只这一瞬间,已经足以让所有人相信,自己一生中不曾有、也不再会听到这样美好的声音了。
正在这时,船中的楼梯上响起细碎的金铃声。
一道耀眼的红光缓缓投照到甲板上。一个红衣女子扶着舷梯,缓步从楼上走了出来。
虽然她走得很慢,可人们始终无法谛视她的脸。只觉得她每一步都摇曳多姿,如踏莲花。
檀香四散,海风扬起她黑得发蓝的长发,像一蓬妖艳的莲花,自在绽放在海天之际,飞扬的青丝和她身上缠着的一匹大红丽纱彼此映衬,华丽得有些令人头晕目眩。
她的肤色略深,眼睛比中原人更大更黑,迎着阳光半张半阖之间,透出一种野性未泯的机智。更让人难忘的是,她宽阔前额上,不是照例点着一颗吉祥痣,而是嵌着半轮鲜红欲滴的月牙。光华轮转的宝石深深嵌入骨骼之中,这种奇异的装饰深深透出一种邪恶的诱惑来,让她看去仿佛从天竺壁画中走出来的散花天魔女。
她嘴角挂着一丝冷漠的微笑,古潭一样澄静的目光从杨逸之身上一扫而过,又投向大海深处,轻声道:“我还以为是杨盟主不肯见我呢。”
杨逸之注视着她,眼中的神色渐渐有些异样。
那女子没有看他,嘴角却轻轻漾起一丝微笑,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甲板上的人都希望她能继续说下去,因为能多听到她的声音一会,实在不失为天下最为享受的事,何况甲板上那帮人本身就是天下最懂得享受的人。
然而她却也不再开口,两人就这样在甲板上默默的对峙着。
过了好久,唐岫儿终于忍不住,道:“原来你就是这艘船的主人?”
那女子微笑道:“是。姑娘莫非就是那位非要租船的朋友?”
卓王孙回答道:“是我。”
她缓缓回头,目光从众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停伫在卓王孙脸上。
她深黑的眼睛立刻起了变化。森寒的深光如春水一般化开,眸子深处渐渐跃出两团浮动的火焰。这团火似乎本身就有着生命,照耀着她,烧灼着她,促使她丢开众人,一步一步向卓王孙走来。长长的裙裾拖在潮湿的地板上,在寂静的空气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旁边的相思和步小鸾都吓了一跳,相思上前一步,道:“这位姑娘,莫非你认得我家公子?”
她并没有答话,在卓王孙面前停住脚步,眼睛半步也没离开过他。
很多年都没有人敢如此正视卓王孙了,卓王孙觉得有些有趣,微笑看着她,静待她下一步的举动。
那女子脸上的神色急遽变化着,仿佛仰望的不是人,而是高山,是青天,是无法可及的虚幻。她的脸色最后归于虔诚——一种莫名的虔诚。这是跋涉了千山万水的朝圣者,在面对白云青竹深处那座巍峨神殿时才有的表情。
她仰视着卓王孙,鲜丽的唇中吐出两个古怪的音节,臂上红纱一扬,竟已深深的跪了下去。
她缓缓用额头触到卓王孙的脚背,五尺幽蓝的长发压着绯红的纱裙,就在甲板上铺了一地。
卓王孙皱了皱眉,似乎没有想到,会有印度教徒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行最隆重的触脚礼。其他的人更是目瞪口呆,看得诧异之极。眼前的景象无比诡异也无比香艳,简直就如天女摩诘突显法身,再虔诚的跪伏在神佛脚下。
那女子缓缓站起,低头道:“我的天朝公子,我主湿婆大神居然赐给了您一张和他一样的面孔,您是被诸神祝福、崇拜、敬畏的,湿婆神的化身。”
卓王孙问道:“你是曼荼罗派教徒?”
她低下头,当胸结了个手印,道:“感谢尊贵的湿婆神。我是大神搅拌大海时升起的天国歌伶,阿卜罗婆兰葩,等候您的命令。”
卓王孙淡淡道:“我并非曼荼罗教众,也不曾见过湿婆尊容,你不需如此多礼。”
自称兰葩的印度女子恭敬的回答:“这是神的旨意,请公子恩赐兰葩一个侍奉公子的机会。”
卓王孙淡然一笑,道:“我正要出海。”
兰葩向后退了一步,躬身作了个邀请的姿势道:“人间的一切尊荣和富贵,都属于湿婆大神。公子请上船。”
卓王孙道:“这些人是我的朋友,你的船够大么?”
兰葩的身子躬得更低,道:“凡大神所处,天负海涵,何所不包,何所不有?诸位请。”
唐岫儿也要跟着上船,谢杉犹豫道:“表妹,我们和他们素不相识,搭他们的船似乎不太妥当。”
唐岫儿哼了一声,道:“那郁青阳不是自称这里的人都是他的朋友么,怎么就素不相识了?何况这海禁也不知道要禁到何年何月,难道一直这么等下去?我和你出来都三个月了,我爹一定着急得要死,可不能在这个鬼地方耗着。”她看了看谢杉愁眉苦脸的样子,心头又是一气,道:“更何况,跟着他们说不定能打听到那帮倭寇的消息,如果我们能为民除害,把这帮倭寇杀个片甲不留,回去向你爹和我爹不都有个交代?你也不必整天搭拉着苦瓜脸,担心为跟我偷跑出来而挨骂了。”
谢杉苦笑道:“表妹,我绝对没有怪你,只是我爹要是知道了,哪里只是挨骂那么轻松。你所说的确很有道理,但……”
唐岫儿嗔道:“有道理你还不快走,愣在那里像根木头。”言罢转身自顾自向前走去。
谢杉无可奈何,摇头叹了口气,提起两只木箱跟了进去。
刚进舱门,还没来得及看清舱内的陈设,门外就是一阵喧哗,似乎又来了不少人。
就听有人在门外粗声喝道:“谁是船老板,快些出来讲话!”
还不等里边的人回答,就听那人又道:“再不出来我们就进去了!”话音刚落,噼里啪啦脚步声一阵乱响,二十余个官差不由分说就涌了进来。
兰葩冷眼看着来人道:“诸位有何贵干?”
为首一人吆喝道:“你运气来了,我家方大人要租你的船。”
方大人?大家循声看去,只见门口缓缓踱进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大概四十上下,长眉细目,面白长须,面团团的,倒还不是面目可憎。却正是倭寇们四方寻找的肥羊方天随。
方天随见众人注目过来,干咳了声,拨开手中的折扇虚摇了两下,旁边立刻有人递上一块丝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