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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的情人虎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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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那些打开的门窗,已经坏了(6)



  醒来的时候,我的手上被苍蝇钉着咬了几个小肿包,虎子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便去了太平洋的另一个国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踉踉跄跄中我回了家。
  5、晓雯想小鸟一样飞走了
  整个学校也由于我的事闹得远近闻名,人们象躲瘟疫一样躲避着我。先前一起玩耍的儿伴,在她们父母的干扰下,也离我远远的。
  只有一个人例外,便是晓雯。她每晚主动过来陪我,她给我读一些文章,那小巧的鼻子随着她一张一合的朗诵,冒出许多细密的汗珠;那长长的蝶须般的睫毛会随着眼睛从左至右的转动,一颤一颤的;她柔美的声音、矜持稳重的容颜,让我感到了一个小小的能够穿透一切重量的磁场,将四周纷乱嘈杂击碎,化成一丝若有若无的宁静,盘桓在我的四周。
  面如佛母的晓雯告诉我;日本已给她来函,邀请她去日本举办书法展,她正在准备之中,她说恐怕以后和我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要我好好照料自己,她说她以后在日本也会孤单,但离开她母亲她感到快乐,她可以自由地飞翔了,象鸟一样。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身边与我亲近的人一个又一个远去。晓雯不知道我的虎子,我的虎子也弃我而去了,母亲更是无影无踪。
  每天经过传达室,门口的黑板上收发信栏里没有我的名字。
  走吧,走吧,都离我而去吧。
  不几天,晓雯收拾好她的行李,她在北京的时候,已办好了她的签证,她登上飞机,飞过高山和大海,飞到了那遥远的以樱花为美的日本去了。
  我至今想念她,永远会想念。
  尽管天涯,尽管隔山隔水。
  我没有她的地址。那个长满樱花的地方。那个以富士山常年积雪的为标志的异国。
  她离开的时候,她说会写信回来,可不久,大约一个月光景,我也离开了学校,离开了那个名存实亡的家,冰冷冷的家,再不愿回去,即使她写来信,我也无法收读。
  她那一去,与我似乎成了永别。
  许多人,在你望着夜空的时候,在眼前穿过。象流星般拖着美丽而闪光的长裙,裙裾摇曳。就照亮了你。然而流星一闪即逝。生命也一样。生命充斥在亡失的时间里。然后毁灭。如一缕烟升腾。空气中残留了一些色彩,一些怀旧的情绪,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
  6、我的家支离破碎
  我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月。我拒绝哭。拒绝笑。拒绝听音乐。拒绝与人交谈。心灵的创伤太重,因而人也变得呆滞和麻木。
  我将一头长发用剪刀剪得乱七八糟的,越剪越短,变成了阴阳头。
  我无法说清楚那是怎样的日子啊。那日子难到无法熬过。有时候连眼泪都不能洗濯痛楚。有时欲哭无泪。有时失眠——光着一双空洞的眼到天明。
  有时我不知道我是谁。
  我的十六岁啊;别人都是花季,而我已是凋落衰败的时节。这一年的变故;仿佛一场又一场戏剧轮流上演,戏到散场时,其他的演员都已走了,观众也纷纷离去,幕布早已垂落,灯光早已熄灭,唯有我,站立在漆黑的舞台,孤零零地,仿佛被所有的人抛弃。
  我的十六岁啊,为什么尽是苍霜,尽是一个又一个亲人离去?为什么只剩下我,如履薄冰?为什么象到达一个又一个死寂的墓地,到处是凄厉的吼叫、凄厉的北风、凄厉的狼嚎鬼鸣?
  我忧郁。我神情恍惚。我恐惧。我愤怒。我……
  家里象冰窖一样寒冷、阴森、恐怖。我在床上躺着,我仿佛死去了一般,自生自灭。我记不清有谁来看过我。桌上有谁端来的饭菜。我两眼觉得黑暗,看不见光明,也就看不见来去的人影。
  而我害怕死亡。我才十六岁。我时常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来回飘荡。一分钟一分钟地惧怕。母亲的翅膀已经消失,我再也没有温暖的港湾可以为我遮风拦雨。
  家已经支离破碎、残败不堪,而这一切却都是因为我的作孽。




八、那些打开的门窗,已经坏了(7)



