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躲不过作者:煌瑛-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三转两转,两人绕到了小蝶的药店后门。这个后门是小蝶指挥阿牛连夜开的:找她的病人实在太多,前面都快被挤塌了,甚至有人开始带着铺盖连夜排队,还自发组织起来发号——据说因为有些人领了号之后就回家去睡觉,为了保证排队的都是真正付出辛苦的人,这号一个晚上就得换发三次……
“对了,那几个人今天又来了。”阿牛一边在门口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说,“你看怎么办?他们一天到晚耗在这儿,也太不像话。”
又来了?确实很不像话!小蝶皱皱眉。
小蝶是个注重养生、很少生气的人,但说到那几个人,她就有点动气。
那几个人其实是雍州那三个老头子药店里的伙计,每天排在队伍里买药。其实小蝶不是不知道——他们的主子准是买了药回去研究她的配方,他们一天天熬夜来排队,就证明那三个没用的老头儿还没有研究结果。
当然,小蝶不是嫌银子多了会撑死人,只是——别人只要两三副药,多严重的时疫也能好一大半,他们天天杵在这儿,给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她周大夫的药不灵,得让人一个劲往下喝,不能停药……
这是对她的医术的负面宣传,必须制止!
“你想到什么点子没?”阿牛问。他看到小蝶的眼珠在上下左右乱转,忽然觉得自己脊梁骨发冷……
小蝶眨巴眨巴眼睛,笑了,“那几个糟老头子,等我闲暇的时候再想办法!当务之急是先吃饭。”
小蝶不是医师世家出身,也没受过正规医师的职业道德教育——她只是一个隐居的武林医师的弟子。
说实话,虽然她的老师任绯晴是个很了不起的医生,但几乎没给几个普通人看过病。据说任绯晴年轻时也是江湖上拽得不得了的人物,所以她的江湖阅历是很丰富的,而这些江湖阅历似乎只让她总结出一件事:在想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句话之前,先想清楚,你救的人可能就是日后要你命的人……毕竟,“怨怨相报”是江湖不变的法则,人人都视为理所当然;“以怨报德”也不是什么新闻,除非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不然江湖上都懒得用它来当反面教材——先例太多;而“知恩图报”却被当作一种高贵的美德来宣传——物以“稀”为“贵”,可见知恩图报的人是多么稀有。
任绯晴的这种心态虽然没有直接写在药宗教材里,但时常溢于言表。药宗的弟子天天耳濡目染,总会受到潜移默化。所以——小蝶对病人极不负责任的态度,只是代表了药宗的招牌作风。
虽然不是药宗的每个弟子都像小蝶这么自大成狂,但多数同门都和小蝶一样,对普通患者极其怠慢。只要不是死得冷冰冰的,他们自有办法跟阎罗小鬼竞赛。对他们来说,治病的最高目标不是赚钱,不是出名,不是发善心积阴德,而是——证明自己有实力。
“吧嗒”一口菜,“滋溜”一口汤——小蝶悠然自得地享受着美味佳肴。
“小蝶姑娘——”张氏吃饭心不在焉,想发表什么意见。
“张婶,不要叫我小蝶姑娘。”小蝶缓缓地挥了挥筷子,压低声音深沉地制止道:“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是女的,非给我扣个‘女扮男装有伤风化’的大黑锅——叫我小周。”
“小周……门口还堆着一大队人,你不赶快吃完饭去看看?”
小蝶挑了挑眉毛,“饿着肚子晕晕乎乎怎么能看病?吃饱饭有利于我做出正确处断。”
“我看人家都挺心急。”张氏蹙着眉头说,“你赵叔在前面除了维持秩序,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要你亲自去看看才好。”
“心急?他们心急有什么用?要是心急有用,时疫早给治好了。”小蝶耸耸肩,“放心放心,我马上就吃饱了。”
牛人就是有这个特权——让别人跟着你的作息表转,你可以悠然自得。
每次午饭之后最扫兴的事,就是看到门外那条长龙。小蝶的头皮总会不失时机地发麻。
偶像的魅力太大,也是一种烦恼。据她所知,现在雍州最离谱的故事就是:在家里供一副周大夫的草药,瘟神三年不敢上门……所以即使家里没病人,人们也要来买药辟邪。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天真。“时疫”这种医生最稳定的经济来源,最可贵的品质就是它年年如一日,照顾医生的生意。小蝶心里叹了口气:要是瘟神三年不上门,接下来的两年她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再说,他们真以为一根鸡毛就能当令箭?要根除时疫并非不可能,但绝对不是六钱银子的草药能做到的……小蝶一边开药方,一边在心里算好了这付药的纯利润。六钱银子给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烧香,人家都嫌寒碜,何况我周小蝶还要吃喝住用行……
“下一位!”小蝶懒散地吆喝了一声。
没意思……一天到晚都是时疫时疫,一点挑战性也没有!
太阳远远地消失在威远王府那座高耸的假山后。
“收摊了!收摊了!”小蝶从桌子后面站起身,舒展一下四肢,对不见减少的人龙吆喝:“各位父老乡亲!周某今天打烊了,大家明日起早!”
