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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茶缘by景悠然(先虐受后虐攻be)-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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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轻声应承着,却并没有出门几次,仿似外面的一切,并不怎么吸引。
好在少年也并未消沈,有几次他悄悄去探,却被发现。少年惊惶着将什么藏了起来,红着脸任他怎样追问也不肯拿出。
他没有深究,反正什么也比不上他的茗儿明艳动人。

转过年去,他已及弱冠,也称得上俊美飘逸,文采风流。
父亲不出意料地给他说了门亲事,同城赵员外之女,说是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他心中虽有不愿,却也知无法违抗。被宠爱纵容这么些年,也是时候收心养性,家中产业早晚是要递到自己手里,总不能贪图一时之乐,却断了香火。
再者,只不过是娶妻而已,又没说定要他夜夜守在妻子旁边,哪个公子哥儿家中没个三妻四妾,伶人小倌?
话虽如此,可见着少年,每每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屋子里煨着暖炉,他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把弄着少年一缕乌亮的长发,圈上几圈,重又松开。
如此不知多久,一直安静的少年却突然开口,“……公子是要成亲了罢……”
他愣了愣,含糊地‘唔’了一声。
见少年又没了动静,他忙补充道:“我还是会如从前般待你的……”
少年缓缓转过头,澄澈的眸子里是柔润的光,轻声道:“我晓得。”
心头大石落地,他松口气,却又懊恼少年答应得太快了些。既盼着他别太介意,又不愿他毫不在乎。
不久灯笼高挂,红烛摇曳,满园喜庆中,娇俏的新娘款款而至。心不在焉拜完天地,敬完亲友,喧闹筵席总算散去。
酒意微醺,他隐约想起一年前的那个清晨,自己也是这样摇晃着踏入那个小小的茶肆,从此便是一场美梦。
瞥一眼洞房,脚步却自顾自地向那小院走去。
冰雪已消,春寒却是陡峭。清冷的小院里,像是主人已经睡着般漆黑一片,不见一丝灯火。他静静在院门处站了一会儿,待身体凉透,终是转身离去。
人人都羡慕他娶得如花美眷,啧啧赞叹,可他却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不错,娇妻美艳秀丽,知书达理,诗词歌赋无一不晓,琴艺画艺更是不凡。
但他心心念念的,却仍是那一壶清茶。
成亲之后,父亲对他似乎也放心了许多,偶尔竟会赞他两句,交给他打理的生意渐渐繁多起来。
日间繁忙,夜晚他却仍是抽闲悄悄溜进独院,撒娇似的对着少年抱怨诉苦。而少年却总是微笑着给他泡上一壶新茶,细声劝慰:“老爷这是看重公子呢……”
清鲜甘醇的洞庭碧螺,香气嫋嫋,纵使出得院中,仍随袖飘舞,萦绕不绝。
一年之后,一片欢笑声中,他的长子呱呱坠地。看着怀里那胖胖小小的人儿,眉眼竟像极了自己,他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他兴奋地和少年诉说着,说起那莲藕般的雪臂,粉嫩的脸颊,处处洋溢着初为人父的欣悦。
少年含笑听着,却不多说什么。
渐渐的,他留在妻儿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而那座独院,也慢慢冷清下来。
接下来,父亲病逝,家中的生意全盘落在了他的肩上。此时方知,之前自己打理的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眼下这整个家,整套生意,才是他真正的重担。
如何安抚那些叔伯表兄,姨娘姐妹,如何稳住那些奸商官吏,事无巨遗,却都要靠他一人。
想要享受弄儿之乐尚且都没有空闲,更不要说那等风花雪月之事。
只是在夜深疲累之时,往往却开始想念那种沁人心脾的清香。想像着若是少年此时出现在自己身边,侍茶研墨,笑意传神,便是何等惬意快活。
可若是那样,家中却必然不会如现如今般安静平和。禁脔小倌,似是永远都只能呆在见不得天日的地方。
春去秋来,如此又是几年。生意总算安排妥当,愈加红火起来。家中也是一片和美,妻贤子孝,其乐融融。
年纪愈长,对那些贪玩享乐便愈是淡了些。后院的小倌大都已被遣散,每人分得一百两银子,拿了卖身契,从此便不再是奴身。
“独院的那位呢?”下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怔了一怔,沉思半晌,缓缓开口,“先留着罢。”
这一留,便又是不知多少日子。

他知道,自己还是想要见到那个人的。只是,长久的疏离,却失去了相见的勇气。
可终究,他还是站在了那青灰的石拱门下。石垣泥墙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残缺,干枯的藤叶挂在上面,像是风一吹便要化作一堆粉末。
自己……有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他不敢自问。
枯草昏黄,满园残叶。瑟瑟秋风中,身着灰衣之人背对着他静静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数刻过去,竟是一分一毫也不曾动过。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那人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像是要把那单薄的身躯震碎。
他心中一揪,不由得踏前一步。
枯枝发出断裂的响声,眼看着那人就要转过头来。
一种莫名的惊惧忽然占据了内心,他慌忙转身,匆匆离去,心里却还在忐忑思索不知那人是否发现了自己。
他还是怕。
他怕见到那幽怨的眼神,怕见到那消逝的红颜。
于是再也没有靠近那里一步。
他又娶了一房小妾。如同那些富翁商贾一样。不是出于喜欢,只是就那么娶了。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心境?他不知道,或许,是不记得。
他觉得自己已经淡忘了许多事,真的,全然忘记。