  我自作自受。我自己毁灭了自己。
  我病着。而我无心去看病。就让病来折磨我,让我死去吧。
  我发烧。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阳光一缕缕照进来,看到院子里的花草许多已经枯萎,因为无人照料,那里成了荒芜之地,花早已萎土为泥,枝叶却焦黄着,象一丛丛干枯的杂草。再也没有蝴蝶翩迁,蜻蜓飞舞,蜜蜂嗡嗡忙碌了。
  那里很安静,死一般寂静。
  7、一个关于母亲的梦
  几天之后当我醒来,我发现我还可以看到阳光、窗外的景色,我的心为之一惊,为之一悚,病魔已经弃我而去。
  我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忽觉一身轻松,仿佛从幽深邃密的暗洞里钻了出来。
  死里逃生。死而复生形容我是再恰当不过了。
  我记得醒来之前的一个梦。梦里有一种很熟悉的声音在缭绕,那声音遥远而迷濛。是单纯的。如歌般的。纯粹的。纯净的。温馨的。
  梦里的母亲坐在一架钢琴旁,琴上摆着一只像烛光一样的灯。温暖而晕黄。朦胧中,母亲一身白色的光笼罩着,她的头发长长的,黑丝绸布一样光滑地披散在背后,她十指纤纤,象轻轻拂过水面的微风掠过琴键,她在弹着柴可夫斯基的《悲怆》,那琴声象哗啦哗啦的泉水一样流淌。
  天空中飘落鹅毛大雪,一片又一片雪花飞舞,落到了母亲的头发上、琴上、母亲正在弹着的手指上,却不触化,纯洁极了的世界。
  母亲神情宁祥,目光专注,她浑然不知天空下了一场雪,她执着地陷入她想象的世界。她只有音乐,只有手指不停地弹奏,只有那悲伤的音乐,除此,她什么也不需要拥有。
  雪依旧在落,母亲终于弹完了,那架钢琴骤然消匿了,母亲却升起来,有一个声音随之在缭绕:眉儿,眉儿,眉儿……
  这是母亲的呼唤,母亲的牵挂。母亲从未弹过琴,她只会跳舞,交谊舞、探戈舞、伦巴舞、踢踏舞,鹤步舞、孔雀舞等,她都跳得稔熟,仿如一只轻盈盈的燕子,翩翩起舞。她对各种少数民族的舞也很精通,将哪个民族特色的服饰一穿,她就是哪个民族的少女。她是剧团的骨干,哪一次演出她不是女一号呢?
  可母亲在我的梦里,那么真切地演奏,琴声如泣如诉。
  正是母亲那一声声轻唤,将我从一种混沌的境地拖了出来。
  我的意识才刚刚苏醒。
  我要好好活着,等待与母亲想见的那一天。
  8、我打点行装去流浪
  整个暑假,整个学校,整个城市,因为我的家,闹得沸沸扬扬。
  我无论去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那目光,有篾视,有嘲讽,有冷眼,有太多我也无法说清的内容。
  “我就是小学老师经常教训调皮的学生说的‘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粥’的那粒老鼠屎吗?”
  那个清醒过来一身轻的早晨,我看见邻居张老师给我端来了一碗粥,我才恍然这许多日子里照顾我的竟是晓雯的父亲,我惊愕地向他问道。
  “孩子,你不是,你还那么年轻。晓雯要我好好照顾你,孩子,振作吧!”
  我凝视着他,他一头花白的头发,戴一副黑边高度近视眼镜,他的样子木纳、慈祥而平静。
  他和他的老婆总是打打闹闹,往往他是败者。因为他老婆总是有办法将他制服。他老婆姓鲁,我要叫她鲁姨,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和张老师总是演出一个又一个打打闹闹的戏,鲁姨有个绰号叫“鲁神经”。
  记得有一个夏天的傍晚,她举着一个平时用于晾衣服的长竹杆追着赶着张老师在学校里满院子地跑,她扑打着张老师,张老师躲都躲不开,身上便常常遭受她无缘无故的毒打,他总是能忍便忍了。
  鲁姨喜欢将自己家的事做歌唱,几乎院子里没人不知道他家里的事,好在张老师不喜欢张扬,他能忍则忍,总是想大事化小甚至化零,他具有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的特征,奉行中庸之道,也许为了他们的两个孩子,他只能选择对鲁姨的妥协。




八、那些打开的门窗,已经坏了(8)



  这是生活的无奈,也是他不得不与鲁姨生活下去的理由。
  他,一个默默无闻的智者。一个别人的父亲。我默想着,冲他点点头之后,他转身掩上门走了。
  我又去了虎子家几趟,结局都是一样。那扇橘黄的门冰冷冷地立着,我走不进那扇门。它关闭着。与我冷冷地对峙着。我奈何不了它。它忠实于它的主人,象一条虔诚的狗。
  我不相信虎子真的会了无声响彻地离我而去。不相信。可剧团人说他真的走了。
  有一位他的同事信誓旦旦地说,骗你,让车撞死我。
  如果不是真的,人家不会发那个毒誓。
  我打点行装,坐上南去的列车,独自去流浪。
  明天怎样,不去想它,只让急驶的火车一轮又一轮辗过那心跳,让窗外飞驰过的绿草、蓝天、江河,去装饰眼中的风景。
  只有记忆,会象海水一样升起来,象潮汐一样冲击着心堤,一浪又一浪打过来。记忆,有时甚是痛苦,也是伤痕,在你猝不及防之际,袭击而来。记忆有时会淹埋真实,有时会焚烧历史,有时会浮起另外的图象。
  任何真实都会如梦般遗落,并成为那记忆的灰屑,成为零乱的如散落的珍珠,很难再用一根线串成一副完整的珍珠项链。
  那散落的珍珠,有的不知遗漏何处,有的不知被谁拾起带走了。
  我总是想起起那些往昔,灼痛的,流血的,曾经。
  仿佛虎子就在我身边。他守护着我。我拾起那颗破碎的心。他帮我擦拭掉鲜血和灰尘。他帮助我穿越如烟的往事。他抓紧我冰冷的手指。他感受到我那份颤抖。那份不寒而栗。他带我走哪怕没有尽头的长路。
  他说是路都会走完,就好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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