人群并没有散去,拿出纸头木片开始发号码。
维持秩序是觉悟高的群众的工作,小蝶耸耸肩,心里开始盘算晚饭。
“周大夫!”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扯住小蝶的衣角,“您去看看我爹吧——我爹病得很严重……”
“哦?!”小蝶的眼睛一闪,“有多严重?”
“我已经排了两天队。来之前,我爹时睡时醒,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小男孩眼中泪光闪闪,“周大夫,你救救我爹!”
——时疫中晚期的症状……
小蝶一听,眼里的光芒消失了。还以为终于遇到一个有创意的病,没想到不过如此。她看了看安静下来的人群。那些人眼中分明闪烁着投机的光芒:只要她主动开口去这小男孩的家加班看病,他们一定会围追堵截,让她在雍州四处奔走为民服务,直到她气息奄奄,自己拖着劳累过度的身躯晕倒在家门前……他们才不管她的肚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咕噜咕噜”叫唤的,就算她累死,他们也只会用“鞠躬尽瘁”这种老掉牙的词来发挥成一篇空洞的墓志铭。
小蝶浑身一哆嗦,被自己饥饿时的幻想吓一跳,一眼瞥见了订在墙上的《声明》——第一条就是“不出外诊”——于是她更坚定了立刻去吃晚饭的信心。小蝶拍拍小男孩孱弱的肩头,温和地微笑着说:“小弟,周大夫是个讲究原则、极其自律的人。我的生活就像日晷一样刻板稳定——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我要说的是:我绝对不会在打烊之后再多看一个病人——这个先例一开,周大夫的生活就完蛋了。”
小男孩的目光从诧异渐渐转成了憎恨。
“你的良心到哪儿去了!”他把手里的纸片往小蝶脸上一扔,流着眼泪跑了。
小蝶看着那皱皱巴巴的纸头:上面那个“柒拾贰号”已经被汗水抹得脏兮兮。
“没良心?”
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公然说她没良心……
这个季节赏星星毕竟不大合适,淡淡的凉意让小蝶的四肢麻痹,头脑却愈加清晰。
“小蝶?怎么还不睡?”阿牛的声音一如既往,淡而无味,却有着独特的关切。
“他凭什么说我没良心?”小蝶扁了扁嘴,“我从没害过人。我去看病开药方,那个不是务求简单有效,力求让他们花最少的钱、实现最显著的效果?他们请我看病是真正的物超所值!难道只要看到有人在排队,我就该不吃不喝不休息,赔上我的健康为他们奔走?难道看到人家衣衫褴褛神情可怜,我就活该赔本免费赠医赠药?我累死就是理所当然?我的药材不是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我只是按正常人的标准来劳作,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就该被人骂‘没良心’?我又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们!”
阿牛被她的长篇大论震得半晌没反应,许久,才咳嗽一声,说:“小蝶,大道理我不懂,我也不像你这么嘴巧。我只知道:‘医师’这个行业比你想象的神圣。你常说自己不是圣人,但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你就得让自己神圣起来,配得上‘医师’这个称号。”
“什么?!”阿牛还没继续抒情下去,就被小蝶的尖叫打断:“噢,叫‘医师’就得向圣人的方向努力?那我改天学江湖上那个某某某,改叫什么什么‘观音’,是不是还得割自己的肉去赈济灾民啊?”
阿牛无奈地摇摇头:“小蝶,咱们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听说书?因为人家在夸你。人家为什么夸你?因为他们觉得你是了不起的好人。你别一脸不屑,好像不在乎人家是不是把你当好人。我再问你:为什么人家骂你一句,你就睡不着坐在这儿看星星?因为你虽然装作大大咧咧,其实也不希望别人把你当坏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能由你自己决定,只能由别人来决定——天下最大的不是王法,而是别人对你的看法!你是想高高兴兴听说书,还是想天天睡不着觉,这都不能由你来决定,而是由悠悠众口来决定,但第一步绝对是你自己迈出的。世上只有你自己可以影响他们的口、他们的看法。”
“可是,我、我辛辛苦苦赚钱养活自己容易么?”小蝶的气焰不像刚才那么嚣张,啜啜道:“因为想被别人夸两句,就得吃亏?”
阿牛又摇摇头,“这不是吃亏!名利、名利,你知道‘名’为什么放在‘利’前面?因为‘利’买不到‘名’,‘名’却可以带来‘利’。你知道顺元、圣元、合元三堂为什么医术平庸,却能屹立几十年?也许‘名’有多重要,你现在还不能体会,但总有一天会明白。”
“阿牛哥,”小蝶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在鼓励我向那三个徒有其表的伪君子学习……”
“没本事的人才用‘徒有其表’来形容,你的本事货真价实,为什么不搏一个相配的美名?”
小蝶的眼睛眨巴着,深深吸了口气,“阿牛哥,你的口才比自己想象的好得多。”
雍州不愧是大地方,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卖大饼的都懂这么多。
“梆、梆、梆!”
阿牛在冯家那扇处处漏光的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