最小的儿子就要满月,为这严寒冬日里平添了一分喜庆。看着下人丫鬟们热热闹闹张灯结彩,他发觉自己平静太久的心却没有丝毫的欣然。
随意地在院中踱步,却走到了一片阴冷偏僻之地。也正是因为如此,地面的雪才洁白得不曾被践踏过,纯净而自然。
两个下人一前一后抬着什么走过来,见到他之后愣了愣,随即低下头:“老爷。”
他点点头,看看两人手中捆成一团的草席,随口问道:“抬的什么东西?”
两个下人对望了一眼,犹豫着半天没有开口。
他却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定定地看着那卷草席,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抬下去罢……”
他听到自己无力的声音说。
跌跌撞撞从那片阴暗中走出,阳光猛地照射过来。他站定深吸一口气,想要确认什么一样,一步一步向那座独院走去。
他盼望着一踏进那座院门,便能见到那个人坐在石凳上的身影。
只是院子里空荡荡的,枯树上一片叶子都不剩,惟有雪地里两排凌乱的脚印告诉他,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在屋前不知伫立了多久,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推开那已经有些破败的门。
随着“吱呀”一声,他摸索着走了进去。
里面的摆设早已不像当年那样光鲜,每一样东西都蒙上了岁月的陈旧。琉璃盏磕破了一个口,又被人小心地粘起来。床上的层层幔帐依旧完好,只不过清雅的颜色却已是一片灰暗。
他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那些纱纺扯开,空无一人的床上,一滩干涸的血迹却是那样触目惊心。
他伸手去碰,却又被蜇到一样迅速缩回,连连后退几步,跌落在书桌旁的椅子上。
人呢?这座屋子里的人呢?
那个充满怯意,又温柔宁和的少年到哪里去了?
身边飘来悠悠茶香,他惊喜地起身,四下寻找。茶香还在,那个人一定没事,没事的。
一眼看到桌子上那套茶室四宝,他猛地怔住,然后缓缓俯身。茶香,正是从中散发而出,只不过这些安静的茶具,是凉的。
要多少次的浸泡,才能让原本无味无情的器具,自然地发出原本不属于它的气息?他忽然想起,从前那某些未曾告知却偷溜过来的夜晚,不论何时,静候自己的,总有这样一壶清茶。
他发疯一样在房中乱翻,床上床下,衣橱书柜,藏得人的,藏不得的,却统统都不肯放过。
他忽然顿住,恍惚地看着那个被打开的木箱。犹记得,那时少年便是惊慌着将什么塞入这个箱中的,任自己怎样央求也不肯打开。
腿再也支撑不住,他缓缓跪坐在地上,抓起那摞小心存放的宣纸。每一张上,都只有两个一笔一划写得认真的字。
茗儿。
那是他为他取的名字,在他们初次欢好之时,他笑着在他光洁的背上划下。
他似乎可以透过这些纸张看到,无数个孤寂的夜晚,那个不识字的少年在昏暗的烛火下,一直一直地写着。
这一篇写得不好,少年皱起眉头,轻轻撕掉。那一篇极是漂亮呢,少年的唇角弯起,仔细将这张收好。
胸口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紧紧攥着的那些宣纸,最上面的几张,竟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总以为那个人并不在意自己,总以为那个人只不过是被迫地容忍和接纳,却未曾体察过,那一丝一毫细致的,羞涩隐藏在茶中字中的真心。
自己逼走了他的父亲,成为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却又狠心地,将他一点一点抛弃。那个落叶颓残之日,他一定看到了自己罢?看到自己如何仓皇转身,如何背弃逃离……
而自己,是否又知道在转身之后的,那黯然的鲜血的痕迹?
“茗儿……”他低声叫着他的名字。
空荡而清冷的屋中,没有一丝回应。
“你出来罢……公子找不到你了……”他漾起一个微笑,柔声对着那片空旷唤道。
唯有屋外的风声呼啸,如泣如诉,哀怨不绝。

府里新来的下人们都很是奇怪。
这家的老爷尚未至那不惑之年,却不知为何突然不管不顾将生意交给了刚刚成年的大少爷,自己却窝到府里那个偏僻的独院中住。
谁都知道那里又旧又破,据说还死过个人,可老爷却一点都不顾忌,似乎还开心得紧。
他们常听见老爷在那个小屋里似是喃喃自语,不断地说着,“好茶,真香呢……”
间或又会痴痴地叫一个人的名字,“茗儿,茗儿……”
可下人们进去收拾,却发现所谓的好茶不过是一些陈年的渣滓,而茶具也早已痕渍斑斑。
来得早又知情的下人悄悄告诉说,那个死去的人,是老爷的爱人。只不过被遗忘在这里许多年,直至死去。
那些年里,那个人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全都用来买上等的茶叶,夜夜泡上一壶好茶,只是怕哪天老爷突然过来,没有